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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昆:“头抬起来!”
他没抬。
就有“小跟班”跑去拽了他后脑勺的头发:“叫你抬起来!”
简昆瞄了一下距离,抬脚跃跃欲试,接着“砰”一下踹飞,薛恒冲上去拦截,还没截稳当,简昆又强势往回抢,薛恒不甘示弱和他当街争起来,前者带着球躲闪,争夺间推了薛恒一掌。
薛恒笑骂:“你妈的有你这么踢球的么,犯规了!”
简昆控制球体在腿下灵活运作:“你刚才抢球就越位了我说你什么了?”
薛恒还笑着:“分队了么就越位?”
简昆抬手一指:“他、他、还有他,都和我一个队。”
“要点脸儿成吗!”薛恒趁他抬手时脚下一勾,刚勾着,又被简昆抢回去。
薛恒追得紧,眼看逼得他都快靠墙了,他瞅准了间隙伸腿一踹,滚圆的足球横向划出一道弧,接着“哗”一声砸中理发店的玻璃门。
伴随目击者的惊呼,霎时整条街的人都看过来。
章玥被从天而降的“玻璃雨”淋了个准,那只破窗而入的足球堪堪从眼前擦过,被顶头的小吧台一挡,终于停了下来。
许君莉“哎呀呀”地叫着,从转椅上站起来:“玥儿你没事吧?”
理发师从吧台后拿了笤帚过来:“别动别动,再扎着。”
店老板火冒三丈冲到门口:“你几个小杂碎!反了天了!我这刚换的门!”
简昆痞里痞气晃着脑袋:“不就一扇门么,赔你不就完了。”
他边说边朝那扇破掉的门走去:“喂。”
他和章玥打招呼。
章玥挑拣着裤腿上的玻璃碴,抬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简昆愣了一秒。因为离得近,他能很清楚地看见她校服领子上的碎玻璃渣,本能地想伸手去拣,刚抬了胳膊章玥却受惊似的大弧度歪了身体躲开。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你们哑巴反应还挺快。”
说完就走去小吧台前把球捞了起来。
一旁的许君莉道:“简昆你别太过分了!”
简昆抬头,看见许君莉的头发笑容更甚:“你这是唱戏还是演女鬼呢?真不是一般的丑。”
许君莉个儿高,这个造型加上怒瞪的眼睛,有点儿像电影里演的那种披了道袍的女巫,但她没有女巫的神秘阴鸷,只有愤怒。
她还没说话老板先气急败坏:“别扯这没用的!我这门三百一平,三平一共九百块,赔吧!”
薛恒本来想从门框上残留的铝合金门槛跨进去凑个热闹,一听报价惊了一跳,转了个弯往旁边的墙根下站着。
兴许是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够哥们儿义气,他义薄云天地补充:“太贵了!便宜点儿!”
老板:“就这价!我还没算安装费。给不给?不给我就找你老子去!”
简昆转头看了看:“你这门顶多二点五平,能碎成这样也不怎么厚吧,给你一百一平都多了。”
薛恒很快地计算了一下,积极通报:“二百五!”
老板:“你个瘪犊子你才二百五!”
薛恒:“啧,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挺大,我说门又没说你!”
“我也说门!”老板道,“八百五,少一分都不行!”
简昆“哼”地一笑:“二百五有,八百五你问我老子要去吧。”他边说边往章玥肩上拍了一掌,“保重啊小哑巴,下回看见球躲远点儿。”
说完就走了出去,身后还跟着那几个小王八蛋。
老板扯开嗓门:“二百五就二百五,现在给!”
简昆回头,脸上还挂着先前的笑:“现在没有,过两天。”
“你想赖账?”
“我简昆打人杀人都不会赖账,等着吧,后天下午五点半我把钱给你送来。”
说完就彻底走了。
“打人杀人,我看他就该枪毙!”许君莉顺了顺身上的围布,越过已被清理大半的地面挨着章玥坐下,一边替她摘掉衣服上的玻璃碎碴一边道,“也就是我今天不方便,不然我弄不死他……哎呀,你这儿出血了。”
章玥顺着她的视线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臂外侧有道很细的口子,血渍不多但挺明显。
她伸手一把擦了:“没事儿。”
幸好沙发不是正对着门,那些碎玻璃没有兜脸盖下来,但就这也清理了半天,后来她回家洗澡连头发里都还能洗出一两粒来。好在洗完澡后神清气爽,她把头发拢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喝,接着拿了餐桌上的药袋敲章涌森的门。
章涌森的床前有一张书桌,他在桌前坐着,章玥进去后他扭头看见她手里的药:“吃过了,你洗澡那会儿刚吃的。”
章玥点了点头准备出去。
“你这儿怎么了?”章涌森摸了摸肩颈示意她。
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指头上蹭下一滴轻淡的血。
她都快怀疑那些碎玻璃是什么独门暗器,有潜伏期似的没完没了。
“怎么弄的?”章涌森又问她。
章玥就把理发店的事儿大致说了一下。
章涌森冷哼:“这小子……”又说,“抽屉有创可贴,你去贴一个。”
章玥于是往外走。
他又补充:“头发吹干了再睡。”
“知道了。”
吹完头发她就睡觉去了,内心深处对简昆的厌恶感无疑加深,不管有意无意,伤害别人连声对不起都没有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她甚至怀疑他就是有意的,害群之马总是不让别人安生。好在就两道细小的口子,胳膊上那道还没一指甲盖儿长,脖子上这个两天也就好了。
这回的波动对她来说就像平静的水面漾了几颗石子,有惊扰但问题不大,她没怎么当回事,睡一晚就过去了。不仅睡得沉,她还睡过头了,第二天一早从后门偷摸着溜进教室时许君莉正掩藏在摞起来的书本间啃烧饼。
“怎么才来?”许君莉悄悄问她。
“睡过头了。”她悄悄地说。
“呀!”许君莉看见她的脖子,“这儿怎么了?”
“就昨天闹的。”
“这个混蛋!”
章玥看了看她顺滑的头发,伸手撩了一把:“还挺好看。”
许君莉甩了甩头:“像不像王祖贤?”
章玥:“……那倒也不至于。”
“啧……”
“许君莉!”老师往讲桌上砸了课本,“收拾打扮挺在行啊,好好儿的头发烫卷,还没说你呢又去烫直,学习有这么积极你也不至于这个成绩!”
许君莉瘪了下嘴:“我那是自来卷……”
“还犟嘴!下自习到我办公室默写昨天的课文!”
许君莉从桌斗里摸了半天才摸出语文课本,悄悄问章玥:“昨天讲的哪篇来?”
章玥打开课本指了指,然后缩了脖子叼着一袋豆浆躲在书堆后面背诵课文。
早读课结束后许君莉就去了办公室,到第一节下课都没回来,章玥去了趟厕所,再回去时班里沸沸扬扬。
她的座位在教室后排,从前门路过窗户看见课桌上的简昆时她有一瞬间的惊诧,随之而来的是厌倦和恼怒。
简昆坐在她的课桌上,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蹬在隔壁座的椅子上,隔壁座的同学没地儿坐,只能靠教室后的黑板报前站着。
薛恒从教室另一边跑来:“昆儿你怎么到我们班来了?”
章玥已经走进教室,简昆看着她:“听说你流血了?”
章玥面无表情走到座位跟前,简昆维持悠然自得的坐姿,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让开。”章玥道。
她说话时都不看他一眼。
简昆依然不动,僵持了片刻,章玥抬腿要离开,后一秒“咚”一声巨响,是他勾倒了先前那把椅子,倒下的椅子像突降的灾难一样横在章玥面前。
前排有趴在桌上补觉的同学被惊得浑身一震猛抬头,转头骂:“谁他妈……”
看见简昆后这同学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在安静如死寂的教室里,简昆清楚看到章玥垂在一侧的手指往里卷了卷,但她还是不说话。
薛恒好奇地打量章玥:“流血了?哪儿流血了?”
简昆从桌上下来,他嫌那把倒下的椅子碍事,抬脚一踹,椅子滑出老远,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
临走前他往章玥的桌上放了一排爽歪歪:“流血了就多补补。”
说完就走了出去。
寂静的教室在简昆的背影消失在窗外时炸开了锅,到第二节课开始时周围的议论才渐渐平息。
许君莉是第二节课半中间回来的,带着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悄悄从后门回到座位。
章玥问她:“这么久,不是默写了十遍吧?”
“不是。”许君莉颤抖着手道,“就那一会儿哪记得住啊,抄了二十遍。”
她拆了章玥桌上的爽歪歪:“太贴心了,有喝的手都不抖了呢。”
章玥:“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许君莉插了吸管喝起来,“对了,刚才去办公室碰上简昆了。”她摸了摸脖子示意章玥,“我骂了他一顿,是不是很感动?”
“我说呢。”
“怎么?”
章玥:“刚才莫名其妙来班里问我是不是流血了。”
许君莉愣了愣:“我这么厉害吗,骂得他都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