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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防竟是太子妃因妒生恨坏的自己的大事。
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是许夷光愿不愿意跟他的事,是她和方氏那不识趣的老妇也不知道有没有暗度陈仓,会不会坏了自己的大业啊,谁能想到他前防万防,还是防出了事来! 只太子妃是原配嫡妻,昭告天地太庙册封了的太子妃,又给他生了嫡长子,与姬妾和其他女人自然都不一样,无论如何也要给她留几分体面,何况太子还多少有几分心虚,这无论是夺人臣妻,还是肖
想嫡亲舅母,可都不是什么光彩事。
于是心虚变成了羞恼,羞恼又变成了怒,厉声叫了“来人”,便要打杀太子妃的两个贴身女官,亦即昨夜假扮许夷光与大寒的那两个女官。
太子妃自然不肯,自己的心腹都护不住,她这个太子妃还当来做什么?何况这样明知凶多吉少的差使,两个女官也是一口应下,不是出于对她的一片忠心,还能是什么?
她们既那般忠心,她自然更不能言而无信,说什么也定要护住她们了!
遂与太子据理力争,争不过了,便开始哭,又打太监们,口口声声:“你们今日想打杀画眉春燕,除非踏着本宫的尸体过去。”
又说太子,“殿下怕是早就想治死臣妾,好为您心爱的人儿腾位子吧?那殿下光治死了臣妾怕是不够,还得连翀儿一并也……不然将来岂非后患无穷?那臣妾就真是要佩服殿下了,竟比老虎还要凶狠!”
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自来都是温柔贤德识大体的聪明妥当人,几时见她这般撒泼过?
一时气极之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适逢有太监来急报靖南侯进宫了,立等着见太子,太子亦满心的烦乱,知道此时自己更得倚重靖南侯,遂怒气冲冲的扔下一句:“把太子妃的寝殿给孤守好了,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门半步!”
拂袖而去了,想着等大事了了,再一个一个的收拾这些个不听话的女人也不迟!
“……那皇后娘娘后来醒了没?太子与皇贵妃又给了她什么苦头吃呢?”许夷光听得太子妃只是失去了自由,松了一半的气,又问方皇后。 大暑见问,忙道:“皇后娘娘许是体弱,等所有宫人都醒了后,依然未醒,太子不得闲,便是皇贵妃去的寿康宫审问,本就对皇后娘娘不恭不敬了,如今又恼皇后娘娘必定背后算计了他们母子,越发怒上加怒,竟……竟让人用凉水生生泼醒了皇后娘娘,待质问过皇后娘娘一番,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后,还让人拿针扎了皇后娘娘的十指,说娘娘既爱与夫人狼狈为奸,行苦肉计,那便让她尝针扎的滋味儿尝个
够……”
十指连心,方皇后当时有多痛,可想而知,但再痛只怕也敌不过心里的屈辱。
许夷光想着,忙道:“后来呢?” 大暑道:“后来皇贵妃见皇后娘娘痛得满头大汗,脸都白了,却还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求饶,反倒没辙,只得暂时命人把皇后娘娘关起来,赶回乾清宫又守着皇上去了,想是打算事毕后一并算
总账呢。”
许夷光吐气道:“只要皇后娘娘人还活着就好,过了今晚,到底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就说不好了!”
她受的那些委屈,定然都会加倍的讨回来,方皇后受的屈辱,自然也是一样!
大寒则叹道:“真是难为皇后娘娘了,她尊贵了一辈子,谁知道到老来,却被皇上连累,生生要受这样的折辱……好在今夜过后,必定一切都好了,咱们将军亲自带兵,岂有打不赢的?”
主仆三个正说着话儿,就听得外面隐隐有人叫道:“走水了——”
都是心里一惊,许夷光忙起身去了院子里。
就见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越发衬得远处冒起的滚滚火光触目惊心。
跟在许夷光身后的大暑垫脚眺望了一回,低声道:“夫人,那方向是皇宫所在的方向,应当是宫里咱们的人行动了。”
许夷光沉沉点头:“这么高的火光,定是高处的屋宇起了火,除了皇宫,还能是哪里?”
终于开始了……虽她自来都不信神佛的,这一刻,也禁不住想要双手合十,往西朝拜了。 大暑又道:“夫人,咱们且回屋里去吧,镇国公不是说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由他亲自去联络吗?只要五城兵马司的人开了城门,让将军和神机营的兵马长驱直入,再有咱们宫里的人里应外合,自然便能
马到功成了。” 许夷光片刻方“嗯”了一声,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着也是白站着,什么用都不顶,只得回了屋里去继续枯坐。
第1220章 走水
乾清宫皇上的寝殿内,太子、皇贵妃与靖南侯正相对枯坐着,都觉着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尤其皇贵妃与靖南侯,更是巴不得立马就能天亮,偏偏越是着急,时间反倒越是过得慢了一般。
“太子殿下,不好了,东宫走水了——”
有内侍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等不及跪下,已急声叫起来。
却是话音未落,靖南侯已猛地站了起来,沉声喝道:“东宫哪里走水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走水了?”他心里一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那预感就更强烈了。
太子却对靖南侯越俎代庖的行为很是不满,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方看向那内侍道:“孤也想知道,东宫哪里走水了?”
那内侍忙道:“瞧着像是东宫的左偏殿,又像是后偏殿……”
“像是?”太子猛地一拍桌子,“连哪里失火都没弄清楚,便敢来报与孤知道,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孤拖出去打!”
便有两个金吾卫应声入内,拖了小内侍出去,很快便听不到他的求饶声了。
太子方好以整暇的端起茶盅,慢慢的喝起茶来。 看得靖南侯心里那叫一个窝火,知道太子方才的邪火都是冲自己来的,心里简直又是可笑又是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那些小节,真让他当了皇上,自家别说鸡犬升天了,只怕第一个就要被他
拿来开刀吧?
何况他心里那不详的预感若真成了真,他还想当皇上呢,立时等着当阶下囚吧! 靖南侯忍了又忍,才堪堪压制住了满腔的怒火,向太子抱拳道:“殿下,臣觉着这火实在起得蹊跷,要不,就即刻召了阁老们过来,当面先让皇上禅位于您吧?横竖阁老们都在内阁的值房里,不过几步
之遥,倒也方便。”
为怕明日的禅位出什么问题,靖南侯与皇贵妃商量后,今日便将内阁的阁老们和几家主要的宗亲勋贵都召进了宫来,连各家的女眷也一并召了进来,理由便是明日好就近朝拜新帝新后。
实则却是怕真出了什么问题,有这些重臣在手,既可以让他们做个见证,更可以由他们出面应对变故。
靖南侯说完,见太子只是蹙着眉头,并不说话,只得又道:“横竖就早晚几个时辰的事而已,早一点晚一点,其实也没太大的差别了,也省得变生肘腋,悔之晚矣啊!”
这话太子越发不爱听了,他马上就是皇上了,难道还要事事都听舅舅的调停不成?
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就见小庆子白着脸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奉天殿也走水了……” 然后是傅烨亲自进来了,面色凝重的抱拳一礼后,便沉声道:“回殿下、父亲,不但东宫与奉先殿,还有其他好多处走水的地方,可见断不会是意外了,而是有人在蓄意为之,臣这便亲自带人捉拿内奸
去,以防敌人里应外合,未知殿下与父亲意下如何?” 金吾卫那么多人,宫女内侍也那么多,显然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可之前他们都不曾有过什么行动,今日却忽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可见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或是有恃无恐了,那局势……只怕于
自家一方来说,已是不容乐观了。
这下太子脸色也难看起来,片刻方与傅烨道:“那傅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傅烨忙应了“是”,又看了一眼靖南侯,见他也点头后,方却行退了出去。
皇贵妃早已急白了脸,等傅烨一走,便立时看向靖南侯,急声道:“大哥,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皇贵妃坐得高看得远,自然傅烨能想到的,她也几乎都能想到,可想到之后具体要怎么做、怎么解决,她就没辙了,她到底只是一个深宫妇人,争宠宫斗她在行,真遇上攸关生死的大事,她便六神无
主,只能依靠自己的兄长了。
太子心慌之下,也顾不得自己母妃第一反应便是朝舅舅问策了,也看向了靖南侯。
靖南侯迎上二人的目光,吸了一口气,方沉声道:“依臣愚见,现在也别搞什么禅位了,直接让皇上‘驾崩’,然后在阁老宗亲重臣们的见证下,殿下灵前即位吧!”
那样就算真有什么变故,太子也已是皇上了,谁敢轻举妄动,都是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主动权自然也就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了。
皇贵妃眼前一亮,忙道:“大哥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办!”
太子却仍是面露迟疑,“这样不好吧,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在最后一步时,功亏一篑,以致遗臭万年?起居注和史官可都会如实写下他们所见到、所听到的一切,孤实在不想……”
因为弑父弑君,得位不正,而被万世所唾骂,他明明就已经是太子,离大位也只得一步之遥了,实在犯不着拿自己的名声来冒险。
靖南侯闻言,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他的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吗,能让他顺利当上皇上,能让一切都如他所愿吗?何况他一个做得出夺人臣妻,肖想舅母这样畜生不如之事来的人,还在乎名声呢?
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儿! 靖南侯好半晌方沉声道:“殿下,起居注与史官的确会如实写下他们所见到、所听到的一切,可他们也是人,既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不然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传下来至今的怎么会只有那寥寥几笔?
因为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还请殿下早做决断,不然就真是为时晚矣!”
若不是因为他一直这么优柔寡断,顾忌这顾忌那的,大局早已定下,任何肖小都休想再生事,他们自此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又岂会有今日的种种危机? 偏偏眼看火都快要烧到眉毛了,他还是这样的优柔寡断,黏黏腻腻,若早知道他是这么个货色,就算是亲外甥又如何,他也一定不会将自家绑到他这么一条破船上来,他至少也要为自家预留一条后路
!
“让孤再想想,让孤再想想……”太子嚅嚅半晌,却还是没个准话儿。 靖南侯只得看向了皇贵妃,示意她劝太子,也省得事后太子想到今日的事,会给他难堪甚至是容不下他,皇贵妃好歹是他的亲娘,他总不至于连亲娘也容不下吧?
第1221章 不定鹿死谁手
皇贵妃接收到兄长的眼色,忙看向太子也道:“晟儿你还想什么呢,火都快烧到眉毛了,何况你能让他多活这么久,已算是尽到你为人子的职责与孝心,也算是够仁至义尽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本来他也
早已亏空了身子,活不久了,咱们早些让他解脱了,反倒是为他好不是吗?你快决断吧,本宫这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必须得先把大局定了,本宫才能安心啊!”
太子闻言,又犹豫半晌,到底松了口:“那就按舅舅说的来办吧,只是起居注和史官那儿……”
靖南侯听得他总算松口了,忙道:“起居注和史官们就交给臣便是,臣管保他们不敢乱说乱写一个字。那殿下,臣便打发人请阁老王宫宗亲们去了啊,来人——”
就有人应声进来,待靖南侯如是这般吩咐一番后,又却行退了出去。 靖南侯方又与太子道:“皇上到底与殿下父子一场,与娘娘也是夫妻一场,那这个恶人,就由臣来做,将来若要下阿鼻地狱,也由臣来下吧,只要殿下能顺利君临天下,娘娘能顺利母仪天下,傅家能得
以越发的繁荣昌盛,臣无所畏惧!” 皇贵妃点点头,道:“大哥的忠心本宫是再明白不过的,大哥放心,将来晟儿和本宫定不会亏待了家里,本宫自己的娘家与晟儿的外家,本来也该大加封赏才是,谅谁也不敢有半句二话!只大哥记得做
隐秘一点,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外伤,至少肉眼看不出破绽来,不然将来……防民之口,可甚于防川。”
靖南侯道:“臣理会得的,殿下与娘娘只管放心。”
说完略一欠身,便要进里边儿去。 却是刚走了两步,就有一个金吾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等不及行礼,已急道:“回殿下、侯爷,五城兵马司的人由镇国公世子带领,朝着宫城勤王来了,听说还有神机营的人马上赶来,镇国公世子还
拿了太后的亲笔衣带诏,说、说太子殿下‘弑父弑君,皇贵妃娘娘与侯爷助纣为虐,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金吾卫里也有他们的内应,傅大人正带着人布防,请侯爷马上过去坐镇指挥!”
此话一出,皇贵妃与太子都是瞬间白了脸,不约而同的本能发起抖来。
片刻,还是太子先厉声道:“镇国公世子哪来的太后衣带诏,他一定是伪造的,一定是的!镇国公府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孤绝饶不了他们!” 皇贵妃想到许夷光之前的突然失踪,还有那日寿康宫的突然出事,直觉那衣带诏一定与许夷光脱不了干系,甚至就是她带出宫去的,舍不得骂儿子,——虽然事实的确是那日若太子不及时赶到,许夷
光便被灌了鹤顶红,当场便气绝身亡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 便骂起许夷光来,“……那个贱人,本宫就知道她一定会坏我们的大事,结果果不其然,等过了今日,看本宫怎么收拾她,本宫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宫再不活着!还有方氏那个贱人,本宫一定
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靖南侯不祥的预感终于成了真,反倒镇定了下来。
也懒得理会太子与皇贵妃了,直接问那个金吾卫:“神机营在西山大营,离京四十里,怎么可能马上赶到?立刻去打探清楚了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又是由谁领兵,速速来报!”
只要皇命才能调动西山大营的兵马,神机营怎么敢?!
那金吾卫忙应声而去了。
靖南侯方看向了太子,沉声问道:“之前臣请殿下将众勋贵王公及其家眷都召进宫来,以防万一,殿下是不是没召镇国公府的人?”
不然颜昭怎么敢带兵打进宫来! 太子被他逼人的气势所慑,竟不敢直视他,只小声道:“孤召了的,只他们说他们家老夫人不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实在不能进宫,他们也不能离了老夫人床前,以免见不着最后一面,孤便没
打发人再去……他们家老夫人病了这么些时日是人尽皆知的,太医也都说怕是大限到了,论来又是近亲,孤、孤……”
越说越小声,直至彻底没了声儿。
靖南侯已是恨不能骂娘了,太阳穴更是一跳一跳的痛,很想就此撂挑子不干,或是缴械投降算了。 为这样一个又蠢又色,一无是处,该虚心纳谏的时候刚愎自用,该果决刚硬的时候却优柔寡断的货色,他就赔上了自己和全家乃至全族人的身家与性命,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
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吗?
还连那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他也有脸当太子,有脸去想君临天下,他除了命好,托生成了皇帝的儿子,他凭什么?得亏自己的儿子不是这样,不然他早打死他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一步,根本已是回不了头,惟有一条路,纵是绝路也只能走到黑了,不然拼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拼可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皇贵妃见靖南侯一直不说话儿,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只当大哥也没了法子,忙道:“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快想想法子,倒是快说话啊……说来也怪不得晟儿啊,他哪能想到,镇国公府竟
那么大的胆子,敢阳奉阴违呢,连皇命他们都敢违抗,本宫看他们才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靖南侯冷嘲的勾了勾唇角,方道:“只要皇上在我们手里,我们又有大半个金吾卫在手,还是有很大胜算的,娘娘与殿下且安坐着,容臣亲自去外面瞧瞧,指挥一番,想来便能有转机了。”
无论如何,乾清宫得守好了,众阁老王公重臣也得看好了,那就算颜昭真打进了宫来,也不定鹿死谁手!
靖南侯说完,便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