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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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烛九阴当年建立这座城是不是就是为了灵眼，这个问题已经不好回答了。

不过，毫无疑问，他当年是先知道这里有个灵眼，然后还坚持在这里建了这座地下城的。

而既然灵眼有那样独特的特性，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反而就和无人区一样，就连烛九阴当年也不会轻易接近的。

但是当然啦，他最终还是越过了那条红线，一去不回地住进灵眼里去了——而对于执行这个计划的人修大能们来说，这可能是他们完成过的最简单的一次灵眼诱骗任务了。

谁让烛九阴自己就在灵眼边上住着呢？！

唉，这样自作死的大妖，顾真也是头一回见。

顾大圣发出这种感慨的时候，他们已经再一次置身于灵眼之中了。

一进来，顾真就发现了，自己再一次成了支逻摧。

而除了她之外，金鹏也变成了自己，甚至是谢子羽也变成了自己！

除了彻头彻尾的外来户徐远之外，他们三位，在这个烛九阴的梦境里，都是有名有姓，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他们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情况，检查完了，他们基本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时间大概是千年之战末期，”一下子恢复了满血状态的灭明真人如是说道，“大致上的环境没有变，不过感觉上，”他皱了皱眉，“戾气仿佛重了许多。”

顾真点点头，她刚刚将身上丹霞流彩的衣服，变回了习惯的青色道袍，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检查完了她袖子里的家底——发现所有新装备和材料都在，她毫无意义地松了口气之后，又看向他们这里头打扮最不寻常的金鹏。

“看我干嘛？”金鹏同学莫名十分暴躁，她一进来就觉得这里给她的感觉不好，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在她的耳边低语，她的心中充满了打砸抢的冲动。

金鹏现在的打扮，好似和她自己那个梦境里的金阙帝君，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顾真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金鹏她自己的原因，还是她在梦境里的身份的原因。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必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砰——！”

一声巨响，一位浑身布满了血污的妖怪闯了进来，顾真他们立刻往那边看，因为他们一进来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某间宫殿内部，而这间宫殿明显是个法宝之类的东西，这里头带着隔绝神识以及种种防御阵法的，所以他们直到外头的人闯过第一重禁制，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大王！”闯进来的妖怪是个半人半鸟的妖怪，他身上布满了血污，原本穿着的某种法宝盔甲也同样破破烂烂，而他冲着金鹏的这一声喊叫，更是饱含了某种极为沉重的情绪。

若不是顾真还算了解妖怪们，知道他们要么没心没肺，要么无情无义，她甚至要说，这位闯进来的妖怪，真是字字泣血了。

“大王！”那名妖怪又喊了一遍，这时候他抬起了头来，顾真他们便看清楚了，这妖怪的鸟头上，一只眼睛已经被人弄瞎了。

“大王快逃吧！青丘国的狐狸们已经打进来了！”

“逃你妹啊！”现在的金鹏哪受得了这个——不，什么时候的她都受不了，而且她也认出了面前这个妖怪，“紧那罗你说清楚！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大王！结界马上就要被打碎了！我为你断后！大王你再不走，我们就都白死了！”紧那罗根本不听金鹏在讲什么，而且俨然已经当自己是个死鸟了。

金鹏一听就更气了，她一个闪身就到了紧那罗面前，一把拎起他破破烂烂的盔甲，从不知哪里——应该是她自己的内景洞天里——掏出来一把根上还带了泥巴的灵药（一看就是大妖们简单粗放，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风格），不由分说就往紧那罗的嘴里塞。

一边塞，她趁着紧那罗没嘴说话，她还一边说：“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替我去死了？？？啊？？？紧那罗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以前不是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的么！”

金鹏在那里调.教老部下，所以没有发现问题，不过，因为禁制被打开的原因，顾真他们反而立刻就意识到了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于是，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和金鹏说一声，就立刻从这间宫殿里出去，来到了宫殿外的半空中。

宫殿是金鹏的审美，金闪闪的煞是瞎眼，宫殿外则是一个渐渐缩小的结界，镇压结界的几个基本的节点上，还有一些法宝和法术的灵光，代表那里还有人镇守，但这些灵光已经摇摇欲坠，而在结界的外头，却处处都是各种妖怪破碎的肢体、颜色诡异的血液、燃烧不息的灵火，以及铺天盖地的——

狐狸！

“……喂喂喂，来真的啊。”顾真忍不住感叹。

这不是千年之战吗？千年之战不是人族崛起，从游击骚扰，到成了气候，将大妖小妖打得不要不要的过程吗？她可从来没听说，千年之战是妖族自己打起来了！而且更别说是金鹏和青丘狐，她们什么时候，都没有打成这样啊！她们就没这么大的仇！

退一万步，即便是她们真的掐起来了，那也该是那条九尾狐狸自己上门，和金鹏打一架才对啊！要知道，对于大妖来说，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掐架方式，正所谓只有大妖才能对付大妖，都是要动用到内景洞天的争斗，再多的普通妖怪上来，也不过是做炮灰而已，除了无谓牺牲之外，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是现在，那只狐狸带来了她的青丘洞天里的所有同族，跑到金鹏的地盘上，摆出了要灭绝金鹏这里所有妖怪的架势！

要知道，作为大妖之中，唯一一个有正经同族的先天神魔，青丘九尾一向是最心疼她的那些宝贝狐狸们，单看她总是将那群小狐狸藏在她的内景洞天里就可见一斑了，她宠她的狐狸们真是没了边。在原作里，因为九尾狐死在了灵眼里，她的内景洞天成了一个以灵眼为入口的秘境，等到邵凌误打误撞进去的时候，他甚至还在里头发现了活到那个时候的狐狸呢！

所以说，正常的九尾狐，她根本就不可能派她的小狐狸们当炮灰，来这里和金鹏的手下对拼！

这不对劲！

而且，再仔细看看，结界外的敌人，也不仅仅是狐狸。

“我看见熟人了。”这是谢子羽的声音，他听上去十分感慨，而他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解释了他话语中感慨的来源，“……紫阳道友，他身死道消的时候，我正好在场。”

能和灭明真人平等相称的道友，自然也是一位第四境的阳神真人，顾真放出神识，很快就看见了另一批精干凶悍的小队人马，正跟在狐狸们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像是两伙互相防备的临时盟友。

虽然人少，但各个都是精英。

“我要过去看看，”灭明真人如此说道，他明白真实梦境的原理，尤其是自己还在金蝉子的末法时代中度过了作为普通人的一世又一世，此时的梦境虽然真实，更是唤起了他心中关于千年之战的种种回忆，不过，他却是知道这不过都是一场被扭曲的迷梦。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做梦的烛九阴在他自己这个梦境中的身份，然后唤醒他，结束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而不是徒劳地在此挽留过往，或者重复一遍人族击败妖族的过程。

眨眼之间，谢子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在妖族这边，他帮不上什么忙，他要回到他过去的战友那边。

按照他此时的变化，他在那方阵营之中，本来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紫阳他们一定认得自己。而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明面上接着做他的灭明真人，按照人修的立场行动，私底下和顾真他们保持联系，联手揭开这个梦境世界的真相，以及做一些后续的操作。

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背叛过去的队友。

谢子羽虽然如此想，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立场不解释清楚，是很容易遭到误解的。他和顾真他们之间的信任远远没有到多么深厚的地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避免一切误会。

于是，就在他说话的下一瞬，他念头一动，便已经将自己的打算传递给了顾真和徐远。

顾真和徐远立刻同意了谢子羽的计划，他们虽然没有想到这里，不过，这个梦境世界的设定，目前看起来迷雾重重，不同阵营之中的敌我关系和真实的情况非常不同。谢子羽到了人族阵营之中，暗中和他们保持联络，非常有利于他们发现真相。

这些话说起来长，但实际上也不过发生在神识传讯的电光石火之间，几乎是谢子羽那句话一说完，他就已经隐匿身形，从顾真他们身边消失。

——要知道，此时局面紧张，他们既然发现了那边的紫阳真人等人，那边也未必就没有发现他们，要想顺利回到人族阵营，灭明真人必须有个不被怀疑的出场，以及随机应变的编借口能力才行。

谢子羽如何从结界中出去，又如何穿越战场，回到人族那边的暂且不提，结界之内，宫殿之前，金鹏已经处理完了脑抽的老部下，直接现出了完整的真身，一个天赋神通·图南发动，瞬间便出现在了战场上方。

“吱嘎吱嘎——哗啦啦！”

这是他们大王从结界内部，亲自将结界整个暴力崩碎的声音。

遮天蔽日的羽翼，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金鹏的真身极大，整个放开，遮蔽这一片“金鹏国”全无问题。除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她很少放出完整的身形，顾真上一次和她打架，倒是也见识到了完整的金鹏，而且还附送一个内景洞天外显，不过，她那时候面对的也不是真正的金鹏，而是金鹏潜意识操纵下的自己。

风声和尖啸声响起，金鹏的羽翼扇动之下，整片战场的血腥气都被席卷起来，中人欲呕，而这风声也带着某种精神攻击的属性，顾真连忙将娇弱的徐远收到了自己的内景洞天里保护好。

“死狐狸！你派你的徒子徒孙送死来了！”

金鹏的声音极为尖利。

下一个瞬间，一半北海一半金阙的洞天展开，直接替代了战场所有的空间，金鹏硕大的羽翼冷冷出现在天边，毫无疑问，当一个大妖开始以大欺小的时候，下头那些连洞天都没有练出来的大小狐狸们，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

顾真同样置身于金鹏的外显洞天之中，她只是在自己身边维持了一个微型的结界，在这个结界内部，就是她自己的琉璃洞天的规则，和她当时对付獲如的时候使出来的手段一样。

她并不阻止金鹏的举动，哪怕她现在的心绪明显不太正常，不过，她也没有因为金鹏呈现碾压的姿态，而对周边放松警惕，她是知道的，就在这里，人修那边，还有“两位”，能够给金鹏带来巨大麻烦的第四境真人呢。

只不过，意外却并不出现在顾真假设的地方。

金鹏开始吞噬狐子狐孙的时候。

顾真心头一动，直觉先于灵觉向她报警，她抬头一看，果然便看见一片无边的五色云霞，代替了原本金阙北海中，黑黄两色的天空。

天罗地网。

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