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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民妇状告家中二姑奶奶唐婉不孝。”
府尹郑大人有些头疼,唐婉的名字他也知道,先前天煞孤星的命格传得沸沸扬扬,最近又听说得了圣后娘娘的赏识,圣上和圣后娘娘最重孝道,此女能入圣后娘娘的眼,按理不应如此才对。
他问:“如何不孝,细细说来?”
*
回到院子里,春枝还有些担心,“夫人,就这么把这送走老太太那里只怕不会轻易罢手。”
“无妨。”
唐婉一点儿也不惧,老太太那点子心思她了如指掌,先前老太太得知她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后,立即就派人找了她,她没有回去,那时候唐家也在闹分家,老太太没顾得上她,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她得圣后娘娘青眼,老太太说什么也坐不住的,今儿那仆妇只是第一拨,若是不解决,往后指不定隔三岔五就会闹出什么幺娥子来,老太太不嫌烦,她还嫌烦呢。
索性将人扭送到就京兆府,也是无形之中给老太太一个心理暗示,若老太太上道,应该直接去府衙告她不孝,若老太太这回能沉得住气,她也不气馁,依着老太太的性子,往后这样的机会必定还多得是,老太太只要有一回沉不住气,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告她不孝?
呵,那她就把唐老太太做的那些个龌龊事情全都摊到明面上,看最后百姓舆论还会不会向着唐老太太。
这般想着,她派人去找了蒋润。
上回老太太亲手写下的断绝关系的文书一直是蒋润收着的,她得让蒋润拿出来,有备无患。
派的人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官差就上了门。
相较于对待唐老太太,官差对待唐婉要客气多了,不单因为唐婉得圣后娘娘赏识,还因为定远将军宋悯威名赫赫。
两位官差见了唐婉,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恭敬的开了口,“蒋夫人,劳您与小的们走一趟,咱们大人说了您就是去走个过场,不打紧的。”
府尹郑旭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听了唐老太太告的状,也觉得唐婉的做法确实不妥,大景朝以孝治国,世人最注重一个孝字,他身为京兆尹就更得以身做则,但他到底也不想得罪唐婉,是以才让官差客客气气的去请人。
“有劳二位。”
唐婉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淡淡点了下头,心里却是乐呵的,看来果然如她所料,唐老太太没能沉住气,如此甚好,今儿她就要彻底与唐家断开,彻底绝了唐老太太心里的念头,往后蒋润的身份曝出来,有老太太后悔莫及的时候。
想想都觉得高兴。
春枝却吓了一跳,“夫人,老太太她也太绝情了,之前断绝关系也是她说的,如何还能再告您不孝?”
唐婉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无事,你莫担心,待会蒋润回来你记得将我要的东西送过来。”
春枝说好,目送她和夏枝两个人随官差一道离去。
官差过来时其实没什么动静,可架不住有人看见了,待唐婉他们出来的时候,家门口已经有好几个看热闹的了,唐婉没去管他们,不过想想她今儿要做的事情,想来过了今日,她又得在京城出名了吧?
唐婉被带到府衙的时候,发现公堂上已经好些百姓,还有好些百姓正往这边过来。
唐婉唇角微勾,人多了好,人多了话传起来才快。
听说唐婉来了,站在公堂门口的百姓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他们几乎都听过唐婉的名字,但这都还是第一回 见到唐婉本人,一时之间,公堂门口发出了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这也太好看了吧?
唐婉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到公堂上。
唐老太太正跪着,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头来看,就看到唐婉从容走了进来,她心里冷笑,哼,白眼狼,过了今日,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走哪儿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蒋润不是说要考功名吗?
家里有个不孝名声的妻子可不行,到最后,这白眼狼只能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唐老太太想想都要笑出来了。
府尹郑旭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见唐婉人来了,惊堂木一拍,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来人可是蒋唐氏。”
唐婉应了声是,便站在一旁等府尹大人发话。
惊堂木又重重敲下,郑大人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唐婉第一回 上公堂,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倒是不惧,只是不知道如何做而已,闻言给郑旭告的声罪,言明自己先前并不知要下跪。
正要跪下,公堂外一道声音传来,“且慢。”
唐婉的动作顿时止住,她听出这声音了,是南王,这样的场合蒋润不方便露面,定是他让南王来了。
郑旭见有人扰乱公堂,刚要发作,就见来人是南王,他目光不由落在唐婉身上,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赶紧起身相迎,冲南王行了个礼,“不知南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南王让他免礼,叫他继续审案,待郑旭坐回主审位上,他才缓缓开了口,“本王在路上听说唐家人状告本王的小师母不孝,本王闲来无事,前来听一听,可打扰郑大人办案了?”
郑旭自然说没有,让人给南王搬了椅子,让南王坐下听审。
南王没有坐,反而走到唐婉身边恭敬行了个大礼,然后朝唐婉做了个请了动作,“小师母,侄儿请您上坐。”
这一套操作下来,吓点儿没惊掉郑旭和一众百姓人下巴。
南王风流,行事向来不羁,何曾见他这般对人过。
郑旭不由多看了唐婉两眼,他本以为是南王爱这美色,现在看来应是他猜错了,本以为不过是让唐婉来走个过场,他也没想着要得罪人,可现在这局面……
他不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难办啊。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他也不好太过偏私;可南王明显护着唐婉,他不偏私似乎也不太行……
他纠结得不行的时候,南王也朝他看过来,似是才想起来,问他,“郑大人,本王的小师母能坐着吧?”
他特意在小师母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生怕人家听不出来似的。
直到这时候,公堂门口的百姓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的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老太太自从南王来了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又听南王说出这么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原告,都还跪着呢,唐婉这个白眼狼凭什么坐着?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呀。
第80章 公道自在人心
郑旭本想应下, 目光一转,触及到唐老太太以及公堂门口一众百姓的目光,他又犹豫了。
这时候, 唐婉开了口,“南王殿下, 我如今的身份不合适坐,还是你自己坐着吧。”
见她推辞,南王便不坚持,他的目的不过是给众人一个下巴威, 既然目的达到了, 他便借坡下驴,自己坐下了。
郑旭松了一口气, 开始审案,“蒋唐氏, 唐李氏状告你不孝,你可认罪?”
“回大人, 民妇不认。”唐婉说:“民妇与唐李氏已断绝关系, 何来孝与不孝一说?”
郑旭点了下头,刚要说话, 却被唐老太太抢了白, “你个不孝女, 我唐家粗心教养了你十五年, 关系岂是你说断就断的, 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攀,如今攀上了个当将军的舅舅,就不认亲爹亲祖母了。”
夏枝站在公堂外, 听到这话立即反驳,“老太太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咱们夫人这么多年在唐家过的日子连府里的大丫头都不如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出精心教养这四个字的?”
这话一出,公堂外听审百姓们也都交头接耳说起话来,当时唐婉回门时被唐老太太关在门外不让进的事情他们可都是听说过的,有人问夏枝,“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那人还有些不信,“你可是蒋唐氏的丫头,”他摇了摇头,“自然是向着蒋唐氏的。”
夏枝懒得理这人,“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唐家别的人问。”
另一人这会开了口,“你别不信,我邻居家有个亲戚在唐家做事,这事儿是真的,她人在厨房做事,她说有时候她都看不过眼,偷偷多塞一两个馒头给蒋唐氏。”
又有人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定是这蒋唐氏有问题,不然好好的孙女谁家不疼着,非得这么糟践?”
旁边有人附和这人,“就是,都逼得老太太来府衙告状了,这蒋唐氏定是做了什么极过分之事。”
夏枝简直想撕烂这人的嘴,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随意评判他人,简直有病。
这些人的声音传到公堂上,南王听得直皱眉,郑旭惊堂木一拍,“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郑旭转向唐婉:“蒋唐氏,唐李氏状告你在家时不敬父母,如今不孝祖母,你可有话说?”
唐婉冲郑旭行了一礼,“大人,敢问何为不敬父母?”
郑旭看一眼唐老太太,唐老太太接口道:“你未出嫁时从不给嫡母赵氏请安,”她又转向郑旭,“大人,民妇家中规矩不严,每旬只要求小辈给长辈请一回安,可即便如此,她蒋唐氏也从不曾给其嫡母请过安。”
郑旭问唐婉,“蒋唐氏,此事可属实?”
唐婉说是,“大人容禀,嫡母赵氏厌恶我,不喜看见我,我幼时也时常去请安,可嫡母从不见我,更不让我进她院子,我想去请安也是无门,后来民妇便想着,给老太太请安时能见着嫡母,便那时再给她请安,”话落,她看向唐老太太,“民妇以为,只要是给嫡母请了安,不拘着在哪里,因为当时老太太和嫡母一次也未曾说我做得不对过,若不是老太太现在提起,民妇至今仍未意识到呢。”
言下之意便是唐老太太从前教得不好了。
老太太没想到唐婉这般能说,她眼珠子一转,“嫡母见不见你是她的事,你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你就是心里没有嫡母才会这般行事的。”
唐老太太这话一出,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附和,“是这个理。”
夏枝急得不行,替自家夫人辩解着,可她就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围观的那许多人。
就在这时候,南王突然发问了,“既如此,之前那么多年为何不来报官?”
唐老太太闻言怔了下,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南王本就没想要她回答,“还有你之前说唐家精心教养本王的小师母,本王就想问你,既是精心教养,当初为何连名份都不要就想将小师母送与本王?”
“人都送到南王府门口了,幸好本王瞧出小师母并非自愿,这才没能如你的意,”他做愰然大悟状,继续道:“噢,本王知道了,你之前不来报官是存了卖女求荣的心思。
想通了这一点,南王顿时激动了,他指着唐老太太,“你先前存了卖女的心思,所以没有来报官,如今眼见着本王的小师母日子越过越好,就想着攀附上去,可小师母却不想再被你等吸血,不肯与你来往,所以你便存了坏心,想以不孝的罪名毁了小师母。”
“好歹毒的心肠,天下竟有你这样做人祖母的!”
唐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南王什么时候竟这般聪明了,一番话,几乎将她的心思全说出来了。
唐婉闻言不由朝南王看过去,就见南王暗戳戳冲她眨了下眼睛。
唐婉心下了然,定是蒋润交待了他如何说,既如此,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大人,当初老太太答应民妇与夫君的亲事时其中就有一条,便是民妇和夫君往后与唐家再无来往,并立了字据为证,后来三日回门时,老太太也将民妇和夫君拒之门外,当时门房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传达了老太太的意思,说我已与唐家断了关系,从此不再是唐家人,往后都不必来往了,民妇始终记得老太太的话,绝不沾唐家半分便宜。”
“前段时间民妇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刚大白于天下时,老太太曾派人命我回去,我牢记老太太的话,没有应,今儿门上来了个仆妇,一见面就说老太太想民妇,民妇一听觉得有异,老太太明明说过往后不必再来往的,老太太是生意人,最重信诺,如何会出尔反尔?显然这仆妇是个骗子,这才让人送了官,却不想老太太转头便告了民妇不孝……”
说到这里,唐婉终于忍不住流了泪。
美人垂泪,格外惹人怜惜。
百姓们听到这里,心里也都了计较。
郑旭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可为了服众,他该问的还是得问,“蒋唐氏,你说你与唐家断绝关系是立了字据的,如今字据何在?”
“在本王这里。”南王从怀里拿出字据递给郑旭,“蒋公子有事走不来,托本王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