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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冰靠坐在一块礁石上,听着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悠远绵长,他屈折两条腿,望着远处的灯塔发呆。
“江冰?”
林业斐脱下衬衫披在他身上,关心地问:“怎么有空过来?”
“想你了。”江冰声线慵懒,抑或是疲惫。
林业斐摸他脸颊的手顿了顿,江冰的碎发被风搅得乱糟糟的,面前之人真像一只雨夜里捡到的可爱小狗。
雾蒙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求,让人不忍心再问关于他脸上的红色指印。
“想我什么?”
江冰不回答,咸咸的海风吹得鼻子有点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反复揉鼻子鼻尖也开始泛红,模样越发可怜了。
林业斐叹息一声,把人轻轻抱住。
“喜欢灯塔吗?”
“嗯……”
林业斐伸出手覆盖住江冰的手背,转动手掌撬开了江冰掌心和礁石的缝隙,让他的手贴着自己的,放松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我就在这里,永远都在。”
灯塔被赋予的意象永远是那么孤独,林业斐轻易就察觉了江冰的心事。
“淼淼,独处是人生的常态,人都会有难以面对的时候,你丢不掉自我保护,我就用爱去填补你的孤独,我希望成为灯塔,而你是我的守塔人,哪怕只有彼此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如果有一天你坐上远行的船,也只需要记得,我会永远在这里,只要你找我,我就会在这座港湾里等你回来。”
江冰的眼角很热,热到渐渐起了一片湿气。
天上星河灿烂,深蓝的天空里布满了星云,海天一色的苍穹之下,岸边的灯光被海浪搅碎,铺陈了与之相呼应的另一条银河。
海浪声,风声交织在耳畔,林业斐却有了一种万籁俱寂的错觉。
天尽处海穷时,沧海桑田似乎只在一瞬,物华美景终有尽时,如果有某一个瞬间可以称得上死而无憾,那一定是这一刻。
“林业斐,你知道吗?院长婆婆一直说我的命很好,大冬天捡到我时,我身上只有一条薄毛毯,她说她再晚一点来我肯定会被冻死,能活着就是命好吗?虽然我活下来了,小时候却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被病痛折磨,福利院的条件不好,病了也没有钱治,大冬天发着烧还要跟着院长婆婆出去收旧衣服,因为我样子乖,嘴巴甜,别人愿意多给几件。”
江冰闪着一双平静的眼眸与林业斐对望,低下头说:“后来我被江谦收养了,所有人都羡慕我爸爸是个大老板,我那时真的觉得自己的命好,有大房子住,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我还是经常生病,六岁那年我在学校被传染了肺炎,住院的时候我爸太忙,只来看过我一次。那一次他来了我特别高兴,可因为难受我把他的西装吐脏了,而他下午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会,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江冰慌乱地抠着指甲,抬头说:“他对我说,你真的很麻烦.....”
林业斐的心被绞了一遍,按理说三岁之前的记忆会在长大后逐渐淡忘,而江冰能这么清晰地回忆那些过往,只能说明那些糟糕的童年回忆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说完江冰仰起头,自嘲地说:“照顾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孩真的很麻烦吧,所以从那以后我都不敢生病了,我知道自己抵抗力差,天一冷就会自觉的加衣服,冬天我不敢和同学打雪仗,因为弄湿鞋袜会生病,春天口罩必须常备,因为过敏起一身红疹会被嫌弃难看。所以说这是命好吗?没被收养时,就像一粒微小的尘埃,籍籍无名地活着,无人在意地死去,被江谦收养了,我还是一只渺小的蝼蚁,在庞然大物的脚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
林业斐握紧江冰的肩臂,第一次因为过去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苦”,江冰伸手回握林业斐的掌心,把它扯松了一点,表情轻松地说:“我只是想说,如果命运真的要我经历这一切才能遇到你,那我觉得,我的命真的挺好的......”
林业斐呆住了,江冰从不表现出在一起的意愿,他只会说一些无益的相思,寻求一些寂寞的慰藉。
林业斐常常自私地,单方面地强加给江冰很多的爱,又在此刻清醒地意识到,他能给江冰的东西是多么微不足道。
“淼淼,宇宙浩渺,其实每个人都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认真活着的人值得被肯定,被重视。所以……我们都要努力地活,只有活着你才能创造自己的好命,而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世界上最好的幸运。”
江冰目光流连,漫天星光骤凝在眼中,闪动着就要夺眶而出。
林业斐把人从身侧扳到与他正对,用拇指轻轻划过江冰发红的下眼周,温柔地哄他:“不要哭。”
江冰眨了眨眼睛,费力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仰躺在礁石上,任凭林业斐握住他的手腕,低头没有犹豫地吻了上去。
爱封存成为记忆,见证了十八岁的海边,曾经看过的最美丽的星空,和爱过的最想爱的人。
第18章
林业斐望着星空,眼神里散落哀愁,赵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恍惚间被宿命驱使,他走过去抱紧了林业斐。
大脑的零件在这一刻变得锈迹斑斑不能运转,赵炎一颗心迟钝得像一个老旧的风箱,鼓噪出轰隆的响声,把他整个人吹离地面,不停踮着双脚想去接近最亮的那颗星,却又在引力的拉扯下不断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