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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总是这么尖刻!”林雁初难得高声说话。
“你不要总是摆好姐姐的架子!”沉凌秋比她声音更大。
林雁初抿唇,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直接把一张卡放到桌上,说:“这是我的零花钱,分你一半,密码6个1。总之你别去了。”
沉凌秋倚着衣柜,双臂环抱,瞟了眼那张金色的卡,说:“你和我什么关系,用得着给我钱吗?要给也是林远峰给,毕竟——他是我亲爹不是吗?你要真那么好心,不如帮我提醒他一句,他可不止一个女儿。”
知道她在故意激怒自己,林雁初不上当,只说:“你这话别去我妈跟前说,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大孝女,你孝顺你妈我没意见,但别拉我一起。我和你立场不同,不可能像你一样体贴你妈妈的。”
林雁初又有点冒火了:“你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你妈妈……她做错了事!”
又是这个问题,总是这个问题!她自己确实为私生女的身份感到羞耻,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拿这件事来践踏她!
“首先,我妈错了我没错!其次,我妈当时是被林远峰骗了,她不知道他结婚了!最后,就算我妈的无知也是一种错,难道林远峰没错吗?他才是罪过最大的那个!你们不要这么双标,有本事先问他的罪!可你们非但不怪他,还把他当英雄一样敬重瞻仰着!这是什么,帮亲不帮理,还是金钱的力量?”
林雁初淡淡一笑:“帮亲不帮理如何?金钱的力量又如何?你住进庄园,衣食住行难道不花钱?你以后读书深造难道不花钱?你说我装,我还说你装呢,有本事立刻从这里搬出去,别花我爸爸的钱啊。”
沉凌秋也笑了笑,拿起那张卡,晃了晃:“你说的有道理,谢了。”
林雁初立即转身离开。
沉凌秋在她离开后,将银行卡扔进抽屉,用力关上。
*
之后两天,沉凌秋没再去简家。一方面,500块够她买卫生巾了,另一方面,那天林雁初的话她多少听进去了点。她不觉得打工丢脸,但她左右不了林远峰的想法,她怕万一被他知道了,他又在餐桌上挑刺找茬。以自己的脾气,恐怕又难免一场冲突。
沉凌秋找到了谢小山。
谢小山问她:“又要我给你找活干?”
沉凌秋将5张毛爷爷扑克牌一样展开,显摆道:“我有钱了,我现在要下山购物了。你有没自行车,能不能借我?”
谢小山嗤笑:“这里最近的超市开车都要半小时,你骑自行车要骑多久?”
“没办法,再久也要骑,就这两天,我必须去超市。”
谢小山哀叹一声,打开车门:“上来吧,反正今天夫人不在。再说了,你虽然……但要是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沉凌秋忽略那句有可能是“你虽然不受林家待见”的话,含笑道谢,心想她果然没看错,谢小山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小伙。
*
去超市买好东西,沉凌秋依约请谢小山吃饭。
小山谢绝,架不住沉凌秋坚持,直接上手把他往韩国料理店拖。
他无奈妥协。
他怀疑这是沉凌秋的糖衣炮弹,因为吃人嘴软,一顿饭后,他和沉凌秋已经有点哥俩好的意思了。
他一边往回开,一边跟沉凌秋历数林家各人的脾性。
他认知里的林远峰和莫蔚然,和沉凌秋认为的差不多,后者望着窗外,兴致缺缺地听着。
他说到林雁初,把庄奕辰拉到一块说。
“小姐和庄少爷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又门当户对,不出意外,肯定会结婚。”
沉凌秋没有青梅竹马,少数几次看到庄奕辰和林雁初在一起,两人之间有着旁人插不进的亲密默契。她无法理解那种感情,便来了兴趣。
“你知道他俩谁先喜欢的谁吗?谁表的白?”
谢小山摇头:“这我哪知道?我才来两年而已。也许日久生情,处着处着就互相喜欢了呗。至于表白,我不知道,两人还没正式交往呢。”
“为什么?明明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正式交往?”
“我怎么知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纪算早恋吧?”
沉凌秋不以为然:“早恋而已啦。”
“说到这个话题这么起劲——你想早恋啊?”
“遇上喜欢的可以谈啊。”沉凌秋毫不避讳。
然后她迅速转移话题:“那林璟钰呢?林远峰和莫蔚然都不是草包,怎么会养出林璟钰那种一无是处只会天天惹是生非的儿子?”
谢小山作敬佩状:“这话只有你敢说!唯一的儿子,长得好看又聪明,爹妈姐姐外公外婆都往死里宠,宠坏了呗。”
说到这里,他告诫沉凌秋:“说真的,小少爷和先生真的有点像,就是不许别人逆着他。他现在处处跟你作对,你不能跟他硬碰硬,否则以他在家的地位,你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可是,”她垂下眼睫,声音幽微,“猫喜欢玩弄老鼠,老鼠不反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又明朗起来,好像激励自己:“后天就要开学了,开学会住校,住校就好了。”
谢小山叹气,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觉得沉凌秋性格有一部分也和林远峰很像,那就是固执和骄傲。道理她都懂,可她不愿意对现实妥协,卑躬屈膝以获取一点实际的好处。
倘若这种固执骄傲能一直坚持下去,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呢?
*
开学前夕,莫蔚然当着林远峰的面,把3万5的储蓄卡交给她,说这是未来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然后殷殷叮嘱:“要是不够一定要告诉莫姨。在学校好好学习,遇到困难及时……”
沉凌秋低头,没有看莫蔚然的表情,光是听声音她就觉得够了。
但又不好当着林远峰的面和她起冲突,林远峰拉偏架的实力,她已不想再领教了。
三周以来,和林远峰相处寥寥可数,但她已经知道了这位亲生父亲的脾气,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她心里再不服气,也得憋着,只要她遵从命令,别再口出狂言,他也懒得跟她计较。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接过储蓄卡,打算继续吃饭。
可有人不想放过她。
林璟钰冷哼:“连个谢字都不说,真没教养!”
她霍然抬头,死死盯着林璟钰那张欠揍的嘴脸。
越看越不爽,她忍林远峰,不代表她还要忍他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
她想也没想,反唇相讥:“我是没爹娘教养,怎么,你想代劳吗?”
这话说得太尖锐,林璟钰迅速看向他父亲。
果然,林远峰面色一寒,把喝汤的勺子用力砸向沉凌秋。虽然失了准头,擦着她耳侧的碎发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一点没把她砸痛,可拿用过的汤匙砸人,这个动作本身就极具侮辱性。
明明他先挑衅我的!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红了眼,仇恨地瞪向林远峰。
“怎么,你还不服?你说的那叫什么话?老子供你吃喝供你读书住豪宅,你把老子当仇人?!”
林远峰说着,就要起身,好像随时要离开座位冲过去打她。
沉凌秋承认,此刻她有点害怕。林远峰此刻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悍的匪气,目光慑人,脸色阴沉,像是随时准备操刀干架的黑社会。
她被震慑住了,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生怕一出口,就是哭泣甚至求饶。
气氛一触即发,林雁初立刻拉住林远峰:“爸爸,你消消气,气大了对身体不好。”又赶紧对沉凌秋使眼色。
在林璟钰和莫蔚然一闪而逝的诡谲目光中,沉凌秋嘴唇轻颤,良久哑着声音道:“我错了。”
然后她被赦免,获准坐下继续吃饭。
她继续吃饭,左手藏在桌下,用力捏着那张储蓄卡,硬质卡片刀刃一般割着她的手,她浑然不觉疼痛,因为只有这样,疼痛才能盖过心中翻滚的屈辱。
她对自己说,沉凌秋,你就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