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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常笑跟着他往里走。
坐位子的时候,常红军倒还算有点人性,将主位让给了父亲,自己坐在右下手。两家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正好十个人,满满当当。
杨荷花还说了一句:“原本是想请二叔家的也过来,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咱家桌子就这么大,这坐不开啊。”
她这话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总之听在常笑他们耳中,像是在怪他们硬要跟着来。
杨银环自然也听得出,笑着说:“嫂子,你家常青这两年不但赚钱厉害,这人也越来越大气了。你不知道,他请我们来的时候,我跟红海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呵呵,常笑妈,你说笑了。快别夸孩子了,回头他又得骄傲。”杨荷花虽然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但是听到杨银环夸奖自己儿子也就没再跟她计较。
“爷爷,这是您最喜欢的猪头肉,您吃!”常笑突然夹着白切一块猪头肉到了常德胜的碗里,一脸高兴地说。
杨荷花面色一僵,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这猪头肉是她专门让常青买来给她家那口子下酒吃的,平日里她可舍不得买,此时见到公爹吃,有些不情愿。
常笑当没看到她脸色,又夹了一块给常红军:“大伯,您也吃,这猪头肉下酒吃可香了。”
杨荷花见此,面色才稍微缓和一点。但还没高兴起来,又见常笑将那猪头肉给他们在坐每人都夹了一块,夹到常开碗里的更是又大又好的!
“笑笑。”杨荷花僵笑着。想阻止她。
常笑却自顾自地说道:“绣儿,你学前班老师有没有跟你说,好东西要跟大家一起分享?我们老师说,要多吃肉才可以长得更壮,那,这个给你,你多吃点。”
常绣眼睛瞪得滚圆,高兴地将那肉吃进嘴里,又学着常笑的样,伸着胖嘟嘟的手,筷子都使得还不是很稳,使劲地给常笑也夹了两块:“堂姐,你也吃。”
“绣绣也懂事了。来,你也多吃点。”杨银环笑着也夹了一大块子鱼肉给常绣。
杨荷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要说话可三叔一家子又没做错什么,只能将话咽下去憋得难受。
常红海只闷着头喝碗中的米酒,常德胜看几个孩子那么懂事,倒是真高兴。
常红军见一碗猪头肉转眼间就要没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瞪了女儿一眼:“你个丫头家家的,吃个什么肉?”
杨银环嘴一痒,就想说道一两句,她就是看不惯他们家重男轻女。可刚要开口,就被常红海暗中踢了一脚,叫她别多嘴。
杨银环瘪瘪嘴,吃自己的。
常绣被这么一声大喝,顿时吓得不敢再伸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一桌子的人。
常青面色如常地吃着饭,一点都没有要帮妹妹的意思。在他们家,向来都是有好吃的有好用的他先用,即使他比妹妹大了十几岁,也都没有一点要疼爱妹妹的观念。
常笑对常绣有些内疚,她先前一时半会忘记别人家不像他们家那养对女孩子格外疼惜。她恍惚想起,前一世的常绣后来早早的就离开了家,几乎没回来过。
杨荷花原本就不想见到三叔一家子,这会子见他们吃得这样开心,这心里就越来越不舒服。她心里想着早点将事情说好,早点打发他们走人。
杨荷花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常红军会意,端着酒杯朝程德胜敬了一杯:“爸,咱有好些年没一起喝过酒了吧?来,今日儿子敬你一杯。”
“好,好好好!”常德胜高兴地合不拢嘴,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那米酒入喉,辣得他眼睛都红起来,但随即又觉出这米酒中带着一股甘甜。也不知是因为这米酒甜,还是心里甜,总之,心里老安慰了。
常红军才放下酒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爸,你想好这村上发的那福利要怎么分了吗?”
常笑要一家子都皱起了眉头,这常红军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常德胜也是愣了一下,说道:“是听说要发东西,不过这不是还没发吗?”
“今天就发。这会子怕是快要发到咱这边来了。”常红军兴奋地说,随即又要问,“爸,你们二老住在山上,平日里……”
常笑捏着拳头,正想阻止她大伯说下去,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哭声,跟哭丧似的。
常红军跟杨荷花脸色当即一变,噌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常德胜跟王翠红耳背,又隔得有些远,一时半会也听不清楚,问道:“外头是什么声音?”
“爷爷,有猫在叫。”常笑赶忙说,随后又看了眼朝外走出去的常红军夫妇,天真无邪地问杨银环,“妈妈,以前外婆是不是说过,吃年夜饭的时候有人来家里吵架的话,来年会一年不顺?”
“你这丫头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们村上倒是有这个说法。以前就有一家子吃年夜饭被人上门吵了一架,第二年倒霉得那叫一个惨。”杨银环一本正经地说道。
常笑知道这只是迷信说法,但是她大伯大伯母会信就是了。果然,常红军跟杨荷花的身子都是僵了僵,尤其是杨荷花,那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当年她还是小孩子,隔壁一家人就是在大年夜被人上赶着吵了一架,来年那一家伤的伤死的死,好不凄惨。
杨荷花当即就冲了进去,还不忘喊了儿子一起去帮忙:“常青,你也给我出来!”
常青扔下筷子,跟着走了出去。常绣也要去看热闹,被常笑叫住:“绣儿,给你吃猪头肉。”
“堂姐,我听到二伯母……”
“绣儿,快吃,待会你爸妈回来可就不许你吃了!”常笑拦住她的话。
常笑会去挑拨,就是想让她爷爷奶奶吃顿安顺饭,其他的她可不管那么多。要说这王雪梅哭嚎地还真是时候,刚才差一点常红军就要说出来了。
常笑不用想都知道,她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大伯家请这顿饭的真正目的,非得气死不可。
原本这一床被子和一块钱,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杨荷花这算盘打得好。她想着多准备几个菜,顺便将二老请来,两老人能吃多少东西,到时候还不是他们一家四口子吃。到时候得了这被子和钱,这顿饭钱不就值回来了?还能博得个好名声,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常笑当然知道杨荷花打得如意算盘,默默目送他们一家三口出去,转头将一条鱼尾巴夹到常开碗里:“哥,你吃。”
杨银环憋着笑,总得装装样子:“笑笑,你们等等大伯他们。”
“对,先别忙着动筷子。他们三人这是突然去哪了?”常德胜纳闷地问。
这会子外面的吵闹声已经远去不少,只模糊听得清王雪梅在咒骂。
“你个黑心窝子的,一边跟我说得好,这东西咱两家分,现在倒好,你偷偷将人请了过来。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将别人都当傻子,行,今天这年夜饭你也别给我吃安生了!”
常笑夹了块鱼肉到常德胜碗里:“爷爷,您吃鱼。这是草鱼呢,鱼肚子上的肉没刺,不怕。”
杨银环也说道:“爸,大哥跟嫂子有事去忙了,应该马上就回来。咱先吃吧,不然待会等他们回来,这菜都凉了,白白浪费了嫂子的一番心意。”
“嗳,来。那咱们先吃着。绣,你喜欢吃肉,爷爷的这块给你。”常德胜笑着说。
常绣到底年纪小,有了吃的哪里还管那么多,高兴地啃着平常吃不到的肉。常红海只闷声喝着米酒,常开更不用说,他如今依旧还在长身子,胃口大得很,常笑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杨荷花一家三口子,将王雪梅堵在了自己家里,破口大骂。常红星家只有两个大人,哪里吵得过有个二十二岁儿子的大房,到最后被骂得灰头土脸还不敢还嘴。
大过年的最忌讳这种事情,杨荷花越想越气,拿起二房家的椅子就使劲地往地上砸,狠狠砸了好几下,直接将那椅子砸坏了。
“王雪梅,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跟你没玩!明个你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我也会来闹!”杨荷花指着王雪梅骂道。
王雪梅梗着脖子喊:“你来闹啊?你这黑心窝子的,被我发现你偷偷背着我们做事情竟然还敢横。行,你家常青回来了了不起,不就是欺负我家常波还小吗?”
“哼,就你那儿子养大了也没什么出息。我家常青一年挣四百多块钱呢,你儿子以后要挣到这个数,你家得烧多少高香?”
“你……”王雪梅气得脸都白了。
恰好这时候常波在一边还念叨着要吃肉,王雪梅气得捡起地上破椅子就朝他砸了过去,嘴里愤怒地喊着:“我叫你吃!叫你吃!”
常笑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隔壁的鬼哭狼嚎,忽然觉得这滋味也很不错。杨银环心里那口憋了许多年的气,突然就顺了。她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说道:“你别喝太多,待会还要扶爸妈回去。”
“妈,我吃饱了。”常笑放下筷子,说道。
看动静,外面估计也吵得差不多了,他们得找准时机回去,不然战火可就转烧到他们身上了。
常德胜喝了大半碗的米酒,这会子头有点晕,听说要回去了,就站起来说:“他们这一家子也真是,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爸,待会村上估计会来分福利,我们先回去吧,让别人等着不好。”杨银环过来扶他。
“好,先回去吧。”常德胜也没多想。他只以为大儿子会请他们过来只是看在常青的面上,心里估计在不愿意,因此敬了酒人就下桌离开了。
二老心中虽然惆怅,但这多少是个好的开始,他们心里也是安慰的。
常红海也过来扶住二老,一起往外面走。
常笑将还在啃鸡爪子的常开拉起:“哥,你去扶着奶奶,咱们回家再吃。”
常开很听话站起来,手上抓着鸡爪往外走。
不一会,屋子里就只剩下常绣跟常笑了。
常笑看着这个像是有一年没尝过腥的小堂妹,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一些剩下的鸡肉等荤菜倒入一个碗中,塞到她面前说道:“别吃了,待会你爸妈回来一看到这桌子菜都被你吃光了,肯定要打死你!”
常绣吃饭的动作一顿,往前一看,可不是都快要吃没了!她脸一白,哇地一声就吓哭了:“我……我……”
看她一副想要将吃下去的东西抠出来的模样,常笑无奈地说:“都吃下去了,你吐出来了都没用。那,这里还有一点,你拿着赶快去你姑姑家,今晚就睡在那里不要过来了,等明一早让你姑姑送你回来。”
常绣早就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听常笑这么一说,立即抱起那碗荤菜要溜出去。
“走后门。”常笑已经听到外头她爸妈跟大伯他们的说话声,这丫头要是这样跑出去,铁定被抓个正着。
常绣立即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跑去。
常笑等她走后,看着桌上那空了大半的盘子,忍不住笑起来。
☆、第35章
第三十九章
常笑到外面的时候,她爸妈正跟大伯他们道别。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待会村上估计要来发福利了,就先回去了。”杨银环笑着说。
常红军刚吵了一架,这会子也没力气去想福利的事情,便摆摆手说:“那就先回去吧。”
杨银环他们是决口不会提大房二房吵架的事的,一道完别就往院子外走。
常笑出去时,正好碰见她大伯大伯母气呼呼地走进来,她大堂哥常青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乖巧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边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离开没多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常红军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这……这一桌子的菜呢?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常笑到家里后,还在捂着肚子笑。
杨银环走过来,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丫头,有这么好笑吗?”
常笑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她妈是不知道她最后将那些带荤腥的菜全部都让常绣给端走了,还以为那桌子上还留着一部分,所以压根无法想象当大伯一家看到一桌只剩下白菜土豆的年夜饭是何表情。
“咯——”旁边响起一声打嗝声,常开也捂着肚子,明显是吃撑了。
杨银环无奈地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这孩子,那么死命地吃做什么?咱家也杀了猪,又不是没给你肉吃。”
常开很无辜,他只是听常笑说,让他使劲吃,就多吃了点而已。
她们回家后没多久,村干部果然出发了福利。每户一床被子和一块钱。杨银环将常德胜二老那一份直接拿到了他们屋里,说道:“爸,妈。这钱你们收好了,这被子我就直接给你们铺上用了吧?”
“这被子给笑笑吧。孩子以后个头窜得快,她那床被子要不够大了。”王翠红可舍不得用新被子。
“我们不是还有一床嘛,到时候给笑笑用。”杨银环说。
“你们那一床给常开……”
“妈,这是给你们的。你看看你们被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这好不容易不花钱分了一床,不用做什么?您还怕孩子们以后会没被子盖啊?”杨银环不由分说地将被子展开,就铺到了他们床上,又皱着眉说道,“这新被子多少有些味道,等明出太阳了,得拿出去晒晒。”
常笑在外边听着里面的对话,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她妈心眼实诚,从来不喜欢占人便宜,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杨银环刚嫁过来那会子,因为大房二房的挑拨,跟婆婆没少红过脸,也难为她明是非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