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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她依旧在书房看书,固伦早已经歇下了,自从儿子离开之后,她每晚除非到了困到闭上眼就能睡着的地步才会歇下,否则的话,即使躺着也只会胡思乱想。
书房的门推开,叶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正在宫灯下,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抬手挥了挥,廖凡上前来重新添置好冰块,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媚儿,还不歇息?”他走到她身边,站着问道:“都已经子时了。”
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身将头靠在她的腹部,“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胡思乱想,总怕珵儿会出事。”
“不要想太多,珵儿身边有叶缺,还有宫里带去的禁军,一般的人伤不到他的。”
“能一夜之间杀死那么多人,自然不是一般人。”她低喃道。
“叶缺是个头脑很清晰的人,他不会让珵儿出事的,倒是你,每日里都歇息很晚,别等到珵儿回来,你却病了。”
“我知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赵氏就递了牌子带着叶婉宁进了宫。
“娘,可是来问周棠的事情?”
“我是担心娘娘,太子殿下不在身边,怕你会整日的胡思乱想。”赵氏担心的说道。
周媚轻笑,“定是皇上让娘进宫的吧?下个月就是殿试了,周棠准备的可充分?”
“娘娘放心吧,周大哥在府里很用功,这次定能高中的。”
她轻轻的点点头,这能否高中可是同用不用功没有关系,若是这样说起来,只要用功就能高中,这天下当官的还不得遍地都是?
她侧身坐在锦榻上,脸色有些泛红,“这天儿一热,我就觉得全身不舒坦,娘也真是的,这种大热天还往宫里来。”
“我也是担心娘娘,殿下不在身边,如何能放心。”
“哎,不放心也无法,反正都出去了,还是他自己决定的,再说这对我来说是难熬了但,身为太子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好。”这做人不容易,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一出生就肩负着以天下为使命,昏君明君的,想想就累得慌。
“整日里真的很无聊,闲下来还会想着珵儿在做什么,宴会也懒得出息,娘,我觉得我快要发霉了。”
看到女儿这般失态的样子,赵氏的脸色都挂不住了,忍着笑道:“你呀,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般的没有坐相,让皇上看到可如何是好?”
“再不好的坐相他也看到了,怕什么,这里也没有外人,倒是婉宁,还没有身子吗?”
叶婉宁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摇摇头道:“回娘娘,还没有。”
“可是出什么事了?”周媚挑眉问道。
“没事!”叶婉宁赶忙回答:“是妾身见周大哥整日里都在用功读书,就想着等科举结束之后再……”
“你这孩子,这有没有子嗣和高不高中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不过晚点也好,生育子嗣的时候危险会相对小一些,若是如此就等到明年,到时候婉宁也十八岁了,女子的身子也能承受得住,生出来的孩子也健康。”
“是!”
却说颍州府内,颍州知府邢一鸣两日后发现秘密账册不翼而飞,顿时全身冒出冷汗,此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姬珩。
毕竟账目是在他来到颍州府之后消失的,里面记载的是他这些年为身后的人筹集的军饷,以作起事之用,如今居然在自己家的门密室中不翼而飞,他如何能不紧张万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不说账册中记载的人全部会丢掉身价性命,就是他在颍州府这十几年打下来的一切也会烟消云散。
但是随后他就觉得似乎不可能,毕竟这里是知府衙门,而且还是在他的密室之中,知道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身边最亲信的两三个人,就连自己的子女和妻子都全部瞒着,如今这账册的消失,到底是什么原因?
所以当天下午他就再次找到了姬珩,和他一起用了晚膳,在不断的旁敲侧击之下,发现姬珩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账册,毕竟说的没错,那账册若是真的是他拿的,他是如何拿到的?知府衙门虽说算不得重兵把守,但是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得去的,而姬珩不过是个弱质书生。
还是说是他身边的人,但是今天下午过去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带着边张面具的男子正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喝茶看书,那本书他也瞄了一眼,是一本伤寒杂病论,看来那人真的是学医的。
只是若不是这边的人,难道自己的府里有了叛徒?
这个想法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若真的是如此,他必定是要早点揪出来以绝后患的好。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姬珩只要来到这里,就代表着这件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姬珩就应该早点除掉,但是上头的人却不同意,莫说姬珩在颍州府死了就死了,怕的是皇上会大兵压境,到时候邢一鸣会出事,而翠云山的秘密也保不住。
三日后,一个相貌普通,穿着朴素的男子找上门说要求见姬珩。
徐总管将人请进来,叶缺看到此人就将无关人等遣走,然后对来人抱拳道:“马师兄,师弟拜托师兄的是,现在如何了?”
男子在下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叶缺,叶缺看完,一向镇定的表情,有些微的吃惊。
姬珩一件,委实好奇,走上来看了一眼,顿时表情大变。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南宫一家早已经被诛灭九族,无一人活口的。”
居然是几十年前被灭族的百年大家魏亲王府的后人?
“师兄,消息可靠吗?”叶缺自然也知道魏亲王府的南宫世家,曾经和叶家先祖一起打天下啊,后来南宫家后世子孙权欲心膨胀,想要谋朝篡位,后来被元昌帝诛灭九族,就连自己的亲姐姐所生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放过。
不得不说,这绝对称得上大燕朝历史上最最著名的亲王灭门案,据说当初还牵涉到好几位藩王。
他心中隐约有个预感,也许这件事结束之后,皇上说不定会削藩,到时候不知道是否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但似乎却是势在必行。
男子点点头道:“我和几位师兄弟下山的时候,曾经被师傅召回观里,这是师傅说的,后来我去了吴王府,另一位师兄去了成王府,最后通过几日的不间断监视,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指向这位叫做南宫先生的人,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没有见到,只是在密听吴王说话的话中多少知道,这位南宫先生年龄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叶缺一向温润的瞳孔微微的泛起一抹波澜,这件事果然有吴王府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不知道他们参与到什么程度,明明都是叶家人,为何要帮助南宫家族的人谋叶家的天下,那个人到底给了他的生父什么诱人的条件,才让他不惜铤而走险,做这个叶家天下得罪人?
若是只有吴王他也许不会多想,但是这其中居然还牵扯到了成王府,他知道成王府的王妃是秦氏女,只是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就能让一代藩王,做下这等决定?那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到底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他遗漏的?
“无尘,你说应当如何?是揪出这位南宫先生,还是先控制住吴王府和成王府?”姬珩问道。
叶缺静静的沉吟片刻,然后对男子说:“马师兄,吴王府那边继续要麻烦你了,一有消息还请马上给我飞鸽传书。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总觉得咱们正陷在一场阴谋里面,那幕后主使,定是咱们身边的人。”
男子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点点头之后,走出去就跨马离开。
姬珩的心里很不舒服,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无尘,这到底是怎回事?为什么姬家会和这两府扯上关系?为什么上面会有我爹的名字?”他对于家族的生意并不清楚,一切都是爹和大哥再打理,还有家族中的几位堂兄弟,他自然姬家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任何于大燕朝不利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坐上太子太傅之后,更是将家族众人管的很是严格,现在他似乎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知道家族之人是否在背后瞒着他。
“先别想太多,苏家和林家不是也在其中?也许只是生意上的往来,若是姬家不清楚这件事,皇上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这点我知道。”希望如此吧。
叶缺回到房里,就陷入了沉思,这一想就是一整天的时间,等再回过神,外面已经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将大半个颍州府渲染的一片金黄。
南宫先生,是个很笼统的称呼,师兄说听接触过他的人说,年纪不超过三十岁,而南宫府早已经被灭门有六十年之久,现在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得不说是个很奇怪的事情,若是如此为何不在几年前叶瑖不理朝政的时候动手?那样的可能性还会大很多,如今殷家和云家全部都站在皇上身边,西北大军连同京中禁军,兵力足以达到百万之多,他们纵使是以一敌百,也没有希望,这到底是为何?
而且虽说是南宫先生,好像每次见面都会裹着黑袍,事实上那些人估计连这个南宫先生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亦或者是有心人打着魏亲王府的幌子,暗中行谋朝篡位之事?
叶瑖在叶缺的心里是个很厉害的帝王,这种厉害不同于以往,他是个很难以让人捉摸的人,对于权力,可以随时放手,也有本事随时抓起来,整个大燕朝似乎完全以他为中心,紧紧地攥在一起,即使这样,那些人也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假日真是如此的话,要么是他们有足够对抗朝廷的兵力,要么就是有让叶瑖妥协的把握,到底是那种?
想归想,不论是哪一种,叶缺都绝对不会看着那些人得逞的。
他是长春观下一任观主,谁做皇帝与他来说其实没有半点关系,若是没有这件事,他重启量,就只是护着师姐和两个孩子的安危,但是一夜之间屠杀两千人,就算是师傅知道,也定是会让她下山的,这点就看他往云雾山一送回信鸽,几位师兄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就足以说明一切。
现在有两件事需要做,一是抓住那位南宫先生,二是控制住背后的两个最大的帮凶,如今他们是在江北,就是不知道江南的几位藩王是否也参与其中。
让他最好奇的还是那位南宫先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联合的了吴王和成王,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心机真是厉害到可怕的地步。
叶缺突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只是这种情况有些糟糕。
事情在得知出现了一位南宫先生之后,就突然全部中断,而叶缺对于秘密账册上的人都很是好奇,若不是他相貌特殊,指定是要细细的盘查一番的。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平静,一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似乎将事情渐渐带向了明朗,亦或者是更深的水里。
葡萄架下,姬珩正在和无尘博弈,而叶珵则是在旁边喝着果汁静静的看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姬珩扭头,看到来人,搁下棋子就起身走过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姬珩的同胞大哥,姬家长房的嫡长子姬衍。
姬衍看到姬珩,很显然是知道了他在这里,“我刚下船,听到徐总管说你在这里,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你怎跑来这里了?”
说完,看到坐在那边的叶珵,抱拳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衍叔叔免礼。”
“谢殿下。”他直起身,“来之前爹说你带着太子到处去游历,怎么来到这种地方了?不知道这里出大事了?”
“正因为出大事,我才过来的,没事我跑到这里做什么?”姬珩和他坐下,才问道:“大哥怎么过来了?”
“这次是来谈江北商会的事情,苏家给家里送来了帖子,爹年纪大了,我就直接代劳了。”
“商会?”姬珩似乎觉得有那里不寻常。
“嗯,不过是为了共赢罢了,可能是觉得如今贫富差距太大,一些有势力的忌惮苏家的产业,这才决定组织一个商会,这样合作起来也有便利。虽说我不是很赞同,但若是能为家族做些贡献,也未尝不是好事。”
“大公子,不知道商会都有一些什么人可以加入?”叶缺在旁边问道。
姬衍看着姬珩,问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孙无尘,是周老爷家的远亲。”
“哦,原来如此。”姬衍点点头,“这就有不少了,上到首富苏家,下到有几间铺子的小掌柜都可以,只是每年需要交一大笔的会费,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让人不敢苟同了。”
“不知道可否有周府?”
“这个倒是没有。”姬衍笑道:“周家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做买卖不过是图个忙碌,就算是没有生意,也不会有问题的,所以知道的也就没有招呼周老爷,而且这里是江北上回,周老爷合作的老板都是大部分来自江南,这样就不会受到约束。”
“大哥,若是不同意呢?我总觉得这个商会有些不同寻常。”姬珩担忧的说道。
姬衍呵呵笑道:“自然是不同寻常的,这可是吴王的主意,吴王有个妾室是苏家的三房的嫡出女儿,想必吴王府是想要靠着这件事,让苏家吐出一些银两,若是商会真的建立起来,咱们没有插进来,以后在江北做生意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原来如此。”叶缺点点头。
这也许就是那本账目的存在原因,但是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明白吴王的目的了,若是真的是他在背后操纵,有那么一大笔,如何还会出现一位南宫先生?
还是说,这个人的手里攥着吴王和成王的把柄?一个足以让他们两家灭门的把柄。
“……大哥经常走南闯北,可曾听说过一位南宫先生?”
“二弟,这天下复姓南宫的人很多,在咱们家江南的铺子里就有一位复姓南宫的掌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带着太子来颍州府到底是做什么的?不管什么事,现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命案,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我出来的时候,老爷子说你只是带着太子在周边游玩,若是知道你们来到这里,指不定回去有你好受的。”
“我知道了,大哥你也小心点,这商会能不加入就别加入,我总觉得别有目的,咱们家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即使损失掉江北的铺子,至少还有江南,反正家族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江南。”
听完这话,姬衍苦笑:“你呀,知道什么,江南江北同样重要,若是你真的明白,大哥也不用这般的整日劳碌了。”
姬家的仙客居在大燕朝很是出名,十多家铺子每年收入足以多达十几万两,少一家就是近万两的损失,亏他说的这么轻松。
姬衍并没有住在别院,自来的那日和他们用过一顿饭,就整日的忙碌起来,似乎是见一些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
不过他不在身边也好,免得他们行动起来,还要碍手碍脚。
“无尘,你觉得我大哥说的那个商会,会不会就是账册上写的那些名字?”
“也许是。”
“什么叫也许?”姬珩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