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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转眼便至,只见当先那名红衣女子也不勒马减速,轻轻一蹬便自马背上翻身跃下,顺着去势前冲了几步,便稳稳立定。那白马见她跃下,当即也自疾奔之中倏地停步,便连一声嘶鸣响鼻也无。身后十余骑也随后“唰”地勒马跃下,动作齐整,如出一人,凛凛之威迫人而来。王宿等见状均不由暗喝了一声采,忖道释卢马匹骑手,果皆出于风族之上。

那女子约摸二十上下年纪,纤眉杏眼,高鼻薄唇,容貌颇为秀气,只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眉宇之间尽是抑不住的飞扬之意,英姿飒爽之处,又全与风族女子不同。女子穿过人群,行至王落等身前,侧头打量他们几眼,转身打了个响鞭,对一众牧民高声喊话。秋往事在一旁轻声译道:“这几位是我火火家的客人,此处没你们什么事,都散了吧。”

众人一阵嘈嘈,皆有惊怒之色。其中一名蓝衣大汉越众而出,行至红衣女子身前,双臂交叠胸前行了个礼道:“二姑娘,前日传谕使传来大王通告,说是这两日有风人奸细混入释卢,欲要勾结叛徒灭我一族。二姑娘自不会是叛徒,想必是受了这些风狗的骗。还望二姑娘明辨是非,莫要上了风狗的当。”

红衣女子冷冷一哼,抬手便狠狠一鞭抽在那人脸上,怒叱道:“则莫,你莫要忘了,当日是谁拼了性命将你妻小自风人刀下抢回来,又是谁给你牛羊马匹让你安身立业!你们这里哪一个不曾受过我火火家庇护恩惠?如今打跑了风人,你们倒又想起效忠大王来了?既要效忠,当日又怎不随着他翻过塔泽尔山去?我火火家的男丁几乎尽数死于风人刀下,他普日泽又可曾为释卢流过半滴血?如今倒竟有脸指我们勾结外人叛族,竟也真有你们这等蠢货会信!”

那大汉面红耳赤,额上渗出汗来,低头瞟了王落等人一眼,喏喏道:“可是大司祭……”

红衣女子又是一鞭抽在那人肩上:“我管他什么大司祭!大司祭从多少代前便指我火火家为妖邪,可释神卢迦要我们存续至今!这几个是风族的名医,是我请来替我姐姐治病的。若非我火火家的男人为你们流尽了血,我姐姐也不必出来掌家,身体也便不会一日差过一日,如今你们竟敢在这儿阻拦?还不让开!”说着一把推开那大汉,冲王落等一招手,便领着众人向等在一旁的众骑手走去。一众牧民俱默默地垂手让路,再无人敢出声阻拦。红衣女子将王落等领到马边,令众骑手脱下皮袄给他们穿上,又招呼众人各自上马,两两合乘,自己扬鞭一甩,便率众向着东南绝尘而去。

红衣女子似是余怒未消,骑在马上闷闷地一声不吭,只一径扬鞭策马,远远地跑在前头,众人亦只得催马紧跟。秋往事与王落合乘一骑,因是初次骑马,难免不得要领,一路疾奔之下只觉腰酸臀痛,筋骨欲散,放眼望去只见四野茫茫,也不知目的地在何处。眼见得暮色将合,前方终于现出疏疏落落几十顶毡帐,帐中之人想是听得马蹄声响,纷纷掀帘出来探视。红衣女子减下速来,驰至中心最大一顶毡帐前翻身下马,拍拍马颈任它自行走开,自己挥挥手招过几个牧民模样的人。王落等随后跟到,跃下马来。众骑手对红衣女子行了个礼,便各自牵马离开。红衣女子冲王落等点点头,开口却是风语:“你们先随他们几个去换身衣裳,烤烤火暖一暖,一会儿我再着人来请你们。”她说起风语来声调颇为生硬,一曲一折处俱念的板板眼眼,语速偏又极快,听来便似一字一字直蹦出来,颇为爽脆有趣。众人道过了谢,便分随几名牧民下去打理歇息,王落更张罗了些驱寒药汤令众人服下。过得大半个时辰,便有侍从来领他们至主帐中用膳。

此处已是芥湖以南,虽仍非火火氏地盘,但其在此间也已颇有势力。此处的牧民虽非火火氏族人,但数代以来唇齿相依,本便不似则莫等自北面南迁而来之人般敌意深重,及至五年抗战之后,更是早已倾心相服,再无芥蒂。王落等此时已换作释卢服饰,一路走来虽仍能感到周围牧民的疑惧警戒之意,却也并无人对火火氏的客人无礼。

进得帐中,只见中心处摆着张极大的方几,几上置满杯盘佳肴,多半俱是大块肉食。方几正中开洞,洞上罩着铁架,下置炭火,架上咕嘟咕嘟地炖着大锅浓汤,香气四溢,动人食欲。那女子已换过了一身浅色宽袍,正坐在席上等候。见众人进来,当下站起身来朗朗一笑道:“诸位远来辛苦了,来尝尝我们释卢的风味。”

众人早已饿了,当下客套两句,便围着方几各自席地坐下。王落一一介绍了己方众人,端起身前酒杯,敬那女子道:“先前多谢姑娘解围。姑娘可便是火火氏的二小姐火火沐么?”

那女子举杯一气饮尽,笑道:“没错。你便是王落啊,都说风族的容王妃美若天仙,果然不假,你比我姐姐还漂亮些。”说着重斟上酒,端起酒杯环视众人道,“我们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是裴初和普日泽已得知你们要来,派人沿途拦截,还正担心你们来不了呢。想不到你们竟有本事无声无息便冒了出来,火火沐敬诸位一杯。”

众人举杯饮尽。王宿指指秋往事笑道:“这却是多亏了我们七妹了。”

火火沐又举杯转向秋往事道:“你是叫秋往事?你的释卢话很好,是从何处学的?”说着忽细细打量了秋往事几眼,疑惑道,“你可是来过释卢么,我怎觉你有些面熟?”

秋往事摇头笑道:“多半是你认错了,除非你入过释奴营,否则不可能见过我的。”

火火沐一惊:“释奴营?你是说你入过释奴营?”

秋往事怕她又要问“一个风人怎会入了释奴营”,忙扯开话题道,“你的风语也说得很好啊。”

火火沐随意一笑,挥手道:“释卢本与风族世代交好,先前族中但凡有些身份之人,大多从小便习风语,只是如今的孩子却几乎无人再习了。”又问道,“你们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我可听说孙乾那里出了数千人呢。近几日这一带到处都是古怪的猎户,八成全是孙乾的探子。”

秋往事犹在想着要从何说起,王宿早已抢着将自己一行经历眉飞色舞地说了。

火火沐听罢讶道:“原来竟还有这样一条暗道。难怪芥湖那样小小一个湖,却居然在大漠之中千年不涸,原来是连着须弥山。”

王落道:“我们方才出来,避无可避,不得以得罪了众位牧民,还带累了姑娘,望姑娘莫要怪罪才好。”

火火沐挥挥手道:“这不干你们事。我们火火家自来就不招释卢百姓待见,近几年因联手抗敌,已是好了许多了,要换了十年前,咱们一踏入芥湖之北便要遭人驱逐追赶的。”

王落问道:“如今王子普日桑都与你们在一处,竟还是不能消除他们疑忌么?”

“那帮牧民又知道些什么。”火火沐撇嘴道,“他们只知听大王与大司祭的,又岂管其他。何况他们与我们是百年的嫌隙了,便是普日桑身边那几个老家伙,也是着实无路可走才想起我们火火家的,至今也不曾全心信赖我们呢。”

方定楚插口问道:“究竟为何会如此,只为你们擅长毒蛊么?”

火火沐冷哼一声:“毒蛊之事不过借口罢了,还不是普日家弄出来的。百余年前,本是普日、拓伦与火火三家共掌释卢,普日家掌牧事,拓伦家为司祭,我们火火家管刀兵。虽以普日家为首,但一应军政大事,俱是三家共同商讨决定。岂知时日久了,普日氏便不甘处处受制于拓伦、火火两家,便勾结我火火家一个叛徒叫做火火郎的,一夜之间毒死了拓伦家上上下下四十余人。这四十余人俱是拓伦家的骨干,拓伦家至此便一蹶不振,至今已是踪影全无。而普日家自是将脏水泼在了我火火家头上,说我们野心勃勃,妄图除去其他两家,独揽大权。又指使那火火郎四处投毒害人,闹得民心惶惶,俱视我火火氏为妖邪。我们自此便被逐入沙漠,再不得踏回草原。若非普日氏还忌讳着我们的毒蛊,只怕我们早已被他灭了。普日氏自此方成为释卢王,而那火火郎也改名换姓,成了新的大司祭,他的后人,便是今天世代执掌司祭之职的郎氏了。普日氏与郎氏世世代代不遗余力打压我们,百姓们自也便跟着视我们为敌了。”

王落轻叹道:“原来还有这一段。此番你们若能助普日桑复位,想必火火氏便能重回草原了。”

火火沐忿忿道:“若非为此,谁帮他们!”说着一挥手道,“这些事待明日我带你们回去见我姐姐再详说吧。今日你们方到,定要尽兴才好。”随即招呼众人喝酒吃肉。

酒至半酣,火火沐忽抬头问道:“是了,都说你们风人会妖法,我原还不信,刚才在湖边却是见着了,那些飞来飞去的白光是什么?”

一语未尽,便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却见一枚锋利短刃正悬在半空直直对着自己眉心。火火沐一声惊呼,正欲向后翻到,却见那短刃“啪”地落到几上,耳边听得一人笑道:“便是这个了。”

火火沐惊魂甫定,回头看时,见秋往事正自笑嘻嘻地望着她,身边犹有数枚短刃悠悠荡荡地飞来晃去,俨然活物一般。火火沐瞠目半晌,方吐出一口气道:“这便是你们的枢术?”

秋往事点头笑道:“不错,这便是十二法之一的自在法了。”

火火沐拾起几上的短刃左看右看,奇道:“这刀除了两面开刃,无处落手之外,好似也没什特别嘛,怎地能听你使唤?”

秋往事从不曾喝过酒,此时几杯下肚已有了醉意,便起了玩心。当下只见她身边一枚短刃飞至席上一大块生鲜牛肉之前,切下薄薄一片,又挑着那肉片飞至铁架上一烫,随即飞至火火沐身前将肉置入她碗中。秋往事收回那短刃,盈盈笑道:“这不是刀,这叫作凤翎,本便是专为自在法而制,自是用不着握手之处。所谓枢术便是操控枢力之术,这自在法能将自身枢力注入天地万物之中,然后即可操控自如,便如使用自己双手一般。我不止能使唤这凤翎,别的东西那也尽可使唤。”说着只听一阵叮当乱响,却见席上杯碗勺筷相继凌空而起,转一圈后又各自落回原位。

火火沐看得目瞪口呆,连声惊叹,问道:“枢力却又是什么,竟如此神奇?”

秋往事歪头思忖半晌,皱眉道:“枢力便是枢力了,你们释卢又不信枢教,与你们说不明白。”

方定楚“嗤”地笑道:“怎会说不明白,分明便是你这丫头嘴笨。”说着转向火火沐解释道,“我们风人相信天地万物皆由火、水、风、尘四素构成,尘主器、火主灵、水主生、风主轮回,这些你想必知道。”见火火沐点头,又续道,“四素之中,尘为万物基本,上至九天、下至九泉、中及九洲,皆赖尘而存在。火为灵性之源,多聚于九天之上,天上神祗,便是秉火气而生。水为生命之本,多集于九泉之下,地下妖魔,便是秉水气而生。而风为水火之合,兼具二者之性,往来于天地之间,通九泉生气于天,降九天灵气于地,秉风气而生的,便是我们人了,是以我们方称自己为风人。而火、水、风得以与尘器相合而生神、魔、人的力量,便是我们说的枢力了。以人来说,是以尘为体,以风为魂,而魂体之间,便靠枢力相连相通,我们能够按着心意操控身体,便是靠的枢力了。”

火火沐恍然道:“唔,是以锻炼枢力,便能让身体更听使唤,以致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对吧?”

方定楚点头道:“这却只对了一半,这一类靠修习枢力提升对自身掌控力的,便称作尘枢。尘枢的耳力目力,体力速度,以及反应之机敏,甚至伤病恢复之迅速,皆远过于常人。尘枢按修为深浅分十二流,”点点王宿道,“阿宿便是四流的尘枢。”

火火沐点点头道:“那另一半呢?”

方定楚道:“尘枢无论如何修炼,始终受尘器所限,不能当真做到无拘无碍,是以剩下的另一半,便是寻求突破尘器之限的风枢了。”

火火沐指指秋往事道:“像她这样的便是风枢吧?”

方定楚点头:“风枢修炼的,便是当日碧落女神传下的十二法。十二法修习的,便不止是魂体之间的联络,而是直接以自身枢力影响外界,是以风枢修为深浅全看枢术高低,便不似尘枢一般要受身量体格之限。道理上说,若能修到极处,那便当真能如你所说,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直入神魔之境了。十二法之效果全不相同,往事的自在法你方才见到了,其它如阿落的入微法与人我法,一可感知天地间的枢力,于最根本处掌握万物动向,而另一个则能以自身枢力影响他人体内枢力,可制人于无形。”

火火沐讶道:“影响他人枢力?那你岂非想让别人怎样便怎样,这可不是天下无敌了?”

王落笑道:“我修为尚浅,不过能起些些微影响罢了,哪里能到如此境界。再者人我法不似往事的自在法,枢力不可随意传递,也无法隔空施展,只有触到了人方能施用,是以便是当真有人修到了如你所言的傀儡术之境,也仍未必便能天下无敌。”

火火沐又转向秋往事道:“那你呢?你若将枢力注入他人体内,岂非便能随意操纵他人了?”

秋往事摇头笑道:“哪有这样好事,十二法毕竟并非仙法,各有所长却也各有所限。自在法确可将自身枢力注于他人体内,可却无法影响他人枢力,反要受他人枢力所扰。自在法之所以能隔空施展,正因自在法的枢力纯度之高远超其余十一法,而一旦与他人体内枢力相混,纯度一减,那便一无用处了。是以莫说是人,便是走兽爬虫,也非自在法可操控,只能对死物施展罢了。再者自在法也并非就能将枢力随意传递,也只能借物相传罢了,譬如空中箭矢,我便无法直接叫它停下。”

方定楚插进来笑指着秋往事问道:“火火姑娘可觉她长得有何特别?”

火火沐一愕,不明她所指,细细端详秋往事半晌,微微蹙眉道:“你这么一说,似还真有些特别。按说你二人都比她漂亮,可方才进屋之时,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她。唔,我说不清,她似是长得特别……‘清楚’?”

方定楚点头笑道:“正是‘清楚’了。你可觉她走到哪里,整个人都似被从背景中生生刻了出来一般?这便是因为她的枢力比谁都纯了。”

火火沐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招眼。”复又追问道,“那你若是再多修一门人我法,可便能施那傀儡之术了?”

秋往事摇头道:“那也不过是自在法归自在法,人我法归人我法,并不可二者合一。何况我是天枢,不能兼修的。”

火火沐问道:“天枢又是何物?”

王宿插口答道:“人天生带来的枢力,不仅无法掌控,甚且感觉也感觉不到,要先通过修炼开了枢觉,方能捉摸得到,至此便可修习枢术。枢术虽是人人皆可修习,但造诣深浅,却与天分高低极有关系。尘枢造诣受限于各人身量体格,而风枢之造诣,便端看这天生带来的枢力如何了。十二法的枢力其质各不相同,普通人的枢力本是一片混沌,无所用处,皆须经过辛苦修炼方可更改其质而使之适应于十二法中的某一法,自此方可开始风枢之修炼。而天枢据说是前世修为极高的风枢转生而来,直似专为十二法而生,他们的枢力天生便极适于某一法,常人修炼多年之后的枢力,往往还及不上他们天生的纯正。也便是说,天枢都是天生的风枢,往往一开枢觉,便已有数品的造诣。只是如此一来,天枢能修哪一法却也是天生便定下了,自己想改也是不成,而因本身枢力太纯,是以也不能兼修二法。”

火火沐咋舌道:“那天枢岂非极占便宜?”

“那也未必。”秋往事摇头道,“风枢分作九品,各有称谓。九品称扬尘、八品称飞烟、七品尘飘翎,此三品为下三品,这三品之内,天枢的进境确是远快于常人;可正因进境极易,往往基础不固,往上至六品立海、五品惊电、四品蔽天这中三品之时,进境便会慢下来,未必比常人强得许多了;而一入上三品,即三品出云、二品入照、一品碧落,则便是天枢也一样举步维艰。自古以来,真正修到一品碧落之境的,天枢与常人,也不过各占一半而已。”

火火沐讶道:“这碧落入照的,岂非便是你们风族的九级爵位。”

“正是了。”王落点头答道,“风族九爵本就是据此而来。风枢修习不易,每年皆有考品之试,能入品者,便算是贵族,可食国禄的。”

“原来如此。”火火沐点头道,“高旭未来之前,这一代本也颇有人信奉枢教,听说也曾有人修过枢术,不过大约多是尘枢,倒不曾听过十二法。而自高旭来后,你们那凤神碧落便被释卢人视为邪魔了,便连唱游艺人唱的曲文,亦尽是碧落女神如何如何为释神卢迦所斩杀。”

王落无奈道:“正是,风族释卢本世代交好,风族百姓于释卢绝无敌意,谁知却竟因高旭一己私愤而坏了两族数百年交情,我们此来便亦正为重修两族旧好。”

火火沐举杯道:“我明白。两族相争,谁也不愿见到,明日一早我便领你们去火火堡与我姐姐详谈。今晚已是夜了,诸位喝了这杯便好自休息吧。”

众人举杯饮尽,谢过她款待,便由侍从分领入几顶毡帐中歇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即上路,一路向南。火火沐听说秋往事不会骑马,便自告奋勇教她,牵着她的马与她两骑并行,一面传些要领与她。跑得一阵,秋往事便已可驾驭自如。火火沐加快些马速要她跟上,一面侧头笑道:“你学得好快,待到了火火堡,大约便能成个像样的骑手了。”

王宿在一边笑道:“她的枢术到底不是白修的,自是比旁人强些。”

火火沐奇道:“她是风枢又不是尘枢,这也有关系么?”

秋往事得意一笑道:“风枢一样修的是枢力,原与尘枢分不开,风枢修为好的人,往往尘枢造诣也不赖。我的尘枢,也同六哥一般是四流。”

火火沐讶道:“那为何还有人愿修尘枢,岂不该都修风枢去了?”

王宿摇头笑道:“你莫听往事那丫头说得轻巧,风枢终究修习不易,费时费力还未必能有成就,尘枢便容易得多,一分功夫总有一分回报。修尘枢的进境比修风枢快上许多,靠修风枢来提高尘枢造诣,那却是舍近求远了。再者修尘枢的多半是为了武艺,而风枢十二法,本是枢教的修行,并非武技,也不是法法都似往事那自在法般可用于格斗拼杀的,诸如无相法、同息法、钧天法一类,便几乎与实战全无用处。是以尘枢风枢,也算各有所专,风枢确是多少都有尘枢底子,但能至六流以上的便已不多了。”说着指指秋往事道,“她昨晚还死不承认天枢比常人占便宜呢,可三品四流的境地,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修不到。”

秋往事哼一声道:“那如何一样,你若去释奴营呆上五年,出来时我保你也有三品四流。”

说话间眼前草色渐疏,前方远远可见黄沙茫茫。火火沐抬手一点道:“过了这片戈壁,便是火火堡了,总还有一两个时辰便到。”说着回头冲秋往事一笑道,“咱们比一比吧,瞧瞧你这天枢倒与常人有多少不同。”

秋往事一扬眉,便策马超上前去。王宿等“哈哈”一笑,当即也各自策马疾奔,你追我赶,绝尘而去。

芥湖以南千里广漠,自来人烟稀少,唯火火氏迁居此处之后,百年来着力经营,在数片绿洲之间建立通路,方渐渐有了生气。高旭入侵之后,大批牧民向南迁移,这广漠之中也逐渐热闹起来,至今已零零落落散布着十余万人,这些人皆仰火火氏鼻息而生,自是奉其为主,成为火火氏对抗普日氏的根底所在。

火火堡位于芥湖东南两百余里处的霍托绿洲之上,火火沐一行到达时已是日中十分。虽已是入冬时节,这大漠上的骄阳竟仍是烈烈的灼人,众人的皮袄早已脱了,却仍免不了汗流浃背。秋往事气喘吁吁地勒马缓下步子,只见周围毡帐顶顶、牛羊成群,颇见平和繁盛之象。抬头远远望那火火堡时,却竟是坚壁高垒,深壑环绕,望楼箭楼俱备,高踞于一处坡地之上,气势雄浑,俨然一座坚城。

前方数骑人马迎了上来,见了火火沐,忙上来行过了礼,面上俱有欣悦之色。其中领头一人策马上前,瞟了王落等人一眼,探身附于火火沐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火火沐当下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回头对王落道:“普日氏的使者已到了堡里了,看来是截不着你们,便上这儿守着来了。”

王落微一蹙眉,却听火火沐又接着道:“咱们不必管他,哼,在我火火家的地界上,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说着一挥手,领着众人策马向火火堡驰去。

到得近处,可见整座堡以三尺见方的巨石砌成,呈六棱之状,高逾四丈,广足百丈见方。秋往事不由惊叹道:“难怪普日氏百年来都拿你们没办法,这堡里若是备足水粮,只怕任是如何的精兵悍将,也只能束手一叹罢了。”

火火沐朗声一笑,意兴飞扬:“这座堡经我火火氏数十年经营方有此规模,造堡的石料俱是从须弥山一路拉来的呢,也不知废去多少人力财力。这堡是围水而建,中央是空的,里头是个大池子,经暗河与芥湖相通,终年不涸不涝,再不会缺水。当日高旭的人便曾攻到堡下,三万余人围了二个多月,却也没半点办法,终还是放了把火便回去了。”

众人缓缓策马行过一座吊桥进入堡中,只见城堡中央果是大片空地,中有一片清池,池边草地上三三两两散着数十匹骏马。众人下了马,又有几名侍从迎上来说了几句。火火沐面色沉郁,回身闷闷道:“姐姐已摆下了酒席招呼各位,那使者也在,你们一会儿不必搭理她,我们会应付。”

众人应了一声,便随她自东首一扇厚厚石门中走进堡内。堡内曲曲折折,沿途皆有侍从肃立两旁相迎,行了足有半盏茶功夫,方见火火沐抬手点着右侧一扇木门道:“到了。”

众人进得屋去,见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厅堂中央摆着一张足供四十人用餐的云木长桌,两侧也是一溜的云木高椅。桌上杯盘满置,俱是释卢骨陶所制,精工彩绘,其奢华考究处亦自非昨晚可比。席间数人皆起身离座,迎候着众人。主座上一名女子发黑如墨、肤白胜雪,面容消瘦,目光湛然,在一身红衣映衬之下,极显凛然离尘之态。女子见众人入厅,一笑迎了上来,其余诸人也俱相随于后。火火沐一见那女子便眉眼俱舒,似是颇费了些定力才不曾扑上去拥住,轻唤了声“姐姐”,抬手点点王落道:“这位便是容王妃了。”

那女子冲火火沐暖暖一笑,这才添了些人间之色,双手十指交叉平置于胸前,微一倾身,依风礼对王落行了个拢翅礼道:“在下火火寿,现为火火氏家主。今趟要王妃为我区区之体千里而来,实是多有劳烦了。”

王落回礼谦让两句,又一一介绍过己方众人。火火寿等一一见过了礼,火火沐又抢上指着火火寿左手一名锦袍青年道:“这位是普日桑,普日氏嫡脉王子。”特别重重念了“嫡脉”两字。又接着依次介绍道:“这几位是史克竺、史克温、卓瀚,俱是普日氏旧臣;这是火火堡大管事达水泰和他儿子达水凡;这些俱是火火氏家臣......”火火沐一路介绍,随即便招呼众人入席,偏只跳过了火火寿右手一名灰袍男子,从头到尾便似不曾见到他一般。王落等心知那定是普日氏使者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各自入座。那男子约四五十岁年纪,生得白白胖胖,一脸和气,见火火沐如此也不生气,待众人入座后,方笑眯眯地起身恭敬行礼道:“在下黎梁舟,乃是奉了敝上之令特来问候两位火火姑娘与拜会容王妃的。”

火火沐冷冷哼道:“多承尊上费心了。烦请黎梁大人回去告诉他,他每日少惦念咱们一些,我姐妹便自然福寿安康了。”

王落微微一笑道:“尊上太客气了,王落此番不过以医者身份来替火火堡主诊病罢了,原与容府无涉,又怎敢劳释卢王过问。”

黎梁舟笑意不减,双眼几乎眯成了缝,又是恭恭敬敬一礼道:“敝上久仰贵族医学昌明,有起死回生之能,又素闻琅州王氏大名,早便有心拜会结交,怎奈一直苦无机会。如今敝上一名长辈忽得急病,命在旦夕,释卢一众名医尽皆束手。敝上忧心如焚、日夜不宁,天幸闻得王妃屈尊莅临,故特不惴冒昧,遣在下来此,定欲请王妃上湛罗一行,施以援手。敝上愿自执臣子之礼,终生感念大德。王妃仁名满天下,料必不负敝上一番虔孝之心。”

王落暗暗一惊,不想他竟是如此说辞,正欲开口婉拒,却听火火沐插口嗤道:“长辈?我怎不曾听说普日泽还有什么在世的长辈?!”

黎梁舟唇角略抿,眼缝之中精芒一闪,淡扫了普日桑一眼道:“二姑娘忘了,陛下仍有一名堂叔母在世的,正是先王生母,桑殿下之祖母,伶翡伶老国母。”

王落等闻言俱向普日桑望去,见他眉淡唇厚,眼神避人,一派温懦之象,此时正低目垂手,隐有忧愤之色,却也默不做声,似是早已知晓。火火沐又惊又怒道:“伶老国母?她岂非在先王崩后便退居民间,不问世事了么?你们如今竟连她也不放过?”

“二姑娘此言差矣。”黎梁舟摇头笑道,“老国母年事已高,陛下不忍其流落民间,劳顿疾苦,这才命人多方打探,终于月前觅得消息,忙隆而重之将其接回宫中扶养照顾。岂料老国母在民间多年,久经风霜,早已积郁成疾。前日又有受了些风寒,这便一病不起了。”说着又转向王落深深一礼道,“敝上连日忧急,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愚等做臣子的无能,不能为主上分忧,唯今只望王妃不辞劳苦,解我释卢之厄,我释卢一族自不忘王妃大德。”

王落心忖普日泽如此大费周章,此番恐难善了,当下也只得先推脱道:“尊上一片孝心,感人至深。王落忝为医者,断无遇疾不医之礼,只是我受火火堡主之邀在先,于情于理,皆应先替火火姑娘诊治。待火火姑娘病愈,王落自当赴湛罗献诊,略尽绵力,还望黎梁大人体谅。”

“王妃仁义,在下感佩之至。”黎梁舟仍是满面和暖之色,“只是伶老国母病势日重,着实已是耽搁不得。何况……”

“耽搁不得?”一语未尽,便被火火沐劈口打断道,“老国母的病耽搁不得,莫非我姐姐的病便是耽搁得的?老国母病重,你们怎早不去请容王妃?如今我们千里迢迢请来了人,你们倒又来抢,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二姑娘有所不知。”黎梁舟坦坦一笑,一派笃定之态,“蒙令姐高义,方才已应允了只要容王妃同意,她亦不介意再多候两日。”

火火沐大吃一惊,转头望向火火寿,方叫了声“姐姐”,便已被她抬手打断。火火寿声色不动,只吩咐侍从斟酒上菜,转头对王落诸人道:“诸位俱是远道辛苦,让你们空着肚子聊了许久,却是我这做主人的不是了。此处偏远鄙陋,比不得风境繁华,却倒也有些山野风味,各位且当尝个新鲜罢。”

王落心念电转,面上仍是微微一笑,举杯对火火寿道:“那便多谢堡主款待了。”

火火寿举杯致意,又各冲黎梁舟与普日桑一敬,随即一口饮尽。黎梁舟见状,情知不可操之过急,当下也“哈哈”一笑,举杯道:“是了,在下一时情急,倒教王妃笑我释卢不知礼仪了。”说毕也一口饮下,坐回席中。

众人皆举杯饮了,便各自动筷。席间只说些两族风俗人情,绝口不提政事。那黎梁舟口才便给,言笑如流,倒将席间气氛带得颇是热闹,便连火火沐亦经不住他一再赔笑搭腔,不得不时时应他两句。

散席之后王落等被侍从分别引至几间客堂内歇息。王落将方定楚、王宿、秋往事与罗翔招至自己房间,遣退侍从关好门道:“方才的事,你们怎地说?”

“还有什么怎地说!”王宿忿忿道,“这火火寿忒不是东西,叫了咱们来却又将咱们卖了,我看咱们哪里也不必去,直接回秦夏得了。”

“咱们来也来了,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方定楚漫不经心地斜倚桌边玩弄着桌上酒具,似是对方才之事颇不在意,“如今的情形也算不得多意外,火火寿本自有她的打算,她得罪我们至不济总也还能维持现状,但若与普日氏撕破了脸,那才真是不上九天,便坠九泉了。是以若非有十足把握,她本也绝无可能明着与普日氏翻脸。我瞧这湛罗咱们是非去不可的了。”

“她也忒服软些。”罗翔闷声道,“她若要安于现状,早便不该请咱们来;既已请了,便该有一争到底之心!如今却又算怎一回事?!”

“火火寿并非服软之人。”秋往事摇头插道,“我在释奴营中时便听过她,据说心机深沉,颇有手腕。此番如此处置,想也有她的道理,只未必利于我们便是。”

王落点头道:“不错,任我们上湛罗,于她有利无害,我们若当真在普日氏手下出了什么岔子,一望他岂能干休?届时便不是她有求于我们,翻成我们要与她合作了,她于彼时再谈结盟,那便大有讲价余地。这笔帐,她可是算得清楚。”

王宿惊道:“那我们更不能去了,指不定届时普日泽不敢把我们怎么的,她倒下起黑手来了。”

“这应还不至于。”秋往事道,“此事风险太大,她若肯如此犯险,也便不必放我们去湛罗了。”

罗翔皱眉道:“她便不怕我们反与普日泽结上盟么?天下也不只她火火家有马。”

方定楚摇头道:“这岂有可能,裴初与普日泽结盟所为何来?不正为充实骑兵,压制我们。普日泽倒未必不愿与我们结盟,只是裴初断不容他如此的。”

“哼,她便是吃准了咱们要她家的马,纵被卖过一趟回头也仍免不了要找她,这才如此有恃无恐。”王宿来回踱步,大有不甘之色,“姐姐,那我们如今究竟如何?当真要上湛罗?”

王落点头道:“不错,既然裴初已与普日泽结盟,那咱们与火火氏结盟便是势在必行,这一点我们知、裴初知、普日泽知、火火寿也知,既都已是台面上的事了,咱们也不必多绕什么弯子。湛罗这一趟迟早也是要走,既然普日泽已是划下了道,咱们不妨便去瞧瞧他的手段。”

王宿哼一声道:“只是忒顺了那火火寿的意,她这会儿没准正求她们卢迦大神,保佑咱们陷在湛罗呢。”

秋往事失笑道:“你却又气些什么?她原与咱们非亲非故,你指望她赤诚以待么?咱们一旦立盟,那便是赢则双赢、输则双输,她大约也是想瞧瞧咱们底子,看够不够让她下注。”

王宿闻言转头,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秋往事道:“小七啊,我可发现了,你怎从方才开始便一劲儿替那火火寿说话?火火沐说看你面熟,莫非你们当真有旧?”

秋往事摇摇头尚未答话,方定楚“噗嗤”一笑插言道:“小七这丫头,见着与‘姐姐’二字沾边的便一律先添上三分好感再说,你没见她一见阿落便两眼放光么?”

王宿“哈哈”大笑道:“果然不管天枢不天枢,小丫头毕竟还是小丫头。”

“哼,那又怎的?”秋往事瞪王宿一眼道,“当日若非听你在昏睡中一直叫‘姐姐’,我还未必乐意救你呢。”

众人轰然而笑,王宿面红耳赤,连连挥手辩驳,抵死不认。正闹着,忽听敲门声起,一名侍从垂手进来禀报:“诸位大人,堡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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