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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靳被水泄不通的百姓堵在宫门口,目呲欲裂的看着载着他妤儿的天后銮驾渐行渐远,手里几欲被捏断的马鞭亦高高的扬起不管不顾的便要将阻拦自己的人抽开,却正被后方气喘吁吁赶来的庞青扛住。
“天帝息怒,天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不日便可归来,请天帝万万冷静,百姓无辜,您的声誉要紧啊!奴才这就派人疏清道路,万请天帝息怒!”
可缪靳哪里等得,他一分一刻都等不了,烧红的厉眸看着将前路牢牢堵住的百姓,他的理智已被急怒一寸寸冲毁,逼得他甚至要将所有阻拦他去找他妤儿的人全部杀掉!
寒如深渊般的可怖嗓音乍然爆喝:“都给朕让开!”
随着话落,他手中的马鞭已啪的声在空中炸响,这一声脆响直将不情愿让路的百姓吓得一个哆嗦,心里那点小心思亦被这一鞭挥散,再不敢拦路,手忙脚乱的挤作一团,胆颤心惊的看着那裹挟着煞气的天帝驱驰骏马疾驰而去。
缪靳紧咬着牙红着眼疯狂的抽打座下骏马,冰刀一般的寒风急速打在脸上生疼无比,可再冷的风也吹不灭他满腔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甚至头一回恼恨这京都地界如此之大,她的天后銮驾如此便行,更恼怒那百姓竟敢与他作对,阻止他去找他的妤儿!
至于方才自己于人前发怒会否传了那暴君之名,他都已尽皆抛之脑后,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再快一点,马上他就能追上他的妤儿,而她的妤儿此刻定然已被他在城外布下的卫军拦下,满脸惶惶楚楚可怜的等待他的到来。
他会再次将她拥在怀中,紧紧的,一时一刻都不能放她再离开他身边分毫,他要她正视自己的失败,他会拿出那道圣旨,让他的妤儿心甘情愿,愿赌服输的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永远,再也不会说,不会想到要离开他!
因着心中所想,他脸上的狂怒竟渐渐变为病态灼热的迫不及待,胸中翻涌的憋闷痛怒亦转为无限愉悦至极的喟叹。
然而,当他策马驰出城门时,面前的一切却与他方才路上所想截然相反,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的人儿亦根本不见身影,他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亦陡然凝固。
“人呢!”
“天帝恕罪,微臣--”
啪!
缪靳听不下他狡辩的请罪之语,再次狠狠挥下一鞭后,缠绕住被他着意密旨吩咐的统领脖颈用力拉高,森寒嗜人的赤红鹰眸猛地逼近他,寒声厉质:“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朕的天后,在!哪?!”
统领被他用力捆住脖子双膝还维持着下跪的姿势。整个人如自缢一般被吊起已是双目暴睁脸色赤红,脑中更是嗡嗡作响,气都已吸之不进,却仍是大着舌头断断续续说道:“回,回天,帝,天后,娘娘,向,南边,去,了-咳咳咳!”
“追!”
“传朕旨意,不计任何代价,定要将天后,毫发无伤的拦下!若再败事有余,朕定斩不赦!”
厉声说完时缪靳已策马行出数米,他没有再过多停留去质问为何未曾将人拦下,他知道,正如他了解她一般,他的妤儿定然也已预判了他的行动而想好了绝佳的对策,所以才会如此顺利的通过了卫军的严密防守。
南边,他的妤儿还是那般天真,便是她回到了南州,她也找不到那翠山丁点痕迹,更不要想再返天上!而她便是回到了南州,他照样能将她带回来!
但他的妤儿已今非昔比,她又那般了解他,定然不会猜不到他会如何做,那么她真的去了南州了吗?想到她的狡诈,缪靳眸中一凛,手臂一紧立时勒停骏马,慑人的眸锋利的打量着前方各路,“传令京都周边所有城镇,一见天后銮架立时拦截,所有从京都出去的道路路口立刻去追!”
“是!!!”
一直紧随其后的靳一领命后,直接从腰间取出信号放于当空,又对身后众卫打了手势,霎时间,卫军中近百人便由整化队迅速驾马朝各个道路疾驰而去。
此刻纪妤童与缪曦昭确是在前往南州的路上,而这一次她再不是如之前的每一次心惊胆颤,如履薄冰。现下她的身边明里暗中随行护卫者足近千人,便是缪靳突破了她设下的重重阻碍来到她的面前,她亦有一战之力。她既说了要堂堂正正的,要他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离开,便不会惧他。
为了今天,她已经等待的太久,准备了太久,甚而早在赌约开始前她便已做了两手准备。而今能够顺利出宫,与运气无关,尽是她多年来明里暗中的布置。
她转眸看向身侧依偎的小太子,清冷明澈的眼眸流转生辉,唇角扬起璀璨耀人。
“启禀天后,靳宁卫发出消息了!”
纪妤童神色未变,看了眼窗外马上恭敬等令的靳三语气如常道:“照计划行事。”
“属下遵命!”
靳三深吸口气抬起头压下心中挣扎的情绪,既然早在五年前便与天师一道被挟制做出选择就断然再不可能回头。须臾,年轻的眉眼上便重覆坚定,低喝一声驱马向前,迅速召来负责暗中保护天后的靳宁卫传达凤令。
天后銮架乃是工部耗时一年之久集舒适,奢华,速度于一体精工制作,且拉车的又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一日百里绝非虚言。
銮架一路行至津沪时,此地官员已提前收到凤令于此等候,待那辆尊贵华丽的銮架未曾停下一路南行后方站起身。余光瞥到城墙上那名冷面黑衣卫不由苦笑着对视一眼,心里暗忖这帝后恩爱缠绵不舍倒是累得下臣跟着忙活,却是不敢耽搁,忙打开城门命城中守军及百姓尽数而出浩浩荡荡的将去路拦下。
一国之君于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国朝百姓突然离京,且还是欲要前去阻拦安平晦乱的天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如此行为简直与弃国枉私同理。
缪靳自不会不知道自己今日之行会于百官乃至百姓眼中落下何等污名,可那名声与他的妤儿想比根本不值一提!威望可以再立,朝臣可以安抚,可若他的妤儿没了,那才会是令他遗恨终身之事!
然纵他座下御马亦是千里宝驹,可一路南行途中至少有四路人手横马拦截,军人不似平民百姓喝之即听,尤其他的妤儿所掌的南军更是唯凤令是从,便是如今他这个天帝亲口下令亦是无用,可他等不及回去调军,遂待他带着人强行突围已是耗费了时间,甚而待他到得津沪时竟已至天黑。
面对再次将道路挡得严严实实的守城军与百姓,缪靳积攒了一路的怒郁之火再也忍耐不住,厉声怒喝:“再敢拦朕去路者,一概以谋反论处,杀无赦!!!”
在他来时便齐齐跪地的一城官民被他扑面而来的磅礴怒意所震慑,霎时一片哗然骚乱,而后便是阵阵被吓得神不附体的告罪求饶声。
唯有此地府君瑟缩着膝行向前几步,却仍是不敢靠近,在距离那道越来越近的肃杀身影三米远处不自禁瑟缩着俯首拜下,双手却是高高抬起手捧一纸金黄色背绣凤纹的凤旨,颤声说道:“启禀天帝,请天帝万望息怒,实是天后娘娘凤旨在此,臣等不敢违背天后娘娘之意。且,且天后娘娘还特下凤旨,道是,道是赦免臣等一城百姓拦截圣驾之罪--”
顶着头顶越来越寒厉的视线,他本就俯地的身体更是恨不得钻进土里去,却谨记天后凤谕继续说道:“天帝息怒,天后娘娘还有一纸留下,是特意留予天帝的,还请,请天帝过目。”
缪靳满身勃发的盛怒均被他口中的天后堵在了当场,才不过一日功夫未见他的妤儿,只是听得她的尊称他竟就好似如逢甘霖,暂得止渴。
他的妤儿这几年当真是没有白学,竟是连他会做出何种反应都已提前预断,当真是聪明!
他也当真停下马来,挥鞭将那凤旨卷来,沉下气息亲手展开逐字细看。
与此同时,同样追了一路的几位朝中重臣也终于追赶而上,却是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撑着被颠得头晕欲呕的身体踉跄着奔来,二话没说便匍匐在地,抖着气息说道:“天帝,请天帝归朝,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天帝,以国本为重啊!”
“请天帝回京,平定民心啊!”
“天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不日便可返京,请天帝以国本为重,切莫因私费公,便是娘娘定然也不希望看到天帝如此啊!”
朝臣的苦口婆心,百姓们的哀声求饶,缪靳都已经听不清楚,他的眼中,心中,只有这凤旨上夹带着的纸条上所写的,愿赌服输四个隽秀风骨乃他熟入骨髓的,她亲笔所写的字!
“愿赌服输......好一个愿赌服输!”
“哈哈哈哈!”
却在场众人听到天帝那慑人的大笑,都禁不住打了冷颤,一切声音也都随之尽消。
缪靳嘴角挂着笑,但那扬起的弧度却是恁地狰狞可怖,那双看着手中风骨绝佳字迹的鹰眸已是猩红一片,他猛地合起手掌将那小小的柔软的纸张,似攥握着她的玉手一样牢牢紧在手心。
倏地抬起眼沉沉地望向南方,却已是将他所有的疯狂全部压入心底,只余一片诡异的平静。
“我的妤儿......”
“回京!”
这一日天帝如同痴魔一般不管不顾的行径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因着到底未曾出何岔子,百姓不安慌乱的心也平复下来,继而方回想这整件事由,亦不禁感慨天帝当真是对天后娘娘爱之如命,竟是一刻都离之不得。
天帝爱妻之名一时再传天下,令天下男子感慨之,亦令天下女子艳羡之。而此事亦自是在那史书之上留下极为重彩之笔,使得后世人无不以此来断定情爱之准,用情之深。
却正如世人不知天后如何成为天帝之妻一样,亦同样不知此次天后离宫天帝如此情状之真相。更无人知,这一切美好均不过是始于一场权势滔天的强取豪夺,亦终于这至高无上的滔天权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