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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们疏忽了,多年未住的屋子难免有问题,之前雨下一阵停一阵也不像昨夜和拿瓢泼似的,雨势一大这才显露出来。
婆母想来是染了风寒,这病稍有不慎要人命,尤其听婆母呼吸粗重,她更加紧张。
相公进来,甄妙将婆母交给他:“等大夫浪费时间,我这就去拿银子,直接去医馆,也能放心些。”
林书安扶着母亲,眉心微微皱起,将母亲背在身上,轻声喊:“娘,儿子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和我说句话成吗?”
雨还在下,林书安身高腿长走的快,甄妙奋力将雨伞举高确保母子两不被淋到,跑着才能追上,没多久她的肩膀和头发就被打湿。
雨雾蒙蒙,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楚,林书安不时回头和林母说话,得到的不过是被雨水盖过的含含糊糊的哼声。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林书安先带林母进去,甄妙站在外面屋檐下合上雨伞,刚才心悬着雨水打在身上也没感觉,这会儿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伞靠在墙边,赶紧进去。
大夫诊过脉,摸着山羊须说道:“怎么这么不当心,大人了还不懂天凉添衣吗?人都烧起来了,要是在晚些病情加重会有危险,你娘还有旧疾,要是复发了,更坏事。我开副方子,你照着吃半个月方能大好。”
甄妙主动跟着学徒去抓药,学徒听他们口音不是本地人,提醒了一声在医馆煎药得另付钱,甄妙付了钱,过去接替相公照顾婆母,催促他:“这里有我在,相公先回去用点早食别误了去学堂。我待娘好些了再带她回去,你别担心。”
林书安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
甄妙坐在一旁看一会儿婆母又起身朝煎熬的地方望一眼,盼着药早些好婆母也能少遭点罪。
大早上医馆里还没病人上门,屋里充斥着浓浓药香味,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好在前面隔了一张屏风,甄妙搬起凳子换了个方向方便帮婆母挡风。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甄妙忍不住回头,看到来人,惊道:“相公怎么又来了?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
林书安从怀里拿出个牛皮纸包递给她,柔声说:“看样子怕是要在这儿待一阵子,你肚中空空怎么好,先吃点才有力气照顾娘。”又从袖子里拿出帕子为她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又看到她的衣裳也湿了,长叹一声,让大夫帮忙开一副预防风寒的药。
她想拒绝,在他凌厉目光的注视下放弃,她身子结实岂会那么容易病?
目送他离开,喊丈夫回去用早食的大夫娘子瞧见方才的一幕,说道:“你们两口子真恩爱,谁也舍不下谁。放心,我家相公治风寒在城里有口皆碑,别太绷着,都快急哭了。”
甄妙轻声道谢,但她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从何处瞧出她快要哭了。
她眼下没什么胃口,将包子放在旁边,想回去得给婆母换个屋子,漏雨的地方也得早些修补。
不知过去多久,学徒唤她过去取药,为了药温度早些合适入口,她站在大门口忍着冷风吹,手贴着碗边待不烫了赶忙端过来扶起婆母饮下。药味冲且苦,哪怕吃了多年药的婆母忍不住攒起眉头,她将包子递过去,说道:“娘,您吃两口解解苦味。”
林母虚弱地睁开眼摇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怪我不争气,又病了拖累你们了。”
甄妙扶着她躺下来,安抚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我们没做好,没发现您那屋子漏雨,不然您也不必遭这个罪。大夫说吃过药盖上被子发一发汗就好了,您多少吃点儿,不然空着肚子睡觉多难受。”
林母是真没胃口,但看儿媳一身狼狈照顾自己,满脸担心,她掰了半个递给儿媳:“我们分着吃,乖孩子,自从你嫁到我们家就没过过消停日子,苦了你了。”
甄妙接过来咬了一口,闻言笑着眯起眼:“不苦,我出点力气算什么呢?相公为咱们一家人挣功。名呢,好日子在后面等着我们。”
林母被她给逗笑了,勉强吃下半个包子躺下来,脑子昏昏沉沉,许是药起了作用,她很快睡着了。
甄妙替婆母掖了掖被角,走到门口看了眼外面依旧下得很凶的雨,而斜对面正是那天他们停下来看热闹的饭馆。
第85章
···
林母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头脑不昏了,身体也有了力气,坐起来没瞧见儿媳,不死心四处张望。
大夫娘子见状,笑道:“嫂子安心坐会儿吧,你儿媳出去找修补屋顶的匠人了,她让我同你说一声。现在雨停了,早些修补好也放心。这雨怪讨厌下个没完,去年闹了旱灾,今年又发洪水,前阵子来送药材的伙计说南边被淹了,百姓四处逃难,也怪可怜的。”
林母拢了拢被子,应道:“可不是,我夜里不过不小心没留意就染了风寒,老天保佑,可别让咱们老百姓日子难过。”
“嫂子一看就是有福的,儿媳妇长得俊又懂事,想来家里什么事都不用愁。”
林母瞬间笑开怀,眉眼间皆是得意:“可不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我儿子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以前我家日子过得艰难,自打我儿媳嫁进来一日比一日好,不然我们一家人哪儿能搬到府城来,这全是我儿媳带来的福气。”
说话间甄妙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见婆母气色好看了不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取了药扶着婆母回家。
临出门想起靠在墙边的伞,拿起来笑着说:“相公去学堂前又送了趟伞,不过没用上。娘,我请匠人将每间屋子都查看下,提前修整了住得也踏实。”
林母点头同意:“也好,屋子和物件一样,别看整天拿在手里磋磨它反倒结实,要是闲置了就坏得快。不知道修补一番得多少钱,我这病一回,书安的学费,再加上这事,几天就花了不少吧?”
“修补的钱还得匠人看过了才好决定,家里还有银子呢,您别担心。再说这本来就是花完再赚的东西,一直藏在手里拿不成土疙瘩了吗?您只要安心养病就成了。”
林母何尝不知这是儿媳宽慰自己的话,就算担心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焦急,只盼着往后的日子能好起来。
雨水将街上的青石板路冲刷的光亮干净却也易滑倒,甄妙扶着婆母走得分外小心,待到家门口,两个皮肤黝黑,高大结实憨厚腼腆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两位大哥进来吧,麻烦两位辛苦些将几间屋子全查看一遍。”
甄娟听到声音从屋里迎出来,扶着林婶的另一边胳膊,急切地问:“大夫怎么说?”
见妹妹手里提着药包,继续问:“药是现在煎吗?林婶,我将另一间屋子铺好床了,您先去那边歇着吧,饿了吗?灶上还温着汤饭,我给您盛一碗过来。”
林母笑着应下来,之前没什么胃口,现在有点力气了,肚子也跟着饿起来。
甄妙伺候婆母半躺在床上,接过姐姐端来的汤饭要喂,林母笑着接过来:“我已经好了,我自己来就好,不用管我。书安在家就好了,去看看他们可有要帮忙的。”
甄妙不是不知道婆母的顾虑,她不愿无端端地猜忌人却也不是没有防备心,家里用来劈柴的斧子就立在墙角。
一刻钟后,查看过屋子的匠人说有几处瓦片裂了需要换新,若是需要他们今儿就能将好瓦换上。
“小娘子看……这屋子虽说有些年头了,好在没什么大毛病,修补好再住个几十年不再话下。”
几十年不敢想,但这几年却是离不得的,甄妙看了眼阴沉的天色,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雨又要下了,时间耽搁不起:“那就劳烦两位大哥了,今儿可能做完?”
“小娘子放心,不用半日功夫就好。”
两个男人得了准话自去忙碌了。
甄娟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我们初来乍到总要遇些事儿,很快就好了。”
甄妙笑了,她不觉得这会儿是熬日子,虽说眼下没找到合适的营生让人发愁,但这短短两日却让她涨了不少见识,乡间镇上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做买卖不妥,府城却不同,女子能做的活儿不少,就像街上那家饭馆新请的师傅也是个女子,老板待人客气,工钱还给的多,足足有一两银子呢。
若是两个月后相公能考中秀才,便是姐姐所说的真正的好日子。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一天都得踏踏实实的过下去。
过去半日,房屋修补好,甄妙将一两银子递给他们,将两人送至门外,看他们消失在雨雾中才关上门。
方才修补到一半下起了雨,两人顶着风雨干活,甚至在从□□上下来脚打滑差点摔下来,甄妙被吓了一跳,赚得都是辛苦钱。
她回到屋里清点了一番身上的银钱,也只剩下七两了,姐姐出嫁要添妆,日常花销,兴许还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要用银子,她眉头皱起而又慢慢松开,心里作了个决定——她想去饭馆给那位厨娘打下手。
“一个月四百五十文,还管两顿饭,做的都是家里的活,我瞧着挺好的。”
林书安放学回家就被自家娘子缠着说这事儿,这回他沉了脸色,严肃地吐出两个字:“不许?”
甄妙不满地嘟囔:“为何不许?相公是怕我回家晚了吗?咱家离大街不远,府城夜里街上也多的是人走动,不怕的。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你来接我成不成?”
林书安垂眸看向拉着自己袖摆摇晃的那双手,上面起了薄茧,本该是十指纤纤的,为了生计,这一年就被磋磨成这般,他看着心疼。
“我抄书的钱也能贴补家用,短不了家里人吃穿。以前那是自家的买卖,累了乏了歇歇没人敢说,现在去人手底下做事,处处瞧人脸色,你生得这么瘦弱,哪儿受得住那些苦活?不成,我心疼,我娇美动人的娘子哪能由他们使唤。”
甄妙愣是被他给逗笑了,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听街上的人说府城买卖最好的是这些不起眼的饭馆,不管开在哪儿,只要味道好,捧场的客人只多不少。不然那家老板为何明明都赔本了还不遗余力地请厨娘要开下去?无利可图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做什么?”
林书安听着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娇人儿,年纪不大野心当真不小:“你是想?”
甄妙郑重点头:“我自问做饭菜味道不差,眼下先从简单的做起,边摸索边学,往后时机成了咱们还是自己做买卖。我知道相公心疼我,可想想这世间事哪一样不难?不苦?早晚得去做,躲是躲不掉的。”
林书安摸着她的头发,吐出一口气:“我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凡事想的这么通透在理,再阻拦你反而是我的不是。妙娘,对不住,总是让你受委屈。”
甄妙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如鼓点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她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天天说对不住我,你说的不累我听的都烦了。我不觉得苦,我自己乐意做的事儿,不光为你也是为我,这阵子我可算明白了,不管男女只要有手艺去哪儿都不怕。”
“若是受不住了就回来,别总逼着自己忍,娘那里得同他她说一声。”
甄妙坐起身,耳边的热意慢慢消退:“我想等定下来再同娘说。”
第二天一早甄妙忙完家里的活便去了魏记饭馆。
饭馆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开门晚,她算着时间过去,老板才刚开门不久,正同送菜的摊贩讨价,冷不丁瞧见站在一旁的她,愣了下说道:“天还早,这会儿还不做饭。”
“老板,听说您这里招打下手的,我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您看我成不成?”
老板皱了皱眉,好笑道:“后厨的活又脏又累,顶你两个人的婆子都吃不消,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一要是累出个好歹反倒来找我的麻烦,我岂不是冤枉的很。”
菜贩子将两筐菜过了秤,老板扬了扬脖子:“送进去吧。”
甄妙往前走了一步,水眸里漾动着逼人的光:“老板,我将这些搬进去,您是不是能考虑给我个机会?”
老板依旧觉得不可能,嗤笑一声只当她痴人说梦,摆手让菜贩子将筐子给她:“你要是能将这两筐菜搬进去,明儿直接来上工就成。也不知你们这些娇姑娘怎么想的,绣花卖豆腐的活儿不做,跑来吃苦受罪,赶紧的,要是不成趁早让开,别误了事儿。”
这两筐菜不光是当季的新鲜绿菜,还有些瓜果马铃薯,结结实实地压在筐底就是男人脸色也得变两变,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只怕端不起筐子来反而摔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甄妙刚弯下腰手抓着竹筐两边,从饭馆里走出个妇人来,见状道:“这是做什么?这么重的活怎么能让一个柔弱女人家来做?”
老板冲妇人摇头:“她想来到后厨去打下手,我说她做不来,她偏不服气,她自己要做的随她去,撞一回南墙也就知道痛能死心了。”
妇人看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啧啧两声:“你说你何必呢?你做不来的。”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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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镇上租了铺子甄妙已经有小半年未再感受过因为提重物胳膊肩膀酸痛难忍的滋味。
这一筐菜虽然不轻,但对做惯苦力活的她来说也不算太难。
小时候傻,干活一味的用蛮力,反而扭到腰,痛的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哪怕这样还是被王氏拿棍子抽着骂偷懒,她做不完的事儿总得姐姐来善后。
她躺在床上养伤,王氏在外面骂咧咧,每每想来都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遭。
吃过一次亏,后面再做就知道用巧劲了。
老板见她身体贴着筐子,脊背笔挺,虽然走得不算快但是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两筐菜送到后院厨房。
甄妙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喘着气问:“老板,您瞧成吗?”
老板摸了摸下巴,看了旁边的妇人一眼:“留还是不留得我娘子说了算,店里已经有两个婆子了,这样吧,若是不成,我给你带些菜回去,就当为我方才的胡言赔罪了。”
甄妙银牙咬了下唇瓣,心里一阵惋惜,自觉也没什么机会了。她这张脸有时候也是个麻烦,天底下的女子无人不防着,哪怕她是良善清白的人也难放心。
她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不过几分力气而已。”
无力地走了几步路,却听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小娘子且回来,我有话同你说。”
老板不知娘子是何意,见两人往里面去,忍不住跟上去想一探个究竟却被瞪了一眼,只得站在外面同菜贩子结账。
老板娘带她去的是后院客厅,虽说不大胜在干净整洁:“坐下聊吧。”
甄妙依言坐下来,见老板娘还在打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道:“老板娘,我什么活都能做,不会挑拣的,我一心想赚钱贴补家用,仅此而已。”
“你不必紧张,你家的情况我已经从别处听来了。”
甄妙愣了下,府城大了去,人来人往,她家的事儿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