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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若然的身上一共有三十六味毒和二十四味迷药,可惜没有一味是后悔药。如果有,她一定不会在进宫那日默许柯梦遥的“计谋”让陶烨进王府来;如果有,她一定不会在为了逃避当帝姬而踩入陷阱成了所谓王妃;如果有……
渺渺箫声隐约响起,却立刻被窗外的啼乌惊破了旋韵。那日在凤箫书房掉下的佛经又闯入脑海,模糊的三个大字“闻如是”在眼前晃动不休。
佛传弘法,我闻如是。
如今佛祖千般教诲我皆已不记,只记一句“境忘心自灭,心灭境无侵”。
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若想不受伤害,只有自灭其心。
那便……忘却吧。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许若然不知飞至何处的思绪,却是冰弦进来通报:“王妃,吴苌夫人求见。”
吴……苌?
许若然淡淡蹙起了眉,接着想起那个曾来过的、护着姐姐的吴姬。那个妹妹,好像是叫……吴艿?
许若然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想起,于是虽然懒得动,仍旧冲冰弦点了点头,表示会去见客。
上次这个吴夫人让妹妹带来的一段话颇有意思,仿佛她才是王府中真正的女主人,殷殷叮嘱新入门的妾室出嫁从夫。她曾听冰弦唠叨过,王爷只有两个侍妾,就是这吴氏姐妹俩。平日里王府中的财会家政都是吴苌打理,暂代王妃之职。许若然册封后,她本提出将手中权限交还给许若然,却被王爷淡淡一句“不必,你做惯了的,本王也放心”做了罢。府中到处流传“新王妃不受宠”一说也是由此而起。今日这位“吴夫人”终于亲自上门赐教,不知又所为何事?
许若然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揪了一下——自己何时竟习惯记住如此多的事情了?
不行,不能,不可以。
这个王府果然太危险。她不能再久留。
这样,带着些许不定的心思,许若然见到了“吴夫人”。
许若然进正厅的时候,吴苌正低头细细地喝着冰弦送上来的一碗茶,听到许若然的脚步声,她才抬起了头。许若然看着她,一时竟没有了平日见到生人时不自觉生出的困倦和不耐。
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许若然的眼睛永远带着两分困意和七分的心不在焉,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眸子中却已空无一物,深深的,除了疲倦,还是疲倦。仿佛江头断壁上的望夫石,已在悬崖上展览了千年,只求能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但所有婀娜的风情早已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剥蚀殆尽,所有旖旎的遐思也在一次次千帆过尽的失落中凝固成绝望。最终只剩下这两潭幽深的死水,带着风中残烛般微茫的希冀,疲倦地继续等待下去。
这是个悲伤的女人。
许若然看着她,自己竟然也涌出一股淡淡苦涩的感觉来。
她无言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吴苌也没有跟她见礼。两个女人就这样默默地静坐对视,夜晚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郁。
终于,还是吴苌先开了口。
她说:“今天下午,我在竹林。”
今天下午,我在竹林!
下午,陶烨在竹林与许若然约定夜逃。
许若然神色不动,淡淡应了声:“哦。”
下午竹林有人,她和陶烨当然都是察觉了的。只是她和陶烨都以为是哪个下人,陶烨故意说出那些话,也是想诱偷听的人去前去告密——当然,他和许若然不会真的就如此离去。离开王府只能躲过一时,若不釜底抽薪,任许若然逃到天涯海角,凤箫都有办法把她找出来。陶烨如今这样做,无非是想既然他们目前斗不过凤箫,耍耍他也是好的。再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谁知哪天今日这步棋就成了妙着了呢?
可是这人是吴苌。凤箫的侍妾、目前王府上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无论从哪个身份上说,这都应该是她的一个大好机会。去凤箫那里狠狠告一状,或者干脆到时候带人抓个正着,甚至不闻不问任他们远走高飞,都对稳固她的地位百利而无一害吧?
可她竟然没去找凤箫,而来找许若然。
她到底想做什么?
吴苌慢慢地又呷了一口茶,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走到许若然面前,然后——跪了下去!
身份上来说,许若然是王妃,吴苌只是一个侍妾,侍妾跪王妃,本是天经地义。但许若然知道,眼下这个女人,并不是为了这个而向自己下跪。吴苌此刻跪下,自然是有话要说。所以她等,等着看这王府的女主人到底要说什么话。
吴苌只说了六个字。
她说:“不要走,他爱你。”
许若然慢慢地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终究没有说话。
吴苌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你们打了一个赌,但我要告诉你,这是真的。王爷……”她顿了顿,咬了咬下唇,艰难地继续道:“凤箫他爱你。这才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一阵夜风吹过,窗外竹影缭乱,扰了一室的灯火。
许若然的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中明灭,看不清是喜是忧。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不会。”
那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是这个。
一定不会。
吴苌的神色一变,似还要说什么,许若然已开口道:“但是我不会走。”她不是个善心的人,却也不愿意再看到眼前跪在地上这女人的眼神。
吴苌的目光中涌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像欣慰,又像黯然神伤。她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了许若然一眼,终于慢慢地站起身。
“你也许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她这样对许若然说着,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意,转身离去了。
许若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渗出一丝凉意,随之是一种隐隐而来的恐慌。这种恐慌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仿佛是一条幽暗密林中的毒蛇,她步步为营防意如城,就是为了避免它的攻击,而它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慢慢缠绕上她的颈项。
尘缘相误,众生皆苦。
但她不要!
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