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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虎和阿斯尔带着孩子去湖面滑冰, 从出门到回来不足半个时辰,其其格和吉雅是钻在他的狼毛披风里抱回来的。
“好冷好冷。”其其格缩着脖趴在暖炕上,再不提要出去玩了。
赵阿奶抱来一床被子, 让三个小的盖着被子捂捂,她坐一旁搂着哈布尔, 看着两个小丫头问蜜娘:“其其格两岁的时候是不是比我家丫头身量高些?”
“应该是差不多的, 高也没高多少。”蜜娘瞅到婉儿翻了个白眼,心下一乐,问起她这胎怀多久了。
“快四个月了,肚子里这个乖些, 我就吐了两三天就好了。”婉儿摸了摸肚子,“听我阿奶说盼娣和木香她们盖新房了?我今年也去不了瓦湖,只能等明年孩子生了再过去坐坐。”
“是,盼娣就在我家隔壁住着。”蜜娘想着赵阿奶是在下雪之前就过来的,还不知道木香的事, 她主动提起:“木香她男人死了,就在扈文寅成亲的前几天,他死之后, 木香接替他当了撰士。”
婉儿惊讶, 多年轻的一个人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她又问:“那之后木香打算怎么办?她还有个孩子。还有盼娣,她十八了吧?还没嫁人的打算?”
蜜娘听盼娣说过, 木香这几年是不打算再嫁人, 钟齐头七还没过就有人上门提亲,她都拒绝了, 放出消息称等孩子站住脚了再考虑旁的事。
至于盼娣, 蜜娘只说她不清楚情况, 又转口提起扈文寅成亲的事,请了都城的戏班子来连唱三天。
“要是早知道扈夫人有请戏班子的打算,我就晚些再过来了,来漠北后就没再听过戏了。”赵阿奶惋惜。
“今年冬天还有,前提是文寅争气。”巴虎进来喊吃饭,出门的时候拉着蜜娘站檐下说想等吃过饭就回去,“我放心不下家里的羊。”
“行,等吃了饭再给阿斯尔说。”
饭桌上阿斯尔听赵阿奶说想听戏,忙说:“不用等扈家添子,秋天回来了我带您到都城听去,年年都去,咱又不是听不起。”
赵阿奶这下满意了,也不念叨了,又低头忙活着给重外孙女挟菜挑鱼刺。
婉儿见状跟蜜娘抱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阿奶年纪大了,跟我家的姑娘似的,想要一件东西就一直念叨。”又压低声音说:“心眼也小,爱计较。”就说她肚里怀的这个吧,刚有音信,老太太就念叨着一定要是个小子,缝的小衣裳和小鞋子全是小子穿的颜色,她说她几句,老太太还生气。
蜜娘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头发斑白,是上岁数了,漠北的气候对年轻人来说还能适应,年纪大的人更是难熬。
她劝道:“你就当是多养了个孩子,念叨随她念叨,小孩子也是嘴巴碎,一天到晚闲不住。而且你阿奶一年也就冬天这段时间跟你住,她说的你不想听就躲远点,没必要跟她争个输赢,你说的她也不会听,也不止是她,我婆婆都不怎么跟我们见面也是更喜欢吉雅。”
蜜娘见婉儿皱着眉头,脸上闪过的苦恼,只觉得她出嫁前赵阿奶不随她来夫家是对的,住在一起矛盾多。
回家的路上,蜜娘隔着车门对巴虎说:“等咱们的孩子长大娶媳妇了,都给盖房子分家分出去,我们老两口自己过,不跟他们挤。”
这话巴虎赞同,有孩子闹哄哄的,想跟蜜娘做些亲密的动作闹的跟做贼似的,亲自己媳妇搞得像是偷人。
下午往回赶的只有他们一家,宝音爷奶在家,他们一家能在娘家多住几天。吃了饭就往回走,到家天已经昏了,炉子里的火刚生起来,外面就黑了。
“你们这再慢一点就要走夜路了,再有下次别急着回来,就是一夜冻死百把只羊也比不上人命珍贵。”牧仁大叔皱着眉头往出走,“你们回来了我就回家了。”
“你别回去,晚上住后院。”巴虎喊住他,“你睡着了就睡的死,夜里炕里没火了都不知道,你搬来我家,夜里我起来给炕里加柴。”老头子年纪大了,冻病一次能要他的老命。
他也不跟老头商量,跟蜜娘说一声就往外走,拽着老头回去搬家,路上跟他说了开春不让他去临山的事,“你就别奔波了,就给我守着家,吃吃喝喝跟老头老太太唠唠嗑。”
牧仁大叔心里熨帖,但还嘴硬说他还能干,“我过去也能帮你看着孩子,等其其格和吉雅去念书了,我晌午还能坐在勒勒车上去给孩子送饭。”
“送饭谁都能送,你在家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多种萝卜,秋天了去牧场转转。”
老头一把年纪了,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被褥和一年四季的衣裳,就那马头琴还有个看头。巴虎这次让他搬走就没打算让他再搬回来,直接把铁锅都给掀了拎走。
晚上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蜜娘偏头笑眯眯道:“叔,我从中原买几只猪崽过来,你在家用泔水混米糠喂猪崽,养一年,明年我们回来把猪宰了吃猪肉。”
老头点头,“行。”
第二天蜜娘把婉儿送的咸鸭蛋给盼娣和木香送过去,盼娣忙活着在羊圈里烧火,莺娘把她的羊也都赶了过来,挤在一个羊圈里暖和些。
至于木香,她忙的不着家,蜜娘白天去扑了个空,晚上跟巴虎一起过去,半夜了她还没吃上饭,嘴上也起了个大燎泡,急的也是气的。
“你也别急,大寒天隔几年就有一次,就是不会冻死,每年也有牧民因为别的其他原因把牛羊养死。”巴虎提点了些照料牛羊的法子,又说:“扈大人心里也清楚,只要他不怪罪你,下面的人再闹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木香叹口气,是她心急了,急着一举做出成就镇压那些老古板。
“天冷,我也不留你们坐一会儿了,回去的时候慢着些。”她送两人出去,“婉儿情况如何?怀老二了?挺好挺好,我们都好好的。”
……
这个冬天一直到三月中旬才升温,巴虎把去年编的羊毛绳又挂上房梁,其其格和吉雅带着大斑小斑和大胡小墨在门前的雪地里坐牛皮滑雪。
“估计要到四月初才能动身前往临山。”
“那母牛生崽要在路上了。”蜜娘把哈布尔放地上让他扶墙走,“我们小老三的周岁也在路上过。”
巴虎蹲着扶着小儿子,教其其格和吉雅学走路还在眼前,眼下老三也快能满地跑了。
“等到临山了,给他补个金项圈。”
蜜娘靠在墙上看大斑烦躁不安的样子,琢磨道:“你猜大斑今年会不会进山?”小斑肯定不会去,它今年没有发情。
巴虎说不准,但狗屋里养的膘肥体壮的五只山里客也该放走了,“等我们动身就放它们离开。”
但这只是他的一心情愿,雪化的差不多了他就牵着铁链子骑马带五只山狸子往南跑,远离村庄了他给它们松了铁链子,“好了,回山里吧。”
三四个月没肆意奔跑了,铁链子刚松,五只山狸子就在雪里打滚撒欢,地上的雪还不及它们的指甲长,没一会儿就把雪下的土翻了出来。
巴虎再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棕黄色的皮毛涂满了黑泥,毛发打结,一缕一缕的翘着。
“哎——”他见它们急匆匆往狗屋里跑,挤在大斑小斑中间去吃食槽里的肉,念叨道:“你们不走啊?开春了,山里的兔子也出洞了。”
五只山狸子是真没打算走,吃了饭自在的进屋睡觉,天黑了跟大斑小斑和大胡小墨一起跑出去逮出洞的兔子老鼠,天亮回来睡觉,到饭点就起来吃饭。吃主人家的饭也没个自觉,见到人了顶多抖抖尾巴,更多的时候是不搭理。
“养了五只大爷?”巴虎憋屈,他试图赶过,他前脚到家人家也后脚回来了。
等四月初八动身的时候,二十来只狗里混着九只山狸子,慢悠悠跟在羊群后面跑。大斑跟大胡小墨的爹今年都没进山,憋着憋着也就过去了,也没见憋出什么毛病。
巴虎拍了拍巴拉,“好样的,你开了个好头,希望大斑还有那个谁跟你一样,修身养性。”
作者有话说:
就这一更,大家国庆快乐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月底哈布尔满周岁的时候, 距临山还有七八天的路程,小胖墩脱了厚厚的衣裳已经能跑几步了,喜欢赖着兄姐玩, 不喜欢被抱。
早上吃完一根比他还高的面条,巴虎拉了大黑马过来, 还没走近哈布尔就哇哇叫, 他这一路看到人骑马骑骆驼就激动。
“来,爹带你骑马跑一圈。”巴虎身上还残留着牛血的腥味儿,他天不亮就起来盯着母牛生犊子。
翻身上马,他俯身接过小儿子按在胸前, 风里已经没了寒意,但还是要给他的口鼻蒙上细棉布。刚扬起马鞭,后面又跟来两头骆驼,嘴里嚼着黄油煎的馒头片,驼峰中间坐了两个小孩。
“爹, 我们比比?”吉雅甩着他的银制马鞭,这是去年秋天跟着去戌水卖牛肉的时候买的,虽然骑的是骆驼用不上马鞭, 他也天天缠在腰上, 舞着过过瘾。
巴虎一手按在哈布尔的胸前,瞥着他卖弄的小动作,有心炫炫, 又怕他摔了, 就说:“等你齐我胸口高了,我再跟你比。”
“走!”哈布尔不耐烦了, 伸出小手拍马背, 驱使道:“驾驾驾。”
巴虎垂眸, 腿上使力,膝盖轻拍马腹,大黑马一个猛子冲了出去,哈布尔被惊的闭了眼,缓过神又激动起来,他还当是他驱动了马,勾着身子继续拍打马背,嘴里嚷着驾驾驾。
其其格和吉雅骑着骆驼跟在后面,偶尔错过身了嚣张地冲马背上的父子俩吹口哨,又在巴虎的逼视下拽了缰绳放慢速度。
蜜娘坐在车辕上眯眼看齐头并进的一马两骆驼,蹄子撂过,踩断的碎草屑随着风打着卷,扑向迎空,擦过低空飞行的鸟雀。
人往东南走,鸟向西北飞,北面或许有个大河大湖,有丰茂的水草,滋味极好的小鱼。
银铃似的笑声又打转回来,马奔到车前打了个响亮的鼻哨,蜜娘拿出一块儿煎馒头,撒一撮细盐,在巴虎抱着哈布尔下马后,她递给他,“喂大黑子,你喂它了,下次它就听你的话。”
小胖墩本来还不乐意下马,接到馒头片又乐滋滋踮脚举手,趁大黑低头嚼馒头的功夫偷偷摸马鼻子。
“那我过去了?”巴虎还惦记着母牛和牛犊。
“行,你忙你的。”蜜娘跳下车辕把哈布尔抱上车,给他使眼色,让他把马牵走。
“要,不。”哈布尔急了,嘴巴里嚷嚷着喊娘。
“娘不会骑马。”蜜娘挥手让要过来的其其格和吉雅转身走远点,小的这个是属牛皮糖的,极会歪缠,这会儿还念着骑马,见其其格和吉雅骑骆驼又要闹着坐骆驼,不给就哭。
他也就是占了年纪最小的便宜,都疼着他让着他,要是换成吉雅小时候这么闹,其其格先给他打好了。
没安静一会儿又哼唧着下去走路,蜜娘先是不理,等声势转大才又抱他下地,勒勒车一辆接一辆擦身而过,拉车的牛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瞅两眼,甩着尾巴把两人撂在身后。
“娘,我来抱我弟吧。”其其格骑着骆驼过来,骆驼后面还跟着大胡和小墨,脖子上挂着叮当响的铜板。
其其格往后挪腾了一下,要让哈布尔坐她怀里,“我抱着他,肯定不让他摔了,你歇歇。”这小子太烦人了,从早上睁开俩眼嘴巴就没闲过,她跟她哥都不乐意搭理他,但又见不得她娘受累。
不等蜜娘说话,哈布尔就想去抱骆驼腿,蜜娘一把拽过他,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真想让你变小一岁。”去年他多听话啊,过了个年像是换了个孩子,习惯了他安静,现在闹腾起来让人受不了。
哈布尔还是如愿以偿坐上了骆驼背,刚坐上就挨了一巴掌,其其格打的,她打是真打,响亮的巴掌声惊的大胡跟着一跳。好在小老三是个肉实的,耐打耐疼,挨打了吭都不吭,还茫然地喊姐姐。
“小傻子。”其其格又给他揉揉,“疼不疼?你乖一点姐姐就不打你了。”
姐弟和乐,蜜娘也就撂手不管了,嘱咐其其格别离车远了,“我去烧水烫鸡毛,晌午咱们炖鸡汤吃,再煮一锅韭菜鸡蛋饺子,是吃煮的还是煎的?”
五月份是韭菜最鲜嫩的时候,嫩生生绿油油,韭菜鸡蛋饺子怎么吃都不够。
“煎的,娘,我想吃掺些肥肉的,你剁一小块儿肥羊肉在里面,但不要太多。”
人小舌头灵,不会做但很会吃。
蜜娘回车上烧水,喊追赶落单羊羔的大儿子:“吉雅,你去找朝宝阿叔,让他宰只羊。”
“哎,晓得了。”
扈文寅打马路过,听到声咂巴道:“四岁的孩子都能管家干活了,我师兄好福气。”又驱马靠近勒勒车,“嫂子,晌午做啥好吃的?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炖鸡,煎饺子,这一路来我们家吃的最多的就是鸡、兔子和饺子包子。”九只山狸子夜夜出去捕猎,白天赶路的时候遇到了还会蹦出去逮一窝撵一群,她天天都在杀鸡拔鸡毛。
扈文寅嘻嘻一笑,“嫂子,饺子做好了让吉雅和其其格给我送两碗去,你调的饺子馅比我家厨娘调的味儿好。是韭菜鸡蛋馅的吧?”
“是韭菜鸡蛋的,就是其其格要吃加点肥羊肉的,你吃不吃?不吃我另外再调馅。”
“吃,不用再另外调馅。”扈文寅说完就要走,冲骑骆驼哄孩子的小丫头说:“大侄女,记得给阿叔送饺子啊。”
“好嘞。”
蜜娘切韭菜的时候,朝宝把肥羊肉送来,也厚着脸皮要一碗,蜜娘干脆多调了一盆馅给金库老伯端去,让他们想吃自己包。
牧仁大叔没来,就由金库老伯接手做饭,等到了临山,朝宝要走了,明年希吉尔也要走。每年都有离开的,也有新来的。
日头升到头顶,队伍前方三声锣鼓响,到了吃饭的点了,也是给牛羊马骆驼饮水腾时间,但也不足半个时辰,稍稍停留就要动身。
饺子里有肥羊肉,咬开酥脆的外皮里面是油润的馅儿,韭菜和葱花的汁水跟羊肉的油混在一起,唇舌间汁水横溢。
“好好吃。”其其格一口一个,嚼完了才开口说话,“我跟我哥给师叔送饺子,他接到了就捻了一个扔嘴里,夸我娘做的饺子味道绝了。”
“可不止饺子,菜到你娘手里就没有不好吃的。”巴虎跟着追捧,有了饺子他不吃肉都可。
蜜娘看着他笑,“再夸几句,过两天我再给你们包。”
巴虎没空说话,指了指小儿子,哈布尔这时候特别乖,一手抓肉一手抓饺子,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满嘴流油,他这模样是最好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