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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迷糊挠着裤裆走进来,说道:“支书,吃饭啊?我没口粮了,饿了。”
王东方一听这话着急了:“我亲娘,上个月初不是刚给你派了一个季的口粮吗?”
大迷糊嘿嘿笑:“不抗吃。”
王向红笑道:“行了,坐下吃口吧,不过我家中午饭也不多,都吃的差不多了。”
大迷糊看向王忆。
具体来说是看向他手里的两个饼子。
王忆立马让座:“来,大迷糊兄弟是吧?你坐我这吃两口,我吃饱了。”
“什么大迷糊兄弟,”王向红严肃,“他是你叔,辈分上来说他喊你老子叫哥,你得喊他叔!”
他又对大迷糊说:“这是王老师……”
大迷糊嘿嘿笑道:“你是王老师,老师好!老师好!”
扯着嗓子就是叫。
很不地道的,王忆看着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大叫驴。
他食不下咽的饼子在大迷糊手中那是美食,大吃大嚼、狼吞虎咽,看的王忆都饿了。
大迷糊的吃法让他怀疑,这小子吃的饼子跟自己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吗?
王向红给他介绍,大迷糊也是王家后人,是个苦命娃,跟寿星爷颇有相似之处。
寿星爷年纪大,名字已经没人记得,大迷糊则是大家伙都这么叫他,也没人记得他大名了。
寿星爷是孤家寡人,大迷糊也是,他娘是逃荒那年来岛上的,嫁给他爹有了他,后来他爹遭了海难死在海上,他娘便收拾东西跑了。
当时大迷糊六七岁,王向红做主,大队里养下他。
但他终究不是各家各户自己的孩子,大家伙看的难免不那么仔细,结果在他十岁的时候碰上一次冬季暴风雪天气生病发了高烧。
岛上医疗条件差,当时海上气候很不好,他们也没法出船送他去县里医院看病。
最终一场高烧把他脑子烧的有点问题——没有烧成傻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所以得名为大迷糊。
大迷糊有力气,但脑子转的慢,干不了精细活,空有个大体格子。
“撒网下钩潜水扎参,他是干啥啥不行,不过饭量大,吃啥啥不剩。”王东方挑着螺肉说道。
大迷糊抬起头:“谁说的?我吃屎就剩下了,上次喜子用鸡屎耍我,嗯,那鸡屎就跟你那个螺肉一样。”
王东方一听这话顿时无语,他低头看看颤巍巍的螺肉,索性扔回盘子里:“我吃饱了。”
大迷糊顿时将螺肉捞走。
王东方给他的评价很准确,吃啥啥不剩,满桌子剩菜一扫而空。
王向红没吝啬,但叮嘱他给王忆收拾房子要舍得下力气,不能偷懒。
大迷糊满口答应。
他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回到校舍后,他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身板就忙活起来,王忆开门他则准备搬杂物。
结果门一开,杂物堆里钻出来个少年。
少年十来岁,脸黑皮肤糙、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衣,脖子上挂着根脏兮兮的红布条——不是红领巾,就是一条红布。
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王忆吓一跳:“你是谁?”
“他叫鼻涕。”大迷糊推开他开始干活,不怕脏累,上手就干。
少年鼻子上确实挂着两条鼻涕,一吸一放跟两条虫子似的上上下下。
他说道:“王老师,我、我叫王丑猫,我爹让我来给你打扫卫生。”
王忆从包里抽出一张心心相印纸巾递给他,他闻了闻,高兴的塞进嘴里。
这把王忆吓一跳:“你干嘛?”
王丑猫也被他的话吓一跳,赶紧抽出来递给他:“王老师我以为你给我的。”
王忆说道:“是给你的,这是纸巾,给你擦鼻子的。”
王丑猫说道:“它香喷喷的,我以为这就是棉花糖,蛤蟆哥说县城里的棉花糖就这样,大大的白白的软绵绵的香喷喷的。”
考虑到这个年代,王忆确定这娃不是在开车,于是他悲从中来,这是个苦孩子啊。
他又指向王丑猫的脖子问:“你的红领巾怎么成这样了?”
王丑猫低头说道:“让人抢走了,少先队员不能没有红领巾,我只好找了个代替的。”
这就更苦了!
第10章 观海听涛居
看着王丑猫手足无措的样子。
王忆打开背包去拿出一块士力架。
他为了上天涯岛准备不少食物,泡面、压缩饼干、士力架、巧克力、面包、火腿香肠等等。
不过多数放在时空屋里的那皮箱里,背包中只有士力架和泡面。
王丑猫拿到士力架后满脸茫然。
他就没听说过这种包装,所以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王忆给他撕开包装纸柔声道:“你擦擦鼻子然后吃这个,这个是吃的。”
王丑猫赶紧用袖子抹鼻子。
王忆拦住他说道:“用纸巾,算了你还是用袖子吧。”
少年的袖子已经板硬了,这是鼻涕干了的结果。
擦了鼻涕他接过士力架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使劲睁大:“嗯嗯,嗯嗯,好吃,王老师,这是什么?真好吃真甜真香!”
王忆说道:“这叫士力架,嗯,算是巧克力的一种……”
他话没说完,大迷糊扔掉一根木头两步跑过来:“什么好吃?”
王丑猫一下子将士力架全塞进嘴里。
大迷糊伸手去抓他肩膀要抠他的嘴巴!
王忆惊呆了。
这年头的乡亲,都这么生草吗?
他拉住大迷糊又拿出来两块士力架,大迷糊吃了一块也大叫起来:“真好吃,真香真甜啊,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
王忆看着他那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子的样子连连苦笑,士力架公司要是看到他这反应,肯定会请他去拍广告。
大迷糊的反应并不夸张。
想想自己食不下咽的玉米饼子在他嘴里是美食,以此为基准就知道士力架的美味了。
王忆说道:“先干活,干完活还有好吃的。”
这下子好了,大迷糊甩开膀子跟旋风一样在屋里屋外刮了起来。
王丑猫也下手,小小年纪可动作比王忆麻利。
王忆收拾着杂物发现,自己干活的本事还比不上个十岁小孩!
这屋子是给学校当库房用的,说心里话王忆是想从里头捡点漏的,万一找到个文物啥的呢?
结果里面全是破烂杂物,除了一个碗就是一瓶墨水几支烂毛笔,最多的是砖头,这应当是部队当时修课桌留下的。
砖头反而最有用,它能做灶台、搭桌子,王丑猫去挖土、大迷糊去挑海水来和泥。
王忆说道:“这里不是有水吗?怎么还要去山下挑海水?”
大迷糊说道:“这是清水,我去挑海水。”
王丑猫解释道:“王老师,咱岛上缺水,清水只能给人和牲口喝,和泥得用海水。”
每一座营房都挺宽大的,接近一百平,毕竟要住三十个官兵。
收拾出来后里面很宽敞也很干净,墙壁下半部是做工精细的石条,上半部是青砖,青砖上还印着字:为人民服务!
他抚摸着这些青砖感觉到了时代的脉络。
房间里放上床、支起蚊帐,再用砖头和废木板架两张桌子放东西,清清爽爽顿时有了宿舍的气息。
王忆挺满意的。
这一忙活就是半天时间,王丑猫和大迷糊哼哧哼哧的修灶台,他插不上手便伸了个懒腰歇息一下。
此时太阳西斜,傍晚来临。
王忆往西看,海风猎猎扑面,有橘黄的光芒悠悠然然的飘洒。
夕阳余晖越过一条又一条海浪、照过一座又一座海岛,漂在海面上、洒进人眼里,将云彩染成橘红,将海面染上橘色。
海上波涛翻涌,或大或小的渔船挂起了风帆乘风破浪。
海鸥海燕和许多他不认识的海鸟掠着海面飞翔,像是穿梭在梦幻中的精灵。
偶尔也有大船出现在远处海面上,王忆看不清它们的具体形态,但它们会时不时的鸣笛。
汽笛声很响很悠长,拉着长腔传过来,一直穿进人心里。
王忆来感觉了,他看看手头上有毛笔有墨水,便找了块木板钉在门顶,挥毫泼墨写下三个字:
听涛居!
观海听涛。
王丑猫甩着泥走过来:“王老师,灶台搭起来了。”
王忆去看了看,赞叹道:“你俩真能,还会搭灶台呢。”
王丑猫使劲一吸鼻涕咧嘴笑,笑出一个大花脸:“这有啥难的?比乘法口诀简单多了,把铁锅能盘住就行了,这山顶风好,所以不用烟道也不用风箱,简单。”
灶台既然搭建起来了,就该开个火做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