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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和拾已将郁桃搀进车内,一路出了大兴街,过了狮子桥,上了官道,行上两炷香,才到罗府郊外的庄子上。
这个时节无非就是桃李春杏,罗家种了近千株的桃树,正是开花的时候。
庄子挨着村庄,住在偏郊的百姓聚在此处,开了少许商铺。一如从前郁桃在市集上闲逛,她下了马车没进庄子,反而想去小摊儿铺子上买几样好玩的。
如今出了府,身边只有丫鬟婆子,没人管的住她,说起来还要多谢罗家几位。
于是郁桃吊着翘楚给她的荷包,站在冷粘子的摊位前,吃了一串又一串,根本挪不动脚步。
“诶唷”翘楚拿胳膊怼了怼,小声道:“姑娘,端着点。”
郁桃不听劝,反而转身把拾已和翘楚撑在手中的伞往下坠了坠,这下上半身全部被挡住,只留了半幅裙尾在后边。
现在没人认得出站在摊子前吃东西的人是谁了。
等她吃饱,后撤两步正欲付钱离开时,空位挪上来两个人,郁桃下意识用余光瞟了瞟,两个姑娘。
正是罗家那两位,矮个儿穿碧青裙子的叫罗琦悠,高点穿安紫色的叫罗琦素。
“郁桃是不是不敢来啊?”罗琦悠拿着木签子说话:“昨日不还回了请函,说什么今日一定会到。”
罗琦素笑了声,话带嘲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张狂的很,现在哪里还敢出来?不丢脸死了,我是她早就不敢在平阳城呆了。”
“欸、诶诶”罗琦悠压低嗓子,“真是阿苒吃死了段公子,让段家悔婚啊?我那时候还以为她只是说说,听到消息我都是又惊又怕。”
“别在外头说这个。”罗琦素还挺谨慎,“要说还是郁桃自己没用,连未婚夫婿都留不住,我听阿苒说,郁桃现在还在纠缠段公子,连名声都不顾。”
郁桃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她什么时候纠缠段岐生了?
罗琦素小嘴叭叭叭没完,后头越说越离谱,什么她怀胎,宁愿给段岐生做妾,肚子里估计都有三个月了。
郁桃捏了捏拳头,收了丫鬟手里的伞,站在那两人背后。
“你们是在说我吗?”
她歪着头出声,看见两人身子突然一抖,僵直的转过头,眼睛倏的瞪大,表情如同撞了鬼。
她们完全没料到,郁桃会在后边,也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郁桃听了多少进去。
郁桃微微笑着,“你说的对,我确实长得不错。”
“但是,谁说我身子出了毛病?”她往前凑了凑,近的能看见两人颤抖的瞳仁儿。
郁桃抬起左右手将两人的头一把往下按,然后摆摆腰示意:“看到没,是你们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细腰。”
“还说我嫁不出去?”
她松开手,不顾罗氏姐妹脸上恐惧的神色,小声道:“闫韩侯府知道吗?”
“记着下回碰见,叫我世子夫人。”
罗氏姐妹额上全是汗水,两人呆愣愣的,郁桃拍了拍她们肩膀,“姑娘家要学好,不要成天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说完,她抬头对伙计道:“账给我算在这两个人身上。”
然后她拍拍沾味儿的袖口,转身离去。
郁桃走后许久,罗氏姐妹终于回过魂,她们不是害怕她,只是习惯性害怕被打。
两人面色惨白,想起刚才郁桃说的话。
罗琦悠咬着牙道:“就她还配得上闫韩侯府世子?”
罗琦素面色如簧:“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怎么还有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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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桃走的潇洒快意,她刚才也只是为图一时舒坦,想也没想张嘴就胡扯。
不过,有时候机缘天定。
她看着远处挨着桃林的靶场,男子一身劲装,临风而立,修长有力的手臂拉卡弓弦,三支箭羽飞驰而去,扎入百步之外靶心。
他抬手扯下缚在眼睛上的绸带,尔后笑了,树叶之下细碎的日光在他的脸颊拂上一层薄光,眸中是难以遮掩的恣意。
郁桃站在原地,想起罗氏姐妹的嘲讽,还有自己夸下的海口。
即然给她这个机会,那么这个世子夫人,她还真做定了!
很快郁桃好了伤疤忘记疼,脚底下硬生生转变路径,跃跃欲试的往靶场走去。
况且更巧的是,她也会射箭呐!
这不是上天推着她,往世子夫人这条路上去?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可爱问,回答下。
会长更,尽力写。
谢谢支持。
第八章
桃林绽放成连绵的烟粉色,风一拂便似水波荡漾,靶场被团绕在其中。
前朝崇武尚文,城池各处都有这样大大小小的靶场,跟着地头划分,靶场连着桃林都是罗家的私产。
靶场极少有哪个府上的小姐过来,管事生了一把络腮胡,后背着把羊刀,主动上前笑道:“这里进不去桃苑,烦劳小姐多往前百来步,看见木柳招头,往里去才是赏花宴举办的地方。”
翘楚递了请函,道:“我们是从花宴过来的,小姐自幼习武,在门栏外看见,想进去试试,还请管事领路,挑个人少清静的位置。”
管事挠了挠下巴,面色为难道:“今日靶场人多,还真挑不到块空地。就怕姑娘进去不方便,冒犯了小姐。”
“无妨。”郁桃盯着那抹身影心不在焉,随手一指过去:“那不是没人吗?就带我们去那个位置。”
“那个是......”
翘楚打断他:“咱们姑娘心心念念的想进去,好说歹说你不听,是瞧不起咱们平阳郁家吗,进不得你罗家的靶场?”
管事汗颜,武夫嘴笨,辩解不得,又怕得罪了人,只能客客气气的带着她们从边道上过,一路小声道:“箭矢不长眼,姑娘在里头万万小心,有什么尽管吩咐。”
郁桃未着骑射的装扮,有小厮送来绑带方便扶住袖子裙衫,方便行事。
靶场周围设了木桩,可供临时舒展舒展拳脚筋骨,地上青草蔓生,马棚就地圈养了几匹马,这时候散放在外,让它们啃食地上的青草。
三三两两男子成群,瞧见她进来,纷纷转头探看,看完又扭回去,一时议论纷纷。
郁桃心里想着旁的事情,从没抬头注意周遭的变化。
不大长的一段路,翘楚尽量将郁桃挡着,挡住那些男子不大规矩的目光。
就快到时,离人群原来越远,翘楚渐渐松了一口气,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堂妹?”
郁桃转了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月白束袖的男子面色迟疑的叫住她,再看见她转过头时,很快笑起来。
“还真是你,我还说是哪家的姑娘只身进靶场,是你就不意外了。”
这是族中六伯娘的三儿子,但是盛暑郁家女眷前往山中庄子里避暑,便会和郁哲宏,郑镛三人一起到处疯玩。
不过那也是十岁之前的事情了,这几年,郁桃定亲之后,便与他没怎么见过。现在一看,人生得高大俊朗,唯一不变的,还是从前那双眯眯眼。
“堂哥。”郁桃几步跑过去,说不高兴那都是假的。
郁哲宏手里是一根马鞭,像是刚从马上下来,脸上还带着汗。
他站着没动,反而带着笑容仔细看了郁桃一遍,然后用十分欣慰的语气感叹道:“小时候看到你跟个野猴子一样,门牙也长得不整齐,头发细黄细黄的,像是整日没吃饱饭......”
郁桃微笑,礼尚往来:“堂哥那时候个子才到我肩膀,又黑又瘦,孔孟背不出几句完整的,整日扯姑娘的小辫子......”
只这几句,两兄妹重新回归以往的剑拔弩张。
郁哲宏眯着眼,仍旧是以前她所熟悉的贱兮兮的味道。
“你来射箭?弓拉的开吗?”
“哈哈哈哈哈......”
郁桃看着他努力睁大的眯眯缝:“你的眼睛不睁开,瞧得见弓弦在哪吗?”
郁哲宏不搭理她,反问:“不和你胡扯,进来这里做什么?”
“哼。”郁桃斜他,“我可不是找你来的。”
听这话意思,郁哲宏挑挑眉,挺意外:“那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真想学射箭?”
郁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染了粉色,指头跟猫爪儿似的粉嫩。
她很快地打起算盘,看了那边一眼,凑到郁哲宏身前。
“堂哥......”她谄媚的笑道:“有个事儿求您。”
“别。”郁哲宏抬抬手,“担不起郁大小姐亲自来求,有什么只管吩咐。”
“你知道我嘛,与那本是和段岐生定了亲。”郁桃抠着手心,“但是这里头各种缘由,爹爹让郁苒嫁过去,你表妹我现在就是孤寡一人。”
“何况我已经及笄,别的姑娘在我这个年纪都定亲了,我现在混世海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所以呢?”郁哲宏一脸‘我懂,我懂,干我屁事’的神情,等她的后话。
郁桃吞吞吐吐道:“所以......你认识闫韩侯府世子吗?”
几乎是一瞬,郁哲宏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闫韩侯府世子?”
“你想和他?”
“怎么了啊?”郁桃叉着腰,理直气壮:“你堂妹我如此美貌,配不起他吗?”
郁哲宏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她怕是心大的都不知道自己进这靶场,有多少人在盯着她议论。
“小祖宗,你小声点。”他无奈道:“我在京中国子监虽有和他有段同窗之谊,但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带你去结识他,别人瞧不出你这点小心思吗?。”
“那你答不答应?”郁桃绷着脸威胁他,“你小时候在祖母房中将那段祖父留下来的,出自陶然大家之手的白瓷对瓶摔了个稀碎,我现在去告诉婶母,你高不高兴?”
“行,怕你了。”郁哲宏揉揉额头,“到时候别乱说话。”
乱说话?郁桃瞧着他后背暗自腹诽,不该说的早说完了。
她现在已经是不惧颜面的人,颜面是什么?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