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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有些抱歉地看向了十二公主:双儿这会想是不太舒服,菡睿还是去寻旁人玩吧。
裴菡睿有些不大服气,闷声道:我瞧它方才分明还好好的,这一看就是装的,它不想和本公主玩,它是只坏猫!
一旁的怀亲王见状便打了个圆场:菡睿,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到你八皇兄这儿来逛逛,尽知道和你圣人说话快过来,皇兄带你去射粉团玩。
裴菡睿不太高兴地瞪了那小猫儿一眼,然后扭头便跑到怀亲王那儿去了。
小猫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赖在皇帝怀里琢磨起了曹四郎的事儿。
这大庭广众之下,太后自然是不会对曹四郎做什么的,可回去之后呢,清宁宫的宫门一闭,谁知道他阿兄还有没有命在?
他想了又想,才终于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背。
今日这样热闹,上前来给裴野敬酒敬茶的人络绎不绝,端午贺词小猫儿在他怀里听得都快会背了,好容易熬到没什么人了,皇帝这才得空低头看了看他。
怎么了?
方啼霜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抬爪偷偷指了指侍立在太后跟前的曹四郎:喵呜~
裴野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知道这小猫儿在担心什么,可曹鸣鹤对他来说,其实与其他宫人并无二致,他甚至还曾经是太后的人。
皇帝并不在乎他的下场与去处,太后想要如何处置他便如何处置,他懒得多费口舌去保下一个对自己无用的人。
你想让孤保下他?裴野低声问。
小猫儿立即点了点头:喵!
裴野却很冷淡地,低头在他耳边说:可孤并没有保他的理由,太后都开口了,孤要是连个内官都不肯给,岂不是显得孤太小气了?
方啼霜一撇嘴,有些伤心于裴野的冷漠,虽然他说的很对,小猫儿有时和他在一块久了,会忘了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裴野从不会去做那些他觉得很多余的事,曹四郎继续留在大明宫,实际上也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若是想要让皇帝救下阿兄,就得给他一个非救不可的理由。
可他忖了又忖,脑子比身上的毛还白,而且就算能想出一个绝妙的理由,他也没法开口说。
小猫儿忽然便露出了一张颇为沮丧的猫脸来,阿兄的重要之处都只是相对与他来说的,而对于裴野来说,可以侍奉他的人多的是,曹四郎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瞧瞧,孤一不顺着你的意,你就把一张脸拉得老长,好像孤欠了你什么似的。
小猫儿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裴野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救他,因为他是你阿兄,是不是?
方啼霜这会儿也不装了,也学他一样小声地说:喵~对。
有求于孤的时候才肯说实话,裴野忽然很浅地一笑,罢了,一会儿结束后孤替你把他要回来。
小猫儿立刻便笑逐颜开,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憨笑着拿脑袋在裴野怀里蹭了蹭,然后很谄媚地对他叫了声:喵呜喵呜!你最好啦!
先别急着高兴,这回算你欠孤的,往后还是要还的。
他没说究竟要怎么还,小猫儿又没心没肺的,认为现下能把阿兄救回来就好,其他和以后的事都很无关紧要。
于是他摇头晃脑地用脸蹭了蹭裴野的手,然后轻轻松松地躺在皇帝怀里等水果吃了。
第五十三章 肚子里要长瓜苗了。
方啼霜直到这会儿才有心思去观那龙舟赛, 虽然这场龙舟竞渡似乎已是最后一场了。
小猫儿一眼就相中了一艘船头竖着黄旗的龙舟,然后也不管那上头的是谁, 相中的那艘龙舟是赶在其余的龙舟前,还是落后于众龙舟,他都很兴奋地随着锣鼓声一道喵喵喵地给下头呐喊助威。
等下头第一艘龙舟越了线,小猫直接就跳到了桌案上,与有荣焉地高举着猫爪子。
戚椿烨瞧着那小猫儿的背影,脸上不由自主也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意:圣人, 奴婢看今日胜的最多的就是咱们苏将军领着的那队了,这不正说明了,咱们这些伴着陛下您的,也都沾染上龙气了吗?
裴野平日里并不爱听这些奉承话, 但今日见小猫儿这样活泼, 他看着心情也很好, 因此听着这话也感觉格外顺心。
行了, 好没规矩,裴野只手将那小猫儿从桌上捞了下来,杵在桌上像什么话?
方啼霜心头没了烦恼, 自然整只猫儿都畅快多了, 裴野既答应了他, 那当然是会说的做到的,于是他憨笑了几声,双足立起来就要去蹭皇帝的脸。
裴野稍往后一避,面上很嫌弃道:你做什么?
小猫儿只当他是口是心非,因此锲而不舍地用自己那腮帮子贴在他面颊上搓了搓, 很热切地表达着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第二回 裴野倒没有躲, 任由那小猫咪在他脸上蹭了蹭, 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真不喜欢的样子。
不多时,宫人们忽然抬了一筐一筐的瓜果上前,领头那公公满脸堆笑道:陛下,这是井水镇过的寒瓜,吃来甜脆可口、清热宜人,最是解暑啦各位贵主儿也请慢用。
那内宦语毕,竹筐里那一颗颗滚圆的寒瓜便陆续被摆上了食案。
皇帝面前那颗寒瓜乃是精挑细选过的,无论是品相还是成熟度,都属上佳。
小猫儿怔怔地与那颗碧玉般的大寒瓜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这样新奇的瓜果,他别说是从未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的。
待那侍者一刀下去,将那颗大绿瓜开膛破肚,小猫儿没忍住吁了一声,他从未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样漂亮的大果子。
只见那寒瓜被对半剖开后,顿时便露出了内里浅绿的皮与鲜红色的瓜瓤,小猫儿觉得那就像是在碧玉里裹了一大颗红玛瑙,阳光下晶莹剔透地闪着水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颗玛瑙里还镶了些黑色的大芝麻,实在是很败风景。
再等那切好的寒瓜被端上前时,方啼霜立即便闻见了一股很清新的果香,他的口水几乎是顿时就下来了。
裴野瞧这小狸奴面上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便觉得有几分好笑,又见他馋得慌,故而便先捡了块小些的放盘子里给他啃。
有美食在前,小猫儿很快便把那点微乎其微的矜持全然抛在了脑后,扑上前对着那红瓤就是一通乱啃,直啃得一脸干干净净的纯白猫毛都染上了一层粉红的水渍。
裴野一面慢条斯理地用着那切成小块的寒瓜,一面有些惊奇地看着那只小猫儿。
只见他仿佛与那颗寒瓜有仇似的,吭哧吭哧像只小猪在刨瓜,连那瓜籽也不见他往外吐。
等那红色的瓜瓤全吃完了,眼见小猫儿要连那皮都给囫囵吃了,内宦们忙呼着使不得,然后上前将那瓜皮给夺了下来。
裴野看了眼那只把猫脸与猫爪都给吃脏了的大花猫,忽然一本正经地问他:那瓜籽呢,你也一并给吃了?
方啼霜见他突然严肃了起来,心里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他心里自有一套道理,认为凡是能被端上桌的,便没有不能吃的。
从前他第一回 吃粽子的时候,要不是阿兄阿姊们拦着,他能把那粽叶也嚼吧嚼吧吞了,因此并不觉得把那寒瓜的种子也给咽了有什么的。
可他一听裴野忽然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便觉得自己很可能又犯了什么大错。
皇帝紧接着便用那种略带怜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严肃地说:吃了寒瓜籽,肚子里可是要长瓜苗的。
喵?小猫儿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毕竟年纪还小,裴野一咋唬,他就信以为真了。
方啼霜旋即又看向了裴野身侧的戚椿烨,而后再瞧了瞧后头的猫舍众人,他们当然是没一个敢违逆皇帝的意思的,于是便也随他一道露出了几分悲伤神色。
完了,他完了。
肚子里长瓜苗那将来这瓜苗长大了,岂不是要将他的肚子给顶破?他才活了八年多,怎么突然就要命不久矣了!
皇帝一开始是意在唬他少吃些性凉的寒瓜,没料到会在他面上瞧见这种表情,于是干脆也不解释了,打算看看这小猫儿接下来要怎么做。
只见他剩下的瓜也不肯再吃了,神色无比哀伤地往裴野怀里一倒,把那一脸的果汁蹭了皇帝一身。
裴野因觉得小猫儿这模样有趣,故而也没就他把自己这一身华服弄脏的事责怪他。
怎么不吃了?裴野假好心地询问他,再吃一片吧,这么甜呢。
小猫儿哪里还有心情再吃,愁眉苦脸地翻过身,趴在皇帝腿上就不动了。
*
皇帝人忙事多,唬完小猫儿,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又因见这小猫似乎与寻常的模样也并无二致,故而也没将这茬放在心上。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不过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可把这傻小猫儿给骗惨了。
方啼霜连裴野是怎么将他阿兄讨回来的,都没仔细去听,只记得太后似乎被气得够呛。
他亲爱的阿兄是被救回来了,可他竟然就快要完了也不知如果他真被那瓜苗顶破了肚子,还能不能再活了。
自打回大明宫后,小猫儿是一口水也没敢喝,可这夏日里就算是不出去晒太阳,待在屋里也闷得慌。
小猫儿被暑气蒸了一会儿便就受不了了,渴得嘴里都泛起了白沫,几次想爬过去喝水,却又都堪堪忍住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瓜籽在他肚里发了芽的情景,觉得眼下只要渴死了那瓜苗,就活了他自己了。
午后宫人们砸了些碎冰镇葡萄,而后又抬了整块的冰砖上来,摆在裴野桌案边上,隔着那冰砖给皇帝煽凉风。
小猫儿靠近大树好乘凉,于是也叼了自己的团蒲过来,窝在那大冰砖旁休息,身上好歹是凉爽了些,那渴意是一点儿也没减轻。
小猫儿扭头看着那块大冰砖,忽然间便福至心灵他要是舔了那冰块,不就又能消暑解渴,还能不叫那瓜籽发芽吗?
方啼霜想起冬日里白雪皑皑的时候,地上连一根绿芽也不见,这不正说明了种子很怕冷吗?若他舔了冰块,说不定那寒瓜种子不仅不会发芽,还能将它给冻死呢!
小猫儿说干就干,见没人注意到他,他先是偷偷地将脑袋探了过去,然后悄咪咪地伸长了舌头,做坏事一样在那块大冰砖上舔了一口。
谁料就是这么一小口,小猫儿的舌头就黏在冰上拔不下来了。
他惊慌失措地一抬脑袋,很不明白这死了的冰块怎么还能咬人呢?
这会儿他是进退两难,再进一步,怕舌头黏得更死了,再退一步,怕自己就此失去了这个舌头。
裴野听见身旁侍者的惊呼,这才低头看了下来,不仅不出手搭救他,还要在旁边笑着说风凉话:你怎么这么不挑,什么都馋,什么都吃?
小猫儿有些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嚷嚷着。
裴野笑完他,倒是端了一盏不冷不烫的茶水来,然后徐徐倒在了那小猫舌头与冰砖的连接处,没一会儿就把小猫儿的舌头给解救了下来。
皇帝瞧那小猫儿的脸上先是解脱的欣喜,而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整只猫瞬时便就生无可恋了。
怎么了,舌头冻疼了吗?裴野问。
小猫儿悲伤地摇了摇脑袋,方才裴野用茶水解救他的舌头的时候,他没忍住喝了点。
运气不好的话,只怕肚子里的瓜籽今日就要发芽长苗了!
这可怎么办?他还没活够呢,好吃的也都还没吃够
小猫儿就这么继续苦熬到了夜里,用哺食的时候,婉儿发现今日给方啼霜准备的那碗水他连一滴也没动过,就连哺食用的也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她担心小猫儿是害了什么病,于是忙去捉了那试图以打盹来抑制口渴的狸奴,随她一道前去面圣。
入夏了胃口不佳,膳食用的少了也情有可原,可怎么这一大碗水,主子一点也没用呢?婉儿忧心忡忡地说,而且今日从兴庆宫回来之后,主子便一直是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奴婢心想,可别是晕车或是中了暑。
她这么一说,裴野也重视起来了,忙吩咐了宫人去请秦太医过来。
秦太医三天两头地往猫舍里跑,都快成了小猫儿的御用太医了,轻车熟路地绕了小路赶过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御前。
秦太医先是让小猫儿躺倒在坐塌上,然后按了按他的肚子,又替他做了一回例行检查,倒没查出什么大毛病来。
猫主子并无大碍,只是瞧上去有些缺水的迹象,多给它喂些水下去,想必胃口自然就好了。
婉儿闻言,忙端了一碗水来,眼看那碗水都要抵在小猫儿的唇边了,不料他却拼死了也不肯喝,没人知道这小猫儿怎么忽然对水就有了心理障碍了。
婉儿见状忙劝道:这水是才从井里打上来的,是很干净的,主子就用些吧。
小猫儿还是死死闭着唇,一滴水也不肯沾。
秦太医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转身对皇帝说:陛下,猫犬若是怕水以至于不肯喝水,很可能是患上了瘪咬症,倘若真是只怕是只有不到十日了。可猫主子都养在宫里,平日里也不与其他狸奴犬儿打闹,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病呢?
裴野对猫狗并没有什么研究,这种病症他是闻所未闻,但那句只剩十日显然是惊到他了。
这么严重吗?
秦太医虽然在治猫治狗上有所研究,但他被召进宫做太医到底还是为了医人治人,医治过的动物也不过就是这小猫儿与那清宁宫的犬爷,以及南御园的那些奇珍异兽,对这个似乎只存在于偏门医书上的病症并没有实际的了解。
卑职也不敢确定,这病在狸奴身上很罕见
秦说完又半逗猫似的地闹着那小猫儿动了动,见他除了不愿喝水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他便又仔细忖了忖。
小猫儿本来就快渴死了,偏那婉儿还端着那么老大一碗水在他前面晃,他眼里只有那碗水,至于秦和裴在说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去听。
秦太医最后又说:应该不会是瘪咬症,若主子还是不肯喝水,一会儿可以煮些粥汤一类的吃食,哄它吃了也好。
裴野稍一点头,偏头吩咐宫人道:让小厨房煮些绿豆粥过来,煮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