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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众说纷纭, 薛妙坐在马车里这边一耳朵那边三两句地听街边路人议论,这一路上已听到了三种不重样的说法。

朝中几位持中立态度素来不爱到处掺和的老臣观朝局有变,私下里找到薛正伦, 被后者说动,选了雨后第二日约楚烜在平康坊茶楼一会,薛妙自告奋勇为楚烜遮掩。

实则是前些天天热她懒得走动,一连闷在府里好些日子, 今日恰好逢上才下过雨的凉爽好天,她便趁机出来撒欢儿。

楚烜怕薛妙不知他何时谈完事,心里估摸了个时间,让她到时玩累了自来茶楼寻他,不必管那些人走没走。

说了几句, 始终不见回应,仔细一看薛妙在扒着车窗听路人闲聊听得津津有味, 哪里顾得上耳边是谁在说什么?

正巧马车行至坊门前,此处人少,楚烜观望过后放下车帘冷笑一声,唤了声前方驾车的常旭,“停车。”

听他语气心情极差, 常旭急急依令勒马。

薛妙正听得入神,冷不防马车急停, 她毫无防备,手下没来得及使力扒住车窗,顺着马车行进的方向直直往前扑去,眼见着就要扑出车厢。

薛妙脑中一瞬闪过许多,最终在撑住让自己滚得不那么难看,和捂住脸只要旁人看不出她是谁,丢脸的就不是她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扑出去。

腰间传来一股力道,一拉一收,薛妙便身不由己地顺着身侧之人使出的力道滚了回去。

正正好滚进了楚烜怀里。

薛妙坐在楚烜膝上,缓缓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放下两只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手。

她不知方才那一幕的罪魁祸首正是楚烜,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感激道:“多亏您手疾眼快,否则我可要滚出去了!”

做了坏事的楚烜叫她看得心虚,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问:“知道要滚出去你不出手稳住自己,捂脸做什么?”

薛妙理直气壮,自有说法,“反正都是要滚出去,滚得远些和近些有什么区别?捂住脸他们认不出我是谁,丢人的便不是我。”

“我可都是为了秦王府的颜面,否则我刚才那么一骨碌滚出去,我们秦王府的颜面岂不是跟着我一起——呼啦!摔得稀碎。”

她说着想起什么,掀帘看了看窗外,见还没到地方,转而问外面驾车的常旭,“怎么停得这么急?”

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的常旭比楚烜还心虚,他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只当不知。

薛妙等了等,没听到常旭说话,便想从楚烜膝上下来掀帘去看。

刚一动就被拉了回来,她不解地转头望着楚烜,“怎么了?”

楚烜面色淡然,看不出半分心虚,“方才忽然想起一事。”

薛妙竖起耳朵,“什么事?”

楚烜搁在她腰上的手顿了下,随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昨日是不是你月事最后一日?”

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

薛妙对上他暗沉沉的眼睛,顿时忘了方才的事,难得生出几分害羞,又忍不住带出几分窃喜,明知故问道:“您这几日不会一天天掐着指头算吧?”

楚烜没想到揭过一事又叫她发觉了这回事,他心中暗道不好,未免越说暴露越多,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看着她不说话。

薛妙便偷笑着促狭道:“就这么急?”

日日抱着人吃不到嘴,偏又被有意无意死命撩`拨的又不是她。

楚烜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眼睛,眸色深深,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心中新账旧账连起狠狠又记了一笔。

就让她再嚣张最后半日。

……

片刻后,马车停在茶楼后门。

楚烜临下马车前想起刚才被岔开的事,掀帘的手一顿,回头跟薛妙说:“我这里约莫一个时辰就能了事,你若是玩累了,不管时辰到不到,来茶楼寻我,不要乱跑。”

薛妙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下喜滋滋的跟吃了饴糖一样,嘴里却不以为意道:“哪有人谈正事还带家眷呐?您不怕别人给您戴个惧内的帽子?”

楚烜不为所动,淡淡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为何不能带家眷?”

他这么说,薛妙已是心满意足,心里咂摸了下,怪甜的。可真要她跟着去,她却不肯。

想到那一群老臣看到她的反应和他们要谈的朝堂大事,薛妙已觉一阵头疼,恨不得立刻离这茶楼远远儿的,挥手催他快走,“您的心意我心领神会,就不去打搅了,我们一个时辰后再见。”

一个时辰后,几位老臣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茶楼。

楚烜坐在二楼包厢里一等再等始终不见薛妙的身影,他打发常旭去找人。

不多时常旭孤身一人回来,面色复杂欲言又止,“王妃现下在北里挹翠楼。”

北里正是平康坊最靠里的那片风流之所,挹翠楼更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处销金窟。

楚烜起身将手里的茶盏搁在圆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一旁的常旭抖了抖,快步跟了上去。

……

薛妙在茶楼后门与楚烜分开,先去书肆里扫了一圈,又东看西看买了些有用没用的新奇小玩意儿。

眼见着一个时辰要到了,她忽地想起一事,让胳膊上挂满东西,怀里还抱着许多的郭展在外头等着,自个儿拉着拂冬进了家成衣铺子。

再从后门出来时主仆二人已换上了男装。

避开郭展,薛妙拉着拂冬直奔平康坊最深处的北里南曲而去。

因扮了男装,加之薛妙举止间并无忸怩之态,挹翠楼的假母嬷嬷还以为她是哪家刚长到年纪的小公子,一番热情招待后,薛妙东选西挑,挑了这挹翠楼里人称“宝京解语花”的名妓苏楚儿。

苏楚儿近来营生不甚好,好容易见着了个出手阔绰的面嫩小公子,又独独只点了她一个,便愈发小意温柔,拥着薛妙上二楼去了。

谁知到了二楼,房门一闭,苏楚儿解了罗衫正要贴上去,就被这小公子的小厮拦住,不许她接近小公子一步,那小公子也只让苏楚儿坐着说话。

苏楚儿哪见过这场面,不过她乐得赚这轻松银钱。

虽然薛妙问的都是些男女房中之事,但苏楚儿就是做这营生的,做都做了,说又有何难?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薛妙向她要用在那档事里的脂膏,苏楚儿也极为大方地给了好几罐,还一一向薛妙说明了每一种都是何用。

薛妙原只是不想太痛,哪知道这脂膏还有这么多花样,一时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着,房门猛地被踹开。

薛妙眼皮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楚烜黑着脸拉了出去。

这场面苏楚儿更是没见过,见那面嫩小公子跟个鹌鹑似地跟在前头那人后面,思及方才种种,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难怪那小公子不许她碰他,原是个分桃断袖的!

薛妙还不知苏楚儿心里把她和楚烜曲解成了什么样,她一路踉跄着被楚烜拖着手拽回了马车上。

“疼。”薛妙抽了抽手腕。

楚烜松开她,面色不善地盯着她这一身打扮,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薛妙揉着手腕,瘪嘴道:“还不是为了您!”

为了他?楚烜左想右想也想不到她所说何意,正要再问,却听薛妙又道:“您不是急吗?我来取取经。”

楚烜登时一噎,再看薛妙委委屈屈地缩在一旁揉着手腕,他自知理亏,把人抱过来拿过她的手腕力道适中地揉搓。

薛妙见他这般,眼珠一转,趁机顺杆往上爬,诓他道:“您知道么?原来那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比如这头一回呢,最好浅尝辄止,至多一个回合便歇下,过上一两个月,若力有所及,再试第二回 合。如此渐次地尝试,是上上之策。”

力有所及再试第二回 合?她这是瞧不起谁?

楚烜心里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不置可否道:“是吗?”

薛妙重重点头,生怕他不信,“可不是吗!”

到了晚间,薛妙沐浴过后自湢室出来,见楚烜坐在床头看书。

跟那一日一样的场景,只是今日的楚烜看起来泰然自若了许多,薛妙出来正见到他翻过一页。

急了一日,到跟前了不急了?

薛妙腹诽着上前,还未站稳便被拉得倒进了他怀里。

楚烜一手拥着人,一手将手里的密书往床褥下一塞,床帐随之散开。

薛妙本还想问他看的什么书?这般宝贝地往床褥下塞,话还未出口就叫他扰得忘了干净。

待楚烜运用近日所学将疆场开拓完毕,正欲一举攻陷,忽被薛妙止住,“等等!”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楚烜心里险些叫她搞出些不可言说的阴影,梗着一口气看她这次又有什么事要做,却见薛妙自床里侧的被褥下摸出一盒脂膏,打开极为快速地抠出一大块,用手搓化了,然而伸手往下。

楚烜浑身一抖,险些草草交代在这里,他强忍着脂膏怪异的触感,勉强分神想到,原来她白日里去挹翠楼是为了这东西。

薛妙在他身上涂完脂膏,左右望了望想找个干净的帕子擦擦手,床榻上自然没有,她竟还想翻身下床去拿。

楚烜忍无可忍,随手抽了不知他俩谁的亵衣粗粗在她手上一抹,扬手扔出去,把人往上提了提,伏身。

许久之后,薛妙才知道他白日里那声意味不明的“是吗”是何意,什么一回合二回合,到这时候哪里还是她说了算的?她脑中浑浑噩噩勉强分出一丝心神想跟他分说一二,然而楚烜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薛妙最后险些哭出来,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先前种种担忧,还怕楚烜伤心想方设法宽慰他,都是自讨苦吃。

楚烜面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却一笔笔记下来,现下是终于等到和她算账了!

……

方月明尸首一事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没过两日就传到了皇帝耳中,为防谣言愈演愈烈,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再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皇帝亲下谕旨命京兆府速速查清此事。

京兆府尹柳呈珉先前顾及方月明的身份,不敢对她的尸首做什么。圣旨一下,永嘉伯府老夫人又特地命人来京兆府一趟表明了态度,柳呈珉彻底没了顾忌,当即命人请了仵作验尸。

这一验却大吃一惊,仵作竟从这位世子夫人的尸身里剖出了蛊虫。

第079章 心生悔意

方月明体内的蛊虫甚是罕见, 京兆府尹柳呈珉寻来数位有识之士都不曾有人见过这蛊虫。

一直到几日后,有人趁夜色将一本古籍残卷钉在了柳呈珉的房门前,柳呈珉翻阅这本古籍, 总算查出这颇为神秘的蛊虫的来历。

这蛊名美人蛊,名虽美却是铁勒四大贵族中最为神秘, 几乎从不现世的螣蛇氏训练死士的蛊虫。

之所以名美人蛊, 其中一个很大的缘由便是这蛊于男子无甚用处,对女子来说却可令躯壳其三十年不见衰老,纵然死去, 只要体内蛊虫不死,躯壳便会维持生时的鲜活模样。

谁能料到一个不曾引起多少人注意的已逝的世子夫人,体内竟有他族训练死士的蛊虫?柳呈珉骇然之下一边暗道自己流年不利哪日定要寻个能人异士算上一算,一边不敢有丝毫耽搁, 连夜递了折子进宫将此事上达天听。

皇帝看了柳呈珉的折子,召来太医署多位药博士,证实柳呈珉所查属实后,当即下旨命人前去方月明母家和永嘉伯府搜查。

方月明死于奇症,永嘉伯府的人嫌晦气, 早早便将她的东西收拾出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唯有她生前小心侍候的花房,因花开得极好,被老夫人留了下来。

问题便出在这花房里,京兆府尹搜查的人探查之下发现这花房地底竟有一座暗室,又从暗室里搜出许多书信。

书信用语不是大周字, 柳呈珉便跑了一趟请国子监直讲、齐国公府大公子薛衍将书信译出。性情稳重如薛衍,译这书信时都不免频频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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