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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缺着谁的银子,也缺不着连姑娘的银子。
不过感念她们主仆情深,常福很认真的和沉露解释,“你家小姐是陛下最器重的人,陛下怎会让她缺银子,你放心,快把银票收好,回去吧。”
常福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又对小姐的事特别上心,他既然这样说,沉露就安心了。
沉露走后,常福进书阁,将此事禀告给元宁帝,疑惑,“奴才明明把那箱银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连姑娘难道没看到?”
祁衍眸光一沉,“她看到了。”
还放到他兵器架的下面。
*
晚间的时候,连棠鼓了鼓勇气,才走上竹簟。
她今天不想“还债”,只想回青山官舍。
连棠抬眼,忽的看到祁衍的书案上赫然摆着早上的那个百宝箱,她慌忙咽下嘴边的话,跪坐在书案一侧,默默添香。
这个宝盒,怎么到这来了?
须臾香烟袅袅升起,在薄烟的笼罩下,两人的五官都柔软起来。
祁衍抬头看她,命令,“把箱子收起来。”
连棠拿香勺的手一顿,低声道,“我不缺银子。”
她只是暂时周转不开,又不是真的没有钱。
话虽这样说,半个铜子暂时都拿不出来的连棠,还是心虚的垂下了睫。
祁衍压着薄薄的眼皮觑她,问,“你新买的院子,还是焦黑一片吧,就算你不修复内院,外墙总要重建,否则衙门非给你定个影响街貌之罪不可,若追究起来,百姓知道你是朕的近臣,还不得说朕是个小气的皇帝,那以后谁还要进宫为官?”
连棠惊讶,她个人的私事,还能牵扯到进宫为官呢。
总觉得祁衍在夸大其词,可又不无道理,连棠踌躇,“那这次我欠您的,从我下个月的俸银里扣。”
祁衍没追究她那点俸银要扣到哪辈子才能扣完,只是她戒备的态度,让他心里不悦。
他胳膊支在书桌上,脸一点一点向她逼近,眸子森幽,像暗夜里压抑许久的困兽,危险,躁动。
连棠呼吸窒住,祁衍的眼神,让她心慌意乱。
祁衍的脸在她耳边停下,薄唇若有若无的蹭着她的耳垂,性感的声音直接灌入她的耳中,“怎么,就那么怕朕再罚你?”
连棠心尖一颤,脸颊擦着他的唇线转过来,两腮顿时红的像剥了皮的桃子,声若蚊呐,“我...我那句话是无心之过。”
她此时才懊恼早上不该对林瑞说自己在天子的寝屋挨罚。
祁衍锐目射过来,捉住她闪烁的眼神,声音沉肃:“朕不是卑鄙小人,不会用所谓的恩情要挟你,昨晚以及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情之所至,不是讨债,更不是惩罚。”
四目相对,连棠怔然半晌。
他的眼睛,清澄的像天上的星子,特别特别真诚。
连棠脑子有点懵,不知祁衍为何说这些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祁衍凝了她两眼,用手捏捏她滴血般的耳垂,轻叹,“若朕让你不舒服了,晚上可以不用留下。”
连棠眼睛一亮,下意识问,“我今晚真的可以回官舍?”
祁衍收回身子,闭目靠上椅背,仿佛瞬间疲惫,倦音道:“朕自不会强迫于你。”
回官舍的愿望达成,连棠却没想象中高兴,心里莫名一阵酸涩,她低头,盈盈福身,“陛下安好,棠棠告退。”
祁衍掀起眼睫看了她一眼,点头。
连棠慢慢从竹簟上退出来,往前走了几下,顿步——
忽而又狠心转过身来,问:“是不是,只有我留下,陛下才能睡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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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深夜, 床幔深处,光线晦暗不明。
祁衍靠床柱坐着,目光深沉, 看着连棠单薄的背影。
她裹的跟虫茧似的, 贴墙缝蜷着,祁衍在战场生活多年,岂会不知, 这是防御的姿势。
她虽答应留下来陪他,心里却惊惶不安。
祁衍缓缓渡了一口浊气,自那日把连棠从火里救出来之后,他就知道, 这辈子都放不下她。
仿佛哪里都不安全, 想把她留在身边, 不想她离开一步, 如此他倒是安心了, 却从来没想过,这是她想要的么。
他是她想要的么。
他回想这一路两人的相处, 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却不知道这点“喜欢”是因着感恩,还是他的身份, 亦或只是她天性善良。
再者这点喜欢,能够支撑她和他这样的人厮守一生么?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也相信自己的求生意志, 只是这条路毕竟是辛苦的,也有可能失败。
她愿意陪他走下去么?
他做事一向目标明确, 行动果敢, 只在她的这件事上, 思虑良多。
一夜未曾合眼。
清晨,祁衍晨练归来,常福碎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禀告:“据境外的探子报,西戎军队在西境和北境都有动静,军机大臣们都在揽月阁外等着接见陛下。”
祁衍看了一眼紧闭的寝屋门,道,“去勤政殿。”
没想到,新政推行后,京中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暗流涌动,内阁中已经有人暗中和西戎可汗勾结,祁衍在勤政殿接见一波又一波的大臣,忙的分.身无暇。
连棠醒来后,屋子里静悄悄的。
昨夜祁衍原本都放她走了,她却鬼使神差的主动留下,是不是入蛊了?
或许这种“蛊”叫感激,祁衍对她太好了,还不求回报,既然她能助他入睡,当然得倾尽全力。
小姑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这才下床更衣。
她走出寝屋,没有看到祁衍,常福也不在。
全盛走过来,向连棠禀明了情况,并转告:“陛下在勤政殿一时走不开,他让您好好养身体。”
祁衍下了命令不让外人来揽月阁,连棠在风平浪静的书阁写字、制香,并不知道前朝的剑拔弩张。
得知祁衍可能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下值后,连棠终于第一次入住了自己的官舍。
沉露看见小姐回来,又把自己的银票拿出来,“小姐,你好几日都没回来了,是不是银子的事陛下没有帮您解决?”
连棠疑问,“什么银子的事。”
沉露就把昨日去书阁见到常福的事,说了一遍。
连棠这才知道,昨晚祁衍为何非要她收下百宝箱,感情是常福把沉露给她送银子的事,告诉了祁衍。
她把沉露的银票推回去,柔声道:“银子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今日托人带了张银票给四宝斋的杨掌柜,已经让他找人重修院子了。”
沉露高兴坏了,“那以后小姐就能回官舍住了么?”
小姐不在,她一个人住在这么漂亮的园子里,心虚。
连棠目光闪躲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抓住她的手往外走,期待道:“带我去看看新卧房。”
沉露得意的笑,“你看了呀,保准不想睡在别处,我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当夜,连棠就睡在了青山官舍的拔步床上,不过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一天后就没有新鲜感了。
揽月阁虽然没人,连棠还是按时点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只是白日无事可做,她闲的发慌。
也不知道祁衍这几天在勤政殿,有没有睡觉。
这晚下值后,她没有回官舍,而是登上揽月阁的第九层。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来九层,她望着高高在上的御座,回忆上一世第一眼见到祁衍的情景。
彼时他身穿轻甲,腰佩长剑,威凛凛的气势逼人,仿佛他天生就该上战杀敌。
她记得他一步一步走下御阶,面色苍白,眸子血红。
他还安排好她的余生,才率领王师奔赴边关。
接下来的事连棠不愿去想,她走到落到的大窗户前,望向勤政殿的方向,听说勤政殿的灯已经三日未熄了,她想看看,今晚是不是仍然不灭。
全盛在九楼的楼梯里等连棠,他本以为连姑娘近日闲的无事,上九楼看看就走,谁知她进去半宿了还没出来,全盛找了个墙根,揣着手缩着脑袋。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揽月阁的九楼,真是冷啊。
连姑娘上来的急,也不知道身上穿的够不够。
全盛絮絮叨叨的想着,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支撑不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拍醒,抬头,见连棠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探问,“全盛公公,我这会可以去勤政殿么?”
全盛瞬间清醒,他揉揉发涩的眼睛,“这会啊,会不会太晚了。”
连棠声音低落,“可是,陛下在勤政殿还没睡呢。”
全盛恍然大悟,连姑娘为何要上九楼,从九楼的窗户望出去,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他忙不迭的在前面引路,“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全盛虽然不聪明,但他知道连姑娘去了勤政殿,陛下会高兴,陛下高兴了,干爹就高兴,干爹高兴了,他才能高兴。
勤政殿离揽月阁不近,连棠穿了一件缎面的披风,戴上风帽。
越往勤政殿走,周边的建筑物越宏伟,植物花草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的汉白玉阶,硕大的瑞兽。
勤政殿堂宽大敞轩,红漆大门要八人合推,云纹石英柱四人才能合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