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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塞楞额不是什么神童,更不是什么天赐麟儿,五岁前他不过是一个在娘胎里发育健全的大胖小子,五岁的那场风寒,让王府上下见识到了王爷的爱子深情。躺在床榻上的那十日,塞楞额将前世的记忆一丝不落的给唤醒了。犹记得初染风寒时昏迷在床,如海水般汹涌而至的记忆席卷了塞楞额有限的大脑,把他吓个不轻,所以才有了昏迷不醒的症状,之后又用了好几日才逐渐消化,忐忑中接受了自己不但成了大清朝安亲王府的八少爷,还是个满汉混血的!
这十日对于塞楞额来说是脱胎换骨的十日,对王爷和张氏来说,是揪心焦虑却只得煎熬等待的日子,而对奴才们来说,则是大开眼界看到了王爷对八少爷的疼宠至极。病愈后,众人心态倒是各不同了:塞楞额能下床后愈发成熟懂事,王爷和张氏则疼惜更甚,下人们看清了形势,巴结得更为殷勤。
塞楞额的前世姓楚名渊,平头百姓一枚,爱过三个女人:初次暗恋持续了六年,却未能有勇气开口说一句喜欢;第二段的恋情轰轰烈烈,经历了分分合合,足足纠缠七年后也消散了;三十岁那年,远走异国,终在那里找到了伴侣。两人彼此陪伴了一生,走完了剩下的路。虽始终爱的只有七八分,倒也是最能平静安稳相处。
楚渊有过深深的无奈,也曾愤恨不已,恨苍天不公,将自己生做女儿身,以至于在第一次察觉到怦然心动后只能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恋慕,看着心中喜爱之人接受着自己的呵护,却始终维持在朋友的界定中,直到看着她投入男友怀抱。那份苦涩在遇到另一个女人后开始增添了一份甜蜜,终于有个愿意接收楚渊不同于常人的情感了,开始了两情相悦的恩爱。不是彼此无心,也曾设想过未来携手人生,只是现实太过残忍,四周的指指点点,或明或暗她们可以不在乎,但家中至亲的不理解,不支持,不接纳却揉碎了她们的心。一次次的尝试争取后面对的只有失败,经济实力不够的短板也逐渐显露,终是有人先选择了放手。苦痛酸甜了足足七年,只剩一句珍重。留给楚渊的,除了苦涩,还有不甘:为何我不是男人?为何我不是身在富贵家?
情渐渐淡了,心也静了,在异乡,相对宽容的社会环境,远离了父母的精神束缚,楚渊还是遵从了内心本能,和一个女人再次走到一起。只是,她不想那么用力爱了,也不敢用力爱了。她只是累了,想安稳过日子了,有个人陪着自己,搭伙一起走完今后,不算坏事,也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今后更多的会是相濡以沫的亲情吧。养女陪伴身侧,楚渊问过自己,这一生有什么心愿未了么?曾经多年里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男儿身,富贵家,临终前,也终成了淡然一笑。
闭了眼,再睁开,竟真的成了男人,且还生在了显贵的亲王府里,楚渊不得不震惊又纠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心想事成?那怎么想了那么多年,到死了才能实现?成心是让我死不瞑目么?曾经梗在心间的疙瘩如今有了改变的可能,怎能不让楚渊兴奋,可前世里最后一段感情经历也清楚的告诉她,找一个合适的人,陪自己过不需要说假如的日子,人生才能这般闲适淡然。
记忆被唤醒后,看着自己年幼的身体躺在床上,风寒带来的不适让她也不逞强,卧床休养了好几日。这段时间,思前想后,大脑一刻不停,弄明白自己身处大清朝时不得不狠狠汗了把:在自己的认知里,这封建社会可是要吃人的!如今自己成了男儿,还地位显贵,处于社会阶层的上游这点不假,可这样的社会体制太陌生了,自己可一点都没驾驭的自信。
无论接不接受,自己到了大清,这是不争的事实了。既然倒退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穿越了吧,跟以前自己看过的不少小说雷同。可若是说自己穿越了就能力明显强于他人,今后还能凭借自己对于历史的了解,无数次的“未卜先知”而大出风头,这样的期盼显然不真实。这里连电都没有,没有发达的科技,没有电脑没手机,楚渊甚至不确定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去适应落后的生活方式。最关键的就是这个年代的人,思想的落后程度可想而知,能否顺利沟通都成问题。也许自己说出的那些在前世理所当然的观点后,在这里就成了“千古妖孽”了。而被愚昧的民众当成了妖孽,下场是何等的惨烈!
保命吧,在这个落后的年代里,好好活下去!是楚渊想了十日后的最终决定。既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即使能回去,也不知在何时。那么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前世里太多的经历告诉她:凡事不可太过,水满则溢,过于苛求到头来也只是徒留遗憾。既然前世里始终没能彻底放下,老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曾最想要的两个“假如”都实现了,就好好的去活吧。把前世里设想过的“假如”在现世里真实的过下去,从今后,再没有楚渊,只有塞楞额,这一世,过的便是塞楞额的一生!
有了男儿身,又有了富贵家庭背景,可塞楞额依旧要面对生活中许多的无奈,在府里玩耍时,要时刻谨记额娘的话:“孩子,你可千万记得,在这府里,不管你阿玛有多宠你,你也要对福晋守礼,绝不可恃宠而骄。”三继福晋入府后,成为了哥哥更要牢记额娘的叮嘱:“你十五弟玛尔珲才是嫡子,将来是要袭了这爵位的,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妄自争些不该的东西。”几乎每日里,张氏都要不知疲倦的重复这几句叮嘱,生怕儿子在这府里落下话柄。
“噢,额娘,我省得。”每次张氏叮嘱完,塞楞额都会认真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却是不停腹诽:我个种马爹,没事讨那么多老婆干嘛,生一大群孩子,搞得我那些额娘啊兄弟姐妹的都认不全,生出来的娃不健全的还那么多,晚婚晚育做不到,优生优育又不懂,没文化真可怕!说罢摇摇脑袋,撇下嘴,跑院里撒欢去了。
十来岁的孩子,承载了好几十年的记忆,还要装童真,塞楞额表示压力很大,只得多听少说,能玩就玩。锋芒太露的危害他自是明白,自己是个庶子的身份他也很是清楚,虽然由于王爷的疼爱令他没能真切体会到这个社会体制下的嫡庶有别,但自己将来得不到名正言顺的继承权,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其实这样也好,我也不想掺乎进那些个争产的杂事里,陷进去了可没那么容易脱身。”塞楞额只想着赶紧喝粥,一顺溜地答了张氏的话。其实张氏也不过是惯例教导几句罢了,为的就是让塞楞额莫要因着王爷的疼宠就起了那争产的心思。如今听了儿子的回话,倒是吃惊不小,虽说这孩子天资聪颖,教习诗书时她已有体会,可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淡泊名利的心境,却也是让她颇为震撼。
“你能明白这些理那是最好,往后你还要多看着塞布礼,这个弟弟怕是跟着你也沾了些宠,可千万别让他走了岔路。”看着塞楞额如此早熟懂事,张氏的话也渐渐少了粉饰,面对自己的儿子,当然是越直白越好,反正儿子能听得懂,自己又何必绕那么个圈子呢。渐渐地,这般对话倒愈发不像母子了,代沟在缩小,塞楞额小小男子汉的气概也逐显。
心智早已超过了实际年龄,塞楞额的处事就更多了个心眼,虽说自己并没有争产的心思,可自己的额娘,自己的弟弟将来都需要自己庇护。以前电视剧看得多了,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也见识的够了,为了点名与利的,再亲近的人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如今的封建王朝里。越是显贵的家族,将来争斗得就越激烈,激斗的手段就越残忍,他想想都冷汗直冒。如今的小人儿学习知识可谓毫不费劲,便有了更多的私人思考时间,每日晚膳后回房后,塞楞额就撑着小脑袋望向窗外,伴着红烛,思考着对策,如果说将来要保护好额娘与幼弟,无非两条路:争嫡子之位,袭爵位;强大自我,自立门户。
细想一番,第一条路显然不现实,且不说额娘的娘家势力与如今的福晋赫舍里氏相比太过薄弱,就额娘自个儿的性子,也不是个好争斗的,而且额娘前面还堵着这么些个女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若是真要一个个收拾干净,恐怕玛尔珲的儿子都要出来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依附着赫舍里氏,然后强大自己,等到自己的羽翼丰满了,再寻机会自立门户,这样与玛尔珲也没直接冲突,指不定到时他还能帮自己一把。
可是,自己不是历史学家,对于这个安亲王更不熟悉,前世里电视剧里偶尔提到了他,也没过多留心,哪个晓得他最终的命运走向如何?若是将来自己去考取功名好像怪怪的,不想伴君侧,生命好未知;可生在皇家宗室,总不能去开店做生意吧,自掉身价也是要遭罪的。唉!投胎到这么高贵的人家,压力也好大,塞楞额又一次表示很无奈。
“唔,好困,早点睡觉,日后再想。”说罢,少年老成的塞楞额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