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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的?”话音还没落,刘淑英就追问着。
“说他家想得挺美,新厂长刚来半个月,就打算让新厂长当女婿了。”
刘淑英眼睛亮了,自动忽略前半句:“那他们两家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结什么婚啊,我爷爷说,他们家想得美,白日做梦。”
李安生说到最后,将头仰得高高的,一脸正义凌然。
下一秒又笑着对刘晓峰说:“老大,你看我‘百日做梦’这几个字说的怎么样?下次你让我演好人怎么样?”
“你见过好人长你这么胖的吗?带你玩就不错了。”刘晓峰嫌弃道,又问刘淑英:“还有事没?”
“有。李安生你帮我们盯着点狐狸精,她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就告诉我三哥。回头我三哥,让你当好人。”
“真的?”李安生高兴啦,他看刘晓峰对他点头。立刻拍着胸脯说:“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
刘晓峰让他自己玩去,又看着刘淑英说:“你又想干什么?”
“大哥今天回家,生好大的气,说狐狸精不要他了。”
“那不挺好,你还打听别人干什么?”
“大哥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钱,咱得想办法要回来。”刘淑英随口糊弄刘晓峰,她知道全家要论抠,他三哥绝对仅次于张大花同志。
刘家老三自己在外面花钱请客挺大方,却神奇的看不惯家里其他人花一分冤枉钱。
果不其然,刘晓峰立刻拍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刘淑英放心的回家,后来每每想起,恨不得再来一次重生。
那是一个星期后,开学没两天。
晚上吃过晚饭,家里大人连同刘晓军都在上夜班。
刘晓峰照常出去玩,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又一脸兴奋的跑回家。
他进屋就兴奋的叫刘淑英,让她赶紧出来,有消息啦。
刘淑英跳下床,拉着刘晓峰去他和大哥的屋子里,兴奋地问:“三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啦?”
“那当然,我刚出门李安生就说,他打听到王欣蔓明天晚上要跟新厂长杜朗去看电影。”
“好,谢谢三哥。”刘淑英开始想怎么样把大哥也弄过去,让他认清王欣蔓真面目。
“然后我就跑去找狐狸精,告诉她要么把大哥的钱还了,要么明天晚上就给她捣乱去。”
刘淑英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抓着刘晓峰胳膊满脸震惊。“三哥,你说什么?”
“你慌什么?我说我告诉狐狸精,让她还钱。”刘晓峰看她这反应挠挠头。
刘淑英咬下嘴唇问:“那她怎么说?”
“她说知道了,现在就去大哥还钱。然后拎着包,骑自行车去厂里了。”
刘晓峰挺着胸膛得意的说:“四儿,你看我厉害不?”
刘淑英点头,嘴里说着厉害,慢慢向自己屋走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他三哥能这么厉害。
这下子可好,王欣蔓跑去找大哥一闹,事情真不知道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她心里发毛慌得很,想去机械厂看看,又想着现在去也来不及。
刘晓峰见她那神不守舍的样子挠挠头,不明所以。
另一边的机械厂内,刘晓军小跑着出了车间大门,笑容灿烂的站在王欣蔓对面。
“欣蔓姐,你找我?”
王欣蔓脸如冰霜的让他跟自己走,然后率先向库房方向走去,那边晚上没人。
刘晓军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边,厂区内的路灯不时将两人的影子照得重叠在一起,刘晓军就勾起嘴角偷乐。
库房门口的大灯下,王欣蔓刚停住脚,刘晓军迫不及待的开口说:“欣蔓姐,你找我有事吗?”
“别装了,刘晓军。”王欣蔓转身冷冷的看着他,翻个白眼。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钱袋子,傲慢的说:“既然你都让你弟找上门了,那你算算,我花了你几个钱?我都还给你。”
“不是,欣蔓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刘晓军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
“你听不懂?”王欣蔓听见他这么说,不由狐疑的眨眨眼。拿着钱袋子上下打量他,刘晓军身体瞬间有些紧绷。
王欣蔓妩媚的笑了,她步伐轻佻的靠近刘晓军,薄唇靠近他耳边轻轻的说:“我说你这个小傻子,怎么突然醒了呢?原来没醒啊。”
她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狠狠地推了刘晓军一下,冷冰冰的看着他连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去。
刘晓军站稳后面色如纸,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看着眼前与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王欣蔓,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欣蔓冷笑着说:“虽然你没醒,但我对你也确实厌烦了。所以你说个数,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你一直都在耍我?”刘晓军觉得自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出口。
“对啊,我一直在耍你。”王欣蔓冷冷的笑着,“我早就想让你离我远点,要求你不要考高中,就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
谁知道你还是个情种,真就不考高中。后来我借口你没工作,让你别找我。你倒好,跑去跟着泉子他们混。”
王欣蔓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以为是个工作就行吗?我这么不挑的吗?这次正好趁着你弟来找我的机会,我一次跟你说清楚。”
刘晓军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王欣蔓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往他心上痛。
他双目赤红,眼睛胀得难受。
没想到,他做的那些牺牲原来是那么的可笑。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光芒。他双手抓住王欣蔓的肩膀,急切地喊着:“是我弟对不对?是我弟说了什么?你才故意这么对我的是吗?”
“你别做梦了。”王欣蔓骂着,抬脚踢在刘晓军肚子上,刘晓军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欣蔓上前,俯身轻拍着他的脸说:“你回头,还得好好谢谢你弟弟。要不是他跑去威胁我,不还钱就跑去杜朗面前说三道四,我才不会跟你摊牌呢。”
说到这里,王欣蔓又妩媚的笑了:“毕竟你这种小傻瓜,挺好玩的。”
“为什么,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说的我都做了。”刘晓军盯着王欣蔓脸上的笑,第一次觉得她笑起来,像一条蛇在吐芯子。
“因为你穷啊。”王欣蔓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又笑着问刘晓军:“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比我大一岁,十八不到十九。”
“错了。”王欣蔓嘲讽地笑了,“我今年二十一,前些天刚过的生日。”
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蹲在刘晓军面前单手托腮,冷笑着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王欣蔓十岁前,都生活在乡下。离这边很远的黄土地窑洞里,那是王福生下乡插队的地方。
按理说,王福生是不用去的,那时候她爷爷还没死。
但王福生年轻时就坏,在城里惹了事,只能躲乡下去。就这她那爷爷还早早跟他说,不出一年就能把他调回城。
可王福生是什么人,到乡下不出一个月,招惹了她妈。
又在她妈快生的时候,跑回了城。
她妈也不是个好的,抱着她找上门,每月要了十块钱生活费。
转头就将她扔给一户傻子家做童养媳,自己拿着每月十块钱,嫁给镇上一个二婚的,给别的小孩当后妈。
王欣蔓说到这里笑着低声咒骂,后来就是在打骂中长到十岁,被她那缺德没孩子的爸记起,接回城。
她在满怀憧憬和希望中回城,却又在后妈的苛待和亲爸的和稀泥中清醒过来,她依然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头两年,再苦她也算王福生的唯一的孩子,能吃饱上学。
第三年后妈怀孕,有弟弟。她在那个家就真的变成保姆。
她起早贪黑的干活,后妈还想让她退学。
她第一次反抗,大闹一场。换来后妈阴森森地说:你就是闹上天,也没用。
确实没用,她闹得遍体鳞伤。
最终抵不过书记的轻飘飘的一句:好歹是个副厂长,家里闹出这种事情,怎么服众?
从那以后她就想明白,这辈子只要不死,就要做人上人。
故事讲完,王欣蔓抬头看眼天上的月亮,听着夏夜蝉鸣。
她自嘲地笑,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真是有病,跟刘晓军说这个。
然后伸手,给了刘晓军一巴掌,将他头打歪。
刘晓军错愕的扭回脸,只见王欣蔓冷冷的看着他,恨恨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被我耍得团团转,也配可怜我。”
王欣蔓说完,站起来。腿麻了,差点摔一跤。
刘晓军也站起来,下意识伸手想扶一把。
王欣蔓转身躲开,面无表情地威胁着:“刘晓军,杜朗要定了。你要是敢坏我事,我跟你没完。”
她挺直脊梁,风姿绰约的缓缓向厂区外走去,随着腿麻的缓解越走越快,消失在夜色中。
那天的刘晓军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站了许久。
呵,不就是钱和权嘛,他想。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刘晓军如行尸走肉般,带着一身露水回家。
家里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饭,张大花见他的模样直心疼,赶忙去厨房给他拿碗。
出来时只见刘晓军关上房门,她看向刘建国。
刘建国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对张大花摇摇头,让她别管。
他自己跟进刘晓军的房间问:“昨天你那边的班长说你半夜被叫出去,就再也没回岗。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刘晓军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回答。
“上次你说你大了,不让我管,你自己什么都知道。你看你现在这模样?我能不管吗?”
“爸,我真没事,你让我睡一觉。”刘晓军在床上翻个身,面朝着阳台给他留下个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