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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叶无澜猛地睁开眼,看见头顶上方一棵杨柳,柳叶上满是清晨的露珠,被阳光照耀的明亮璀璨。
昨夜的一切瞬间在脑子里如电影一般迅速放映,她赫然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见自己竟坐在奉月湖边一棵较隐蔽的树下,赫然抬眼望去,只见对岸站了不少人,似乎都在指着奉月湖中心的什么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踉跄了一步站起身,绕过那棵挡住她在大视线的树干,放眼一望,只见向来清澈见底的湖中染血,湖中心的花船四周漂浮着一具具尸体,整艘花船几乎被血染红……
叶无澜骤然双眼通红,猛地一跃而起飞身到了花船上,却是刚一双脚落在船上,便差点跌跪了下去。
“彩蝶……彩蝶……”她慌忙跑进去,将躺在桅杆边的彩蝶扶起,却见她七孔流血,早已没了呼吸,本来美丽的一双眼睛死死的圆睁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吓……
叶无澜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冰冷的尸体,仓皇的转头,看向满船的尸体。
“阿三!阿三!”
“玉儿!”
“牡丹!鹂儿……你们都怎么了?醒醒……都醒醒……都给我醒过来!!!”
“为什么……”
“怎么……怎么会……”叶无澜双脚发软,不受控制的猛地跪坐在地,双手所触及的地方,是一片未干的血迹。
那血明明冰凉,却烫的她浑身发颤,十指死死的扣进地面,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抽空。
犹如当年岳府满门被抄,连霄山下岳迁的头颅就那样滚落到她脚下……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可怕……
陡然,她抬起头,目光慌乱的向四周扫了扫。
“长孙憬焕……”她脑中嗡的一响,连忙站起身,却差点摔了一跤,急匆匆的看着满地的尸体,又望向湖中飘浮的尸体,看了许久,看的她眼睛发疼,募地,她慌忙转身,冲进船舱,踩着满地的血,一步一步向里走。
那道机关外人轻易破不了,他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还好好的躲在里边等她回来……
直到她跑进末舱,却只见机关被破,里边空洞洞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连忙抬手攀附在船舱的木质墙壁,深呼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直到走到末舱的最里面,却见她与长孙憬焕的房门都大敞,房间里都是血。
都是血,是谁的血?
走进他的房间,看着地上一片一片的血迹,叶无澜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可明明没有他的尸体……整船的人都死了,不是死在船上,就是掉进水里浮了上来,偏偏就没有长孙憬焕的尸体……
或许,或许他被太后的人生擒了,直接带到了太后面前,或许,或许他还没有死!
怀抱着这一唯一的希望,叶无澜忙要冲出去,却是刹那间本是大敞的房门倏地关上,她一顿,耳根一动,募地抬眼看向那十几个攀附在顶棚许久,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黑衣人。
她刚才进来时心情全专注在这些血上,没注意到屋中有人,真没想到还有人在等着她!
等的好!她正愁找不到人来算这一笔血帐!
脸上原有的悲怆瞬间消失不见,汹涌的恨意刹那间积聚满心。
在奉月湖两岸围观的百姓与闻讯而来的奉月城捕快只见那艘浴血的花船轰然炸开,十只个黑衣人仓皇的一边惊叫一边被炸的向四周摔了开去。
瞬间,只见一个面色清冷的女子在一片废墟中如云龙一般腾空而起,满头青丝凌乱的飞扬,浑身积聚起一股震撼人心的强大力量,在那些黑衣人被震出去的瞬间,那女子身形利落的几个空中侧翻,便以一阵劲风将四周的尸体全数捞起,在百姓频频后退的尖叫声中,一个一个,将他们平放在岸边,一个都没有落下。
须臾,只见那女子旋身飞向那些黑衣人坠落的方向,只是一眨眼间,数个人头齐齐落进湖里。
那一天,是整个奉月城有史以来的第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神情冷的如酷寒九数的冰川般冻摄人心,以着惊人的速度手起剑落,几个转身间便顷刻了解了那几个黑衣人的性命,他们连挣扎惊叫的机会都没有,脑袋就直接滚落进了湖里。
那一天,向来清澈见底的奉月湖被血染红,那血水多的足足用了三个多月才流了个干净……
最后一个黑衣人,跌坐在岸边,满脸惊恐的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叶无澜,吓的坐在一点一点一点向后退去,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募地,叶无澜的剑指在他心口,吓的他尖叫一声:“饶命!饶命!!!求你别杀我!!!”
叶无澜冷眼看着他,许久许久,吓的那黑衣人裤子下边一片濡湿。
“回去告诉李太后。”叶无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果她想死的早一点,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她若再敢伤害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我绝对让她,死、无、全、尸——”
“啊——”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黑衣人的双臂瞬间被砍下,两条手臂落在地上,汩汩的流着刺目的鲜血。
叶无澜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个疼的就快晕过去的黑衣人,青丝飘扬,仿佛被血染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情的冰冷。
*
入夜。
奉月城城郊的一片荒山下,叶无澜亲手埋葬了最后一具尸体,亲手将坟墓堆起,立上一块木牌,刻上名字。
她没有挖坟的工具,整天用着自己的手与孤月剑,挖出这大大小小三十几座坟。
手指早已鲜血淋漓,她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埋好最后一个,她才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猛地跪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眼前大大小小一排三十几座坟堆。
拿出两坛酒,小心翼翼的在每个坟堆前洒上一些,拿出许多白蜡烛,立在每一个木牌前,一一点燃,照亮木牌上每一个人的名字。
只希望,这些蜡烛,可以照亮他们投生的路,来世,一定要慧眼识人,不要再认识她叶无澜。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今天,却已天人永隔。
可是他们何其无辜。
终究是她连累了他们!
叶无澜整个人无力的坐在荒山下,看着眼前的坟堆,无意识的打开身边没有开封的酒坛,陡然抱起酒坛仰起头便往自己嘴里灌。
不知过了多久,心里还是疼的,生生的疼着,怎么喝都不会醉,怎么喝都免不了这种痛。
她四肢大张的躺在地上,傻傻的看着夜空。
仿佛看见长孙憬焕的脸,他说,不要走,至少今夜不要离开。
她当时为什么不听他的?她怎么偏偏就走了呢?
她为什么要和他生气?他根本就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也只是她自己的事而己,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她……她不敢面对那样愚蠢的自己,她害怕自己会变的连自己都不认识,她逃避的……其实只是那个喜欢着长孙憬焕的她而己……
她为什么要不听他的话……为什么……
如果她昨夜留在花船上,事情或许就不会这样,至少她会保护他们所有人,不会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长孙憬焕你听清楚,从今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猛地,她目光一颤。
她走之前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她怎么会这么和他说话?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咳咳……咳……”募地,她被酒呛的咳了一声,艰难的坐起身,一张苍白的脸朝向月亮的方向看去。
月光中,仿佛长孙憬焕在一步步向她走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风轻云淡,却是目光温柔的仿佛化不开一样。
她忽然对着那月亮傻傻一笑。
她错了,她又错了。
她真的不该那样对他……她怎么可以那样对他……
月光里的长孙憬焕越走越近,那么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几乎能闻见他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的让人安心的檀香的味道。
叶无澜躺在地上,满身满手满脸都是血和着泥,怔怔的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长孙憬焕,一双大眼圆睁,歪着头看了他许久,忽然,她傻兮兮的一笑:“你是怪我没有好好安葬你所以才来找我的,是不是……可是我没有找到你……对不起……”
说着,叶无澜忽然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像个孩子一样的抬起手捂住脸凄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有去找,可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被李太后的人带走了,不过、不过你放心,如果你真的被他们带走了,我明天……明天就往回赶,我要回九原,我去皇宫,我去找太后,我拼了命也要把你的尸体要回来好好安葬,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听你的劝,是我害死了你们……你是不是来索命的?那你掐死我吧,带我一起走,我去向大家忏悔,我去向你忏悔,我去向我爹忏悔……是我的疏忽大意,是我自己耍脾气不听你的规劝故意和你做对,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这么傻,对不起……”
“你掐死我吧,你掐死我……你掐死我……”叶无澜哭着爬起来,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一把抱住身边人的腿哭嚎,仿佛终于找到能抒发内心痛苦的对像,拼命的抱着他的腿:“掐死我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痛哭间,她仿佛听见一声浅浅的叹息。
募地,她僵了一下,仿佛现在才感觉到双臂抱着的腿是有温度的,她怔了怔,缓缓放开手,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那张她以为这辈子看也见不到的脸。
“你……”她猛地满脸惊愕的仰头看着眼前眼里带着一丝温柔的无奈的男人:“你……你……”
“你很希望我死?”长孙憬焕轻叹。
下一瞬,长孙憬焕眼前骤然一暗,叶无澜出其不意的猛地站起身扑向他,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仿佛生怕他消失一样,越来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