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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汨罗不太关心何固熙找自己有什么事。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 沈延卿给她发消息,转发杨嘉达告诉她的事情何固熙父母之死有蹊跷。
至于具体是什么蹊跷, 去杜家村调查的人说何固熙七八年前曾经回过一次村里, 探望了几位老人就离开了,之后再没回去过,村里有人说, 他是回来问当年他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
那是一场洪水之中的泥石流, 灾难差点将杜家村全村覆没,只有少数几个人和在外打工的人活了下来, 后来当地政府号召回乡抗洪, 许多年轻人回来了, 才有现在的杜家村。
何固熙的生父不是本村人, 是外地来入赘的, 至于是哪里人, 已经没人记得了,只知道按照规矩来讲,入赘女婿的孩子应该从母姓, 但何固熙没有, 他是跟父亲姓的。
“所以杜家村的人都很记得他, 也知道他是被当大老板的舅姥爷带走的。”
甚至还好多人羡慕他, 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个大款亲戚就好了。
“杜家村的人对杜氏都很感激, 因为当年村子差点都毁了, 是杜氏出钱修桥铺路, 修缮祠堂,后来还开了个工厂,解决了村里人的就业问题, 在家门口就业, 全村脱贫,一直都是当地宣传的重点。”
江汨罗看得一怔,问工厂生产什么的。
沈延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是个特种设备工厂,生产什么蒸汽阀门之类的。”
江汨罗看了之后,劈里啪啦开始打字,因为有些着急,还几次打错字,“有二氧化碳或者一氧化氮钢瓶吗?”
沈延卿等了老半晌才看到这么一句问题,忍不住失笑,又为她的聪明感到骄傲。有没有二氧化碳钢瓶,当然有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江汨罗忽然松了口气,有进展就好,她真是怕极了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然后忽然有一天,她来你自己原来要做什么都忘了。
“我困了,要睡觉。”
沈延卿看到她这么回复自己,一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前一晚因为庆姐儿的病半夜就被叫醒,就算今天白天补觉也养不回精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晚安,好梦。”
江汨罗神智有些迷糊了,听见信息提示音,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看见是他的回复,犹豫了两秒钟,还是选择了睡觉。
她也不担心聊天记录会泄露,因为这个手机早就被沈延卿做过手脚了,不仅无法监听,他们俩之间的聊天记录还会在查看之后的短时间内自动删除。
知道何固熙的身世有问题而且杨嘉达那边已经开始在调查之后,江汨罗就明白这些事是急不来的,于是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些事。
江汨罗的生活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每天上午先去医院探望庆姐儿,她现在清醒的时间少,但每次清醒的时候状态都不错,如果不是早就认识,江汨罗都不敢相信她是个精神疾病患者。
到了中午,她就会到魅色去办公,说是办公,也就到处看看罢了,像个吉祥物,在不在关系都不大,反正主事还是庞文武。
晚上她基本都会等沈延卿来吃了饭再走,因与杨氏的合作案已经开始推进,杜氏又被上头盯着,小状况频出,杜明和何固已经很久不在家吃饭了。
“反正回去也是我一个人吃,还不如在这儿跟你吃呢,省事儿。”江汨罗如是回答沈延卿的疑问。
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学校已经开学快一周了,她挺关心沈延卿的教书生涯,“怎么样,还适应么?”
“还行,感觉......有点微妙。”沈延卿想了想,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说完就笑了起来,眼角轻轻眯着,像是染着骄傲,又像是觉得很好笑,“以前都是当学生,除了小组课题汇报,基本没上过教室讲台,这次当老师才发现......”
他停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她,眼角的笑意愈发浓重,明知道他是故意吊自己胃口,江汨罗还是毫不犹豫的上钩,急忙问道:“发现什么了?”
“发现台下学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玩手机的,睡觉的,开小差说话的,传纸条的,有的人就是不愿意听课,想扔粉笔头。”
他说完,长长叹口气,满脸的无奈,还伸手揉着眉心,不住的摇头。
看来沈老师真是为这些未来的白衣天使操碎了心,江汨罗哈哈大笑,拍拍他的大腿,“不用操心这么多,等上了临床,被带教和病人的问题毒打过了,就会知道当年上课不好好学习有多可惜了。”
说完她觉得实在好笑,趴在办公桌上闷笑个不停。
沈延卿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他一边腿撑地坐在办公桌边沿,低头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眼底的温柔像水一样溢出来,将她整个人都纳入眼底,“阿罗,你今天开心么?”
他的声音轻柔,像午夜时分母亲哄婴儿入眠的乡村小调,江汨罗听得愣了愣。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换了个方向,对着他的腿,眼睛平视他灰色的西裤布料,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
“我怕你是用高兴来掩饰不高兴,笑着笑着,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沈延卿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停了,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看她的目光仍然温柔得如同三月天里拂面而过得春风。
江汨罗没有起来,只斜着眼睛和他对视,像在思索什么,半晌才收回目光,坐直起腰来,伸手拉过沈延卿的右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怎么会,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装,不是么?”
面对杜明,她的感情很复杂,总要压抑自己扮演乖巧听话的外孙女,装作对未来一无所知。
面对梁睿和江媛的偶尔问候,她要让自己字里行间看起来很好,不让他们担心。
只有面对沈延卿时不需要掩饰,因为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并且抱以理解。
沈延卿垂着眼,看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手指,还是那样圆润,与修长扯不上关系,漂亮的指甲做得精致,显示这主人的养尊处优。
“阿罗,你想不想去听我讲课?”他想了想,既然刚才他说学校的事她那么高兴,不如就让她再高兴一点?
江汨罗微微一愣,眼睛里迅速闪过好奇和兴奋,“......可以去吗?周几?”
“周三和周五上午,每个班两节课。”沈延卿道,说着又解释,“不过你也知道,外科学不止一个老师,有的章节是其他老师上,只不过我的课多一点罢了。”
“这个我知道。”江汨罗点点头,转头翻了一下桌上的台历,“那就周五怎么样?”
沈延卿应好,江汨罗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让人送饭上来,很快就吃完,跟他一起下楼,在一楼遇到几个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什么今天也要几个气球之类的,有一个劝别要这东西不太好,另一个就道:“这又不不会上瘾,怕什么,你是不是不敢,看你一脸怂样儿!”
另一个同伴也附和道:“你要是不敢就回家去,别在这儿扫兴!”
那人被这么一激,不干了,“谁特么不敢了,少尼玛小看人!”
一路拉扯着上了二楼,有服务员看见江汨罗,忙向她问好,她点点头,看着沈延卿出了魅色的门,转身回来。
她靠着前台的桌子,一边吃哈密瓜,一边好奇的问:“刚才我听那几个小孩儿说气球,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那种做咖啡和蛋糕用的气啊,小瓶的那种。”前台见是她问,也毫不隐瞒的告诉她道,“这几年好些客人都喜欢这东西,有的人来就是专门为了这个的。”
“我怎么没看见有菜单上有这个啊?”江汨罗又问。
对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会员福利,而且是只有金卡以上的会员才有资格知道。”
金卡最低消费是每年五十万,在往上,是钻石卡和江汨罗手持的黑金卡,消费额就更高了。
江汨罗目光一闪,紧接着问:“那咱们用那么多这东西,不会有人查么?”
前台刚要给他解释,就听见另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这又不是毒/品,咱们也不是明码标价的卖,谁会查,只要陈老板不说,谁会知道,都是正规生意,谁会管这些,嗤——”
江汨罗闻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黑底绣牡丹花图案旗袍的中年女郎从另一边楼梯上下来,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咯咯作响,声音清脆,伴随着她纤细腰肢摆动的节奏,传达出难言的魅惑。
前台立刻叫了一声,“丹姐,你回来了。”
“是啊,外头虽好,可再不回来,这儿的人都快不认识我了。”女人笑着走近,挑着眼角上下打量一番江汨罗,笑容变得有些兴味,“董事长怎么想的,这么水灵的外孙女,居然放心扔来这儿。”
说完又嗤了声。
原来这就是丹姐,魅色的另一位副总,也是这儿所有服务员的领班,听杨文武说她最近两三年都在外旅行,归期不定,江汨罗以为不会有机会见到她了的。
“这儿有什么问题么,我觉得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玩,比在公司好得多。”江汨罗笑着应了句,维持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设。
“哪里好,要是好的话我也不会往外跑了,要不是这次董事长亲自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回来。”她说着又勾勾嘴角,有些高傲的抬抬下巴。
就在她在打量江汨罗的同时,江汨罗也在打量她。
听说她已经年近五旬,但却保养得极好,这动作做出来,扑面就是一股说不出吸引人的气场。
难怪杨文武介绍诸位下属时提到她,说的是:“如果没有丹姐,就没有魅色的招牌。”
魅色的招牌,除了美食和娱乐项目,就是绝色美女招待。
至于说每个服务员都国色天香,那倒没有,她们吸引人的,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各种风情,有的人清雅,有的人妖媚,也有的人爽朗,若是不说,外人很难发现她们是女招待。
挖掘和培训她们的就是丹姐,她信奉“美人在骨不在皮”,下狠功夫去训练每一批新人,脱颖而出的当然身价暴涨,成为豪门权贵的座上宾,训练得不好的,就成为魅色最普通的服务员,引路、上菜,看起来和这里的大部分普通员工没什么差别。
江汨罗这时笑笑,想说什么,但接她的丁四已经来了,丹姐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朝江汨罗点点头,转身又扭着腰走了,边走便让人送一壶冰咖啡到她办公室去。
江汨罗出门上车,等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完全看不见魅色的灯光,甚至已经驶上高架,她才忽然出声说话:
“跟你们的人说,查查丹姐,就是刚才那位,你应该记住脸了,她跟我姥爷的关系可能不同寻常,从她入手,说不定能抓到魅色组织卖/淫的证据。”
“还有,查一下魅色平时长期合作的原料供应商,一个姓陈的老板,看能不能和杜家村那个工厂出来的钢瓶去向重合。”
丁四听得心惊,不知道自己到之前她都和人谈了什么,又忍不住想问更多:“您还有别的证据么?”
江汨罗闻言嘴角抽搐两下,不自觉便学着丹姐的模样嗤了声,乜斜着眼看他,“我要是有证据,还要你们查什么?”
丁四顿时讷讷,他算是发现了,这位不太待见她,不过也没事,他本来的任务就是尽量保护她安全,人没事就行。
跟丹姐的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江汨罗似乎很快就遗忘,日子还是按部就班的过,期待着周五去看沈延卿上课。
周四晚上下班,她跟庞文武说明天不过来了,庞文武应了声,匆匆要下楼,她便顺口多问了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庞文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有些严肃,但也不太像有大事,“没事,可能就是警方例行检查,我去问问情况,别怠慢了人家。”
江汨罗闻言目光微闪,知道这是丁四把话带到了,心里忍不住腹诽,别的都慢吞吞,就这事儿查得快。
“那你忙罢,我回去了。”她说了句,有些发困的打个哈欠,走进了另一架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