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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陷入死寂。
梁橙头次知道,原来发烧的人像一根烧火棍,靠近了都能感受到热度。
徐晏驰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她却如同被扔进沸水里过了一遍,整个人面红耳赤。
徐晏驰由上而下俯视着她,别有深意地说:“你这一跤,摔的方式会不会太生硬了。”
梁橙整颗脑袋沸沸地冒着热气:“我不是……”
她恼羞成怒地反咬一口,但一点气势都没有:“谁让你突然走过来的。”
徐晏驰说:“我走过来,所以给了你碰瓷的机会是吗。”
“……”
梁橙不想解释了,僵硬道:“你起来。”
徐晏驰没动:“我的手被你压着。”
梁橙整个人都绷得像一条皮筋,被他一说才意识到,他的手垫在她背后。
她把自己往上抬,想让他把手拿走。
可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就很奇怪,她偏开脸,不看徐晏驰的眼睛。
徐晏驰缓缓将手往外抽。
某个瞬间,梁橙头皮忽地炸开,然后条件反射,猛地一把将他掀翻过去。
仿佛躺在钉子上似的,她立刻站起来。
看到徐晏驰躺在另一侧,蹙眉抬手,捏揉额头。
他正高烧,这一下摔得比刚才还猛,看样子是头晕了。
梁橙顿时有点心虚,问他:“你没事吧?”
徐晏驰缓了片刻,坐起身,按了按眉心说:“梁秘书,别这么暴力。”
梁橙头发都快烧着了,瓮声瓮气地说:“我先走了。”
然后小碎步飞快地跑出去。
她过去收起客厅的文件,准备离开。
徐晏驰从房间里走出来,扫一眼她匆忙的动作,目光移向窗外:“外面雨下得很大,现在应该很难打车。”
梁橙扭头往窗外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势又增大了。
迅猛而密集的雨点如倾泄的熊熊怒气,力承千钧,浩浩然砸向整座城市。
雨大势急,比昨天有过之无不及。
从高处能望见下方马路上拥挤成带状的车灯,尽头某个地方红色灯光隔着雨幕闪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
梁橙看着夸张的雨势皱眉,抱着文件说:“我去坐地铁也可以。”
这个时间,地铁还没有停运。
徐晏驰走到窗前,看着滂沱雨幕打在玻璃上的道道水痕。
“这里走到地铁站要一点五公里,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老板要负很大责任。”
他仿佛为了自己名声着想,慷慨仁慈道:“你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梁橙高度怀疑,“将就”两个字说的是他自己。
在徐晏驰这借宿?
光是想一想,她脑袋上就冒出一个大大的no。
尤其是,刚刚那一幕,让她到现在都浑身不自在。
“我到家会给你报平安的。”
“你如果在半路出事,等我发现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再报警去找你,就迟了。这种天气,警察应该也挺忙的。”
梁橙都被他说得动摇了。
报平安只是图一个事后的安心,要真有什么事,确实来不及。
徐晏驰似是想起什么,慢悠悠说道:“很多著名凶杀案都发生在雨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雨点噼啪撞击着玻璃,梁橙头皮一紧:“为什么?”
徐晏驰咳嗽了几声,才继续道:“天气会影响人的情绪,低气压造成生理上的沉闷,暴风雨激发暴躁情绪,平时压抑的情感就容易爆发,比如那些变态杀人狂的暴虐心理。”
窗外凶悍的雨势和夜空突然就变得阴森森的,梁橙胆子本来就没多大,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除此之外,雨夜的环境也为作案提供了天然的便利,没人在雨中逗留,雷雨会掩盖掉很多声音,在一些暗处发生的事情,不容易被注意到。等到天明之后,痕迹也已经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梁橙后退一步。
徐晏驰看向她,询问:“怎么了?”
哪还有什么尴尬和不自在,全被他的恐吓吓没了,梁橙鸡皮疙瘩都起来一片,汗毛直立。
她在叫小王叔叔过来接自己,和忍耐一下在这里借宿一晚之间犹豫。
最终妥协。
算了,梁家离这里距离不近,这样的恶劣天气,还是别麻烦小王叔叔大老远折腾一趟了。
梁橙依然心存两分迟疑,徐晏驰到底是她的敌人,还是个异性。
“我在这里借宿,好像不太方便。”
徐晏驰想了想:“也是。”
他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表示担忧,慢悠悠说:“毕竟你暗恋我,我和你共处一室,好像不太安全。”
梁橙:“……”
她咬了咬牙:“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徐晏驰表示不信:“难说。你刚才不就碰瓷我了。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被你得手。”
梁橙深吸一口气:“相信我,你很安全。”
徐晏驰懒怠的眼神端详她几秒,这才道:“那我勉为其难收留你一晚吧。”
梁橙怀着麻木的心情说:“真是谢谢你了。”
徐晏驰施施然走到餐厅,叫她:“过来吃饭。”
梁橙放下文件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下来。
看在炖牛肉的份上,短暂地决定不和他计较。
作者有话说:
昨天雄心勃勃地给自己定目标,以后要每天双更!今天起来就废了……
做人,最重要就是自知之明。
第三十九章
等到和徐晏驰面对面和平地一起吃完晚餐, 梁橙才真正对“要在这里留宿”产生了一点实感。
同时感到一丝迟来的茫然,她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在这里留宿了?
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提防的不就是徐晏驰吗?
——唔,好像是徐晏驰提防她更多一点。
梁橙到底有一丝不自然, 抬眼去看徐晏驰。
他一派淡定,有条不紊地将碗碟收进洗碗机,擦拭台面。
察觉到她试探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徐晏驰擦干手, 转过身来说:“衣帽间左边第一个格子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 想穿什么自己拿。”
穿他的衣服吗?
梁橙心里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但想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她今天毕竟没带换洗衣服过来。
反正他没穿过,借用一套, 再赔给他好了。
“哦。”做好了心理工作, 她僵硬地摆动四肢, 朝徐晏驰衣帽间走过去。
左手边第一个格子里放着徐晏驰的睡衣, 几乎都是纯色系。
梁橙选了一套真丝黑色睡衣裤,上面同色不同质地的竖道条纹若隐若现,还蛮好看。
徐晏驰这个主人也不来招呼她。
梁橙抱着衣服像鬼魂一样在他家里游荡几圈,自己去客卧。
洗完澡,她穿着过于宽大和拖长的睡衣走出来,经过镜子前停了一停。
梁橙的衣服大多是浅色, 她的衣柜里极难找见大范围的黑色。
她几乎从不穿黑色。
深沉的颜色将她反衬得异常瘦小, 脖颈皮肤被灯一照, 白得发光。
她新鲜地看了几眼。
走到客卧那张床前, 静立片刻, 双手合十虔诚地说:“我要睡你一下, 打扰了。”
跟陌生的床打好招呼, 她爬上去,把自己摆放成最标准的姿势,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到脖子。
房子里隔音效果特别好,她在房间里,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雨声。
可房门外,偶尔地、缓慢走过的脚步声,却清晰得如同踩在她薄而脆弱的耳膜上。
她翻到左边。
又翻到右边。
来回折腾几遍,慢慢在被子上那种清淡的味道里睡去。
徐晏驰家里的洗衣露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香味一旦都不甜腻,有草木香,却又不像市面上许多草本产品味道那么重,很清淡,像田野上,一缕风从远处捎来的不知名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