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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拆开新围裙的包装袋,将里面的布料扯出来,一抖,发现居然是粉蓝相间的布料,正中一个大口袋,边缘都镶着一圈荷叶边。
围裙是沈季泽挑的,卢茸没得选择,虽然觉得这围裙有点怪,却也只能系上。
茸茸,我要吃腊肉炒茶树菇,还要吃腊肠饭,再配个汤,就西红柿蛋汤好了,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
沈季泽点菜的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
卢茸去储藏间取了条腊肉,放在水龙头下认真搓洗,反复好多遍后,洗得干干净净的摆上菜板。
菜刀呢?菜刀在哪里?
他四处找,终于在桌案一侧发现了还没拆掉保护膜的菜刀。
他左手按住腊肉,右手笨拙地举起菜刀,正要落下时,手腕却被抓住,一只手拿走了菜刀。
沈季泽站在旁边,微微眯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不为人察地勾了勾,说:围裙挺配的。
不待卢茸出声,他又正色道:连个菜都不会切,这一刀下去,还不血淹厨房?我这厨房都还没开过火,就拿你先祭刀了。
说完就站到菜板前,麻利地将腊肉切成三段,卢茸趁此机会往门口挪,准备出去。
不准走。沈季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就在这儿看着。
卢茸只得停住脚。
过来,站旁边。
他又乖乖地站到沈季泽旁边。
沈季泽架锅烧水,将切成三段的腊肉放进去,再淘米煮饭,撒上一层腊肠丁。这边水开了,取一小把茶树菇泡着,那边又开始剥西红柿皮。
卢茸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些肃然起敬,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沈季泽揭开锅盖,将里面煮着的腊肉翻了个身:我高中毕业后就自己住,自然就会了。
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卢茸满眼都是崇拜,我会尽快学会做饭的。
还行吧,也就一般般。
卢茸见他已经换掉浴袍,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便摘下身上的围裙要给他系上。
沈季泽正在打鸡蛋,卢茸拿着围裙去环他的腰,他眼角瞥见那抹粉蓝,僵了一瞬后连忙闪开道:不用,我不用穿围裙的。
他这个躲避的动作太明显,卢茸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触碰,眼神黯了黯,慢慢收回了手。
沈季泽看见他的神情,一边用搅蛋器搅着鸡蛋,一边解释道:我只是没有穿围裙的习惯。
卢茸微抬起眼皮,小声嘟囔:你撒谎,你就是不想我碰着你。
沈季泽手下不停,嘴里道:你居然连哥哥的话都不信了。
我就是不信。卢茸斜睨着他,不然你让我碰碰?
见沈季泽没有反对,他说完就举起手,一边观察着沈季泽的神情,一边慢慢伸了过去。
沈季泽面色沉静,兀自搅着蛋液,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卢茸眼睛紧盯着他,手臂猛地向前伸出,在他身上碰了下。
沈季泽浑身一颤,猛地往旁边闪出,端在手上的碗都差点打翻。
你看!我才碰上你一下,你就是这个样子!卢茸委屈地大叫。
沈季泽转头嘶了一声:我这是条件反射!哪有冷不丁掏人胳肢窝的?要不你让我试试?
卢茸撅着嘴道:那再来,我换其他地方。
沈季泽将蛋液倒进平底锅,嘴里驱赶道:去去去,出去呆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挡着我。
卢茸不高兴道:是你让我站在这儿的。
我反悔了。
卢茸慢吞吞地往厨房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步。他突然转身冲上来,迅捷地搂住沈季泽脖子,在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之前,就在他肩头重重亲了一口。
啵!
这一口太匆忙,竟然让牙齿嗑着了唇。卢茸也顾不上疼,亲完就调头冲了出去,拖鞋声一路啪嗒啪嗒响到阳台。
沈季泽锅铲都差点掉在地上,手忙脚乱地从空中捞住。他板着脸继续炒菜,将鸡蛋翻炒几下后,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晚饭时,卢茸吃东西的速度慢了很多,沈季泽给他盛的汤也没喝。
饭菜不合你口味吗?还是不饿?沈季泽问。
好吃,好好吃。卢茸赶紧往嘴里大口刨饭,却又疼得咧嘴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嘴唇里面破了皮,有点疼。卢茸支支吾吾地说。
沈季泽放下筷子走过去,托起他的下巴道:张嘴,给我看看。
卢茸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才张开嘴。
沈季泽瞧着他下唇内壁的那一点鲜红的破口,皱了皱眉,有些心疼地问:怎么就不小心把嘴给咬了?
卢茸眨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回答,脸上也逐渐泛起一层粉红。
沈季泽瞧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怔了怔,接着就反应过来,匆忙松开手往客厅走:我去给你找点药。
上过药,吃过晚饭,卢茸主动去洗碗,出来后看见一室灯光里,沈季泽坐在长沙发上看剧本。
他从离开家到了京城,每晚都要和财爷视频,报告下平安再撒撒娇。瞧瞧时间,正是平常视频的时间,见沈季泽在专心看剧本,就拿着手机进了自己的卧室。
视频接通,财爷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爷爷~
财爷先是笑眯眯地端详卢茸,说他又瘦了,接着才发现背景变得不一样了。
茸茸,你这是在哪儿?没在李松家吗?
背景里不再是单人床头和半扇木窗,而是很有档次的皮沙发背和高档墙纸。财爷就算再不识货,也能看出来这可比李松家豪华多了。
卢茸神秘地笑道:爷爷你猜。
你这娃,爷爷可猜不到。
卢茸将手机夹在沙发扶手上,自己趴着,笑嘻嘻道:我在哥哥家里。
哥哥财爷知道卢茸若是叫别人哥哥,都会在前面带个名字,比如李松就是松哥哥。而单独的哥哥二字,从来都只能是沈季泽。
茸茸,你遇上小泽了?财爷又惊又喜。
他知道卢茸当初和沈季泽分别后的那些难过,也心疼得四处找人打听过沈岩的消息,只是遗憾地没能找到。
卢茸抿着唇点头,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爷爷,哥哥让我接你来玩儿。
财爷摆手道:那可别耽搁你们工作,要玩的话以后再说。
不耽搁的,爷爷你来嘛。卢茸开始撒娇,来嘛来嘛,我去接你。
是啊爷爷,不耽搁的,我和茸茸都可以陪您。沈季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内,吓了卢茸一跳。
沈季泽也凑到手机前,和对面的财爷和小狗打招呼。卢茸赶紧趴着往沙发里面挪了挪,沈季泽就在边上坐了下来。
三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天,财爷问了沈季泽的近况,知道他现在在拍电影时,惊讶得连连点头。
卢茸又给他介绍了An的情况,说是相当于XXX的大影星。
XXX那是名老演员,在财爷心里很有分量,卢茸只能用他来形容沈季泽现在的成就。
财爷就更加震惊,一个劲儿地夸奖沈季泽,还让卢茸要听话,免得给他惹上麻烦。
我知道那些影星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人抓到错处,茸茸你可别给哥哥添乱。
我知道的。卢茸郑重应承。
挂掉视频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沈季泽拍拍他后脑勺: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一起去公司。
嗯。卢茸抱着沙发垫子翻了个身,眼睛盯着沈季泽。
我看看嘴,上了药会不会好点儿。沈季泽伸手拨开他的下唇。
室内很安静,橙黄色的灯光罩在两人身上。沈季泽认真地查看卢茸嘴唇的情况,微蹙着眉头。
破皮处比其他地方颜色深些,不过撒过药粉,看上去已经比开始好多了。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放手,就对上了卢茸的视线。
卢茸仰着头,和他贴得很近,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浓密的睫毛颤啊颤,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依恋。
哥哥他小声唤道。
沈季泽保持着握住卢茸下巴的姿势和他对视两秒后,松开手,哑着嗓子说了声:早点睡觉吧,别玩了,明天还有事。
说完便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出了屋子。
卢茸头发乱蓬蓬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扇房门被合上,抿了抿唇。
哐啷!
通道里一阵剧烈的响动,似乎是什么重物砸在地板上了。
怎么了?卢茸倏地直起身,准备出门去看。
没事,没事。沈季泽狼狈地扶起旁边撞翻的室内盆栽花架,脚下一滑,差点又是一个趔趄,就撞翻了东西,没事。
第44章
卢茸洗完澡躺上床后, 本以为自己要很久才能睡着,没想到闭上眼睛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中。
反倒是沈季泽, 心里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怅然,犹如置身于冰火两界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这副样子若是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典型为情所困的毛头小子。
也不知翻腾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还没睡一会儿, 就被一阵奇怪的感觉惊醒。
沈季泽对这种感觉已经很熟悉了, 所以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看不出半分睡意。
本已经半夜, 但眼前场景分明还是白天, 室内被自然光线照得很亮,刷白的天花板距离很近, 显然不是新家卧室的房顶。
他随即偏头查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单人床的上铺。
这房间内放着四架上下床, 旁边墙上贴着一名摇滚歌手的海报, 旁边挂着装了个篮球的网兜。
这场景如此眼熟,沈季泽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当年的高中宿舍。他坐起身看向窗户外, 所见的天空一片蒙蒙,是个阴天,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年经常进入各种幻境, 在意识到这是又进入幻境后, 他不慌不忙地掀开被子, 准备下床去看看床底。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会放着他的棒球棍。
他身上还穿着今晚入睡时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抓着床旁的木架就想跃下。只是在望向对面床铺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动作。
对面床铺这时也坐起了一个人,松松垮垮的T恤露出半边瓷白的肩膀,头发乱蓬蓬地顶在头上,正一脸不可思议地和他对望着。
卢茸刚醒来坐起身,就发现了场景的不对劲,意识到这是进入了幻境。但在看到对面床铺的沈季泽时,他是相当震惊的。
沈季泽以同样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卢茸脑内念头飞转,他进入幻境没什么,可沈季泽怎么又被拖进来了?一定被吓住了吧?
不过他还来不及开口安慰对方,就听沈季泽说道:茸茸你别怕,这只是做梦,别怕。
卢茸迟疑了下,把那些安慰的话咽进了嘴里。
沈季泽从上铺迅捷地跳下,走到卢茸床边,对他举起双手:下来。
卢茸本来想直接翻下床,但见他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只迟疑了半秒,就那么扑了下去,被沈季泽稳稳接在怀里。
两人都只穿着入睡前的衣服,但光着脚没有穿鞋,沈季泽将他抱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的衣柜,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两双球鞋。
他将其中一双递到卢茸面前:这是我表弟上次来看我时忘在这儿的,你试试。
卢茸接过鞋,却没有立即穿上,而是疑惑地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屋子的确很陌生,他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就很奇怪了。
他每年总会进入几次幻境,进入的场景都是自己见过的,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到陌生地方。
这是我高中时候的宿舍。沈季泽蹲下身穿鞋,给卢茸解释道:这是幻境,没事的,我会带你走出去。
卢茸当然知道这是幻境了,他对这毫不意外。可沈季泽反应也是如此从容淡定,真是让人惊叹。
沈季泽穿好自己的鞋,见卢茸依旧没动,便接过他手上的鞋子,拿起他一只脚开始穿鞋。
卢茸低头看着面前的黑色发旋,问道: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进入幻境的事吧?
沈季泽耐心地给他穿好左脚,系上鞋带,又开始穿右脚,回道:记得的。
他仰头对卢茸说:村子外的坟场旁我们遇见了,还有小叔的工地楼房。
卢茸心道,不止这,还有你被我吓得大哭,满林子乱跑那次。
沈季泽给他穿好鞋刚要起身,就听到左边卫生间响起哗啦啦的冲水声,像有人在里面刚使用完马桶。
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就恢复正常,见卢茸盯着卫生间瞧,他站起身道:我先去下洗手间,你就在这儿等我。
卢茸迟疑了下:哥哥,我也有点急,要不让我先去?
他怕卫生间里有什么鬼怪之类的可怕东西,把沈季泽又给吓着。
沈季泽却道:我宿舍的马桶一直有问题,阀门松了,有时候会自动放水,我先去收拾一下,只用掰一个小开关。
原来是这样。
卢茸放心了,说:那你先去吧。
沈季泽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后极快地关门落锁。咔哒一声响后,再转身看向里面。
卫生间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光线透不进来多少,只在对面墙壁落下一个方形亮块,其他地方很是昏暗。
他啪地按下开关,惨白的灯光亮起,照出狭小空间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墙角马桶里还有旋转着向下的水流,分明是才被使用过的样子。
沈季泽打量着四周,目光掠过洗手池和浴缸,停在一旁的不锈钢挂杆上。
那挂杆被水泥钉嵌入了墙壁,他试着掰动想取下来,但没有成功。
头顶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看见马桶孔洞里慢慢浮起了一团黑色。
那是团浓密的头发,在马桶仅剩的水里漂浮,逐渐蔓延开。那黑色发丝像是有着生命似的,向着马桶外攀爬蠕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