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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她的回复,郑重中又带着诙谐,恰好跟裴恒昭写的相呼应。
祝陈愿侧头,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一卷写好的纸从正中间移到裴恒昭的面前。
外面的竹子在风声中猎猎作响,而书房里除了夏日升腾的热意之外,只有两人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裴恒昭垂头,纸上的字秀气,他逐字逐句看下来,忽而将手抵住额头发笑,眉目舒朗。
他说自己这段日子很是想念,只怕没有人懂,她便回已知晓,亦如是。
此生幸得知己,幸有回应。
“你笑什么?”
祝陈愿轻轻蹙眉,疑惑不解。
“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甚好,此字值得装裱起来,供我时常吟味。”
裴恒昭抬起眼帘,哪怕背着光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他极为缓慢地卷起那纸来,边问道:“是在书房等我买莲房来,还是我们一道去承云河上采?”
说到我们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温柔。
祝陈愿一听见要做吃的,抛下之前的念头,倒是思忖起来,外面卖的莲房不多时就会变黑,做莲房鱼包最好用新鲜采摘的莲蓬。
于是她很认真地回答:“当然得去承云河上采,现摘现吃的才好吃。”
不过这道菜也极为考验手艺,至于裴恒昭做出来能不能入口,她想,到时候再难吃也都要硬着头皮尝一些,还得说点好话。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些东西来,可能有些久,如果觉得无趣,可以看看书房里的书。”
裴恒昭站起身来,手里握着卷好的纸,他的眉眼俱是笑,又说道:“等我一刻便好。”
“嗯。”
等他走后,祝陈愿才起身好奇地看着这满柜子的书,她匆匆瞟过,大抵是经史礼义,农桑律法等书,基本少有闲书。
随意抽了几本出来,翻了几面,都有小字注解,小心放回去后,她不禁感慨当读书人并不容易。
全部看了一遍后,大概唯一的闲书就是占满一个横格的食谱,祝陈愿挑了一本,上面没有写字,可夹在里面的纸上全是摘要。
每一本里面都有。
她摩挲着手里的书,放回去后,一直处于出神和沉思中。
直到裴恒昭步履匆匆回来,才回过神,和他一起出去。
正坐在厅堂里的林颜一看见两人出来,连忙站起来,她整整衣裳,走上前来,“怎么现在就要回去?岁岁你好歹也留在这里吃个饭再走,你这样,再坐一会儿,我去里头叫婆子烧菜。”
她又瞪了一眼裴恒昭,嗔怪道:“你也真是的,留人也留不住。”
裴恒昭就知道他娘的反应,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并不在家里吃饭,我…”
“那你们去哪里吃,这大热天的。”
他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林颜打断了,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去承云河那边,阿娘你们跟着一块去吧。”
林颜当即摇摇头,她指着裴枝月,“我不去,你带上穆穆一起去。”
省得落人话柄。
正坐在一旁没精神的裴枝月,听到这话连忙站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裴恒昭,嘴里保证,“大哥你带着我一块过去,我肯定会识趣的。”
整天被拘在家里,她都快长毛了。
“去去去,顺便把雪蹄和橘团都带上,正好让穆穆看着。”
林颜叹气,怎么两个孩子性情就这般大相径庭。
等几人辞行后,出了门,裴枝月走路也不安稳了,一蹦一跳的,还领着雪蹄飞快地往前跑。
出门的感觉真好。
全然不理会自己已经错过了马车,连后面她哥的喊声都抛在脑后。
最后是灰溜溜地被裴恒昭拎回马车上的,祝陈愿看他跟拎小鸡崽一般,一直在旁边笑。
承云河离裴宅不算太远,一刻钟便到了。
临近晌午的日头还是有些大,打在身上,晒得人有些发烫。
光照刺眼,她下来后便用手遮在眼睛前,不过须臾,有阴影落在跟前。
裴恒昭递过来一把撑开的油纸伞,轻微侧身,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撑着伞,免得晒伤,还有承云河上的蚊虫多,带个驱虫的香囊防叮咬。”
他将自己此前就备下的香囊轻轻放在祝陈愿的手掌心里。
在外面,尤其人多眼杂的地方,两人都不会多言。
裴枝月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摊开,理直气壮地问,“大哥,我的呢?”
裴恒昭难得气弱,当时备下的时候,也没有想会有这个煞风景的妹妹过来,他咳了一声,“我忘带了,现在去买点。”
“果然,我就知道!”
裴枝月鼓起嘴巴,双手叉腰,气到跺脚,什么妹妹都敌不过心上人。
她躲到祝陈愿的伞下,一脸痛心疾首,“姐姐,实在不得不说,我大哥做人真鸡贼。他记性那么好,怎么就连自己亲妹妹都能忘记呢。”
末了还摇摇头,唉声叹气,真是的。
祝陈愿被她逗得肚子疼,忍不住笑出了声,摸摸她的头发。
哪怕后来上了船,裴枝月还是颇为不满,带着雪蹄和橘团挤在祝陈愿旁边。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就趴在船上看莲花了,承云河上的莲花一望无际,碧叶连天,暑意到了这里都消散了几分。
河里不止有无边的莲花,还有满河的鳜鱼,裴枝月被憋得久了,看什么都有趣,半个身子探出去趴在水面上,用手去搅散水里的倒影。
雪蹄还算沉稳,橘团闻着鱼腥味,也学着裴枝月的模样去捞鱼,差点没有把自己给翻到河里去。
“哈哈哈,橘团真傻。”
裴枝月一边嘲笑它,一边手疾眼快地抓着它的脖子,一把将橘团提起来。
结果乐极生悲,前面的船夫正拐弯过河,使得裴枝月没站稳,整个人就要往旁边倒去,祝陈愿吓得连忙上前拽住她的手。
却被她带得要往河里蹿,裴恒昭当即也来不及多想,用手揽住祝陈愿的腰,大力地把两人往船上带回来。
一阵慌乱后,裴枝月自己趴在船面上,而祝陈愿被裴恒昭紧紧抱住,她整个人都埋在他的身上,头直接撞进了宽阔的胸膛里。
他手臂在背部环绕,夏日衣衫薄,衣袖间隔下,热意从背部逐渐扩散开。
她能闻见他身上清幽的香气,以及剧烈的心跳声,以及抬头时,上下耸动的喉结。
明明只是须臾,却好像漫长到时间都静止。
在这藕花深处,碧叶河边,檀郎谢女的相拥,让人会心一笑。
“我”
“我”
两个人连忙松开自己的手,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祝陈愿赶紧坐下来,她现在的脸色比莲花都要红,根本不敢抬头,拿油纸伞遮住自己的脸。
裴恒昭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脑子一片空白,头一次明白软玉生香这个词的意思。
两人在这之后采莲花时都很别扭,时不时偷看对方一眼,但就是不开口说话,连裴枝月都瞧出了不对劲,她决定等会儿带着雪蹄和橘团在外面玩,不能掺和到两人中间去。
等摘了一篮子莲花,回程后裴恒昭将银钱付给守池的人,边上就有庖厨的地方。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做菜的时候。
裴恒昭面上淡定,心里却很是忐忑,眼神总是时不时向祝陈愿望去,生怕她生气,不过好似除了羞赧以外,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被他看得次数多了,祝陈愿也从羞赧变成恼怒,她的眼神明亮有水光,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别看我,这莲房再不处理好,晚点就发黑了。”
裴恒昭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摒弃满脑子的杂念,在她的监工之下,开始处理莲房。
他是真的苦练了一段时间,忙里抽空出来练的,看起来倒真像模像样。
握住莲蓬,用很小的勺子将里面的瓤都去除干净,顺势换了根签子,将米粒大小的莲子挨个挑出来,这套工序他做的行云流水。
再将莲蓬里外都涂上一层蜜。
祝陈愿没有挑出毛病来,她帮忙把荷叶剪好烫好,就看着裴恒昭拿出一条深色的围布来,系在腰间上。
翩翩如玉的少年郎腰间有围布,手里还拎着一条鲜活的大鳜鱼,莫名的反差和违和感,都让祝陈愿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有这么好笑吗?”
他颇为郁闷,又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围布,眉目耷拉着跟大狗狗垂下了耳朵一般。
“咳咳,没有没有,你赶紧做吧,我看你这架势起得不错。”
祝陈愿憋住笑,适时安抚道。
裴恒昭略带狐疑收回了视线,拿刀利落地将鱼给拍晕,刮鱼鳞,去鱼肠,片鱼做的是得心应手。
鱼肉切小块也不在话下,直到开始放料,他的手明显开始抖,放盐的时候抖着手放了一小勺,想想不够又放了一勺,倒黄酒根本不敢直接倒。
祝陈愿在边上袖手旁观,她的笑声就没有停下来过,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因着这个,之前的羞臊都烟消云散。
到最后填塞鱼料的时候,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用塞的太满,过满馅会挤出莲房外,只需要到圆口处就好。”
裴恒昭默默地遵从,将填好馅的莲房放上荷叶,盘里加一些水,上锅蒸熟,蒸个一炷香即可。
蒸熟的莲房鱼包颜色未变,蒸熟的莲香在热气中蹿腾出来,光看色和香已经齐备。裴恒昭拿烫好的碗筷过来,极小心地夹了一个出来放到碗里,
满脸希冀地递给祝陈愿,“尝尝味道如何?”
祝陈愿接过,莲房鱼包外面的莲房并不能吃,主要还是味道不好,吃着发苦发涩,她只夹里面的蒸熟的鱼肉。
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她细细咀嚼,鳜鱼味道有些淡,莲房上涂的蜜过多,甜味甚重,吃起来反而没有原本这道菜原本的清雅感。
但她不是这么说的,反而大肆赞扬,“我初学厨艺时还没有你做的好,鳜鱼处理的尤为干净,一点腥气也没有,小刺就更不用说了,鱼肉特别嫩……”
反正避开短处,她能说的长处都说了。
因为她说的过于真情实感,倒让裴恒昭深信不疑,直到自己尝了一口,说的好听是本味纯鲜,难听点是寡淡无味。
他默默又给祝陈愿起了个称呼,嘴甜的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
本章会有字句修改,不影响观看,接下来走剧情,感情戏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