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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禁咒来临的时候,伊格纳斯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面容雌雄莫辩,漂亮的像个女孩。他总是用缎带把头发束起,任何时候都一丝不苟,绝不会有失礼的时候。
他长大了,伊格纳斯也长大了。
他面前的银发男人俊美、成熟,紫色的眼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清澈。
你没有做梦,伊格纳斯轻声说,他身体前倾,和维里脸颊相贴,温暖源源不断地传来,这下相信我了?
维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他强忍着哭腔,把自己塞进伊格纳斯的怀里:你真的还活着
伊格纳斯安抚地拍他的背,低声应道:嗯。
法斯特,佣兵公会总部。
刚下过雨,湖水清澈得像一面镜子,有水鸟在湖边饮水。
湖边的会长办公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水鸟们振翅逃窜。
肖恩把文件丢开,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指着一旁满脸无辜的伊格纳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你把石雕变成活人搬回来了?
维里端着咖啡,试图镇定地解释:他是伊格纳斯,不是石雕。
你开什么玩笑?肖恩不可置信地叫道,你不是说他死了三十年了吗?人一旦死亡,就不可能复活,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真理。
他可能没死维里心虚地说,他扭头去看伊格纳斯,希望伊格纳斯能给他一些支持。
然而伊格纳斯从跟他回到法斯特开始,就戴着兜帽,整个人都藏在斗篷里,说什么也不露脸。肖恩还是努力弯腰,才从帽檐下勉强看清他的五官。
维里无奈地说:这件事不重要,先不提这个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肖恩打断:怎么就不重要了?
维里说:我看到教皇了!
肖恩像是被掐住嗓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后,肖恩小声说:教皇?教廷的那个教皇?
嗯。这次回答的是伊格纳斯。
肖恩这才想起来,如果猜测没错,眼前这个穿着斗篷的家伙,才是正经的教廷中人。不论去哪儿都能搅起一阵血雨腥风,红衣大主教,亡灵法师使者,魔法公会长老,佣兵公会创始人
肖恩立刻换了张脸。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伊格纳斯跟前,热情洋溢地双手捧起伊格纳斯的衣角,斯托克先生,我一直很仰慕你,现在终于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维里哭笑不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作?
这可是我们公会的创始人,肖恩义正言辞道,我不尊敬些怎么能行?
伊格纳斯无声叹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角收回。
我不是你们猜测的那个人,他取下兜帽,露出紫罗兰色的眼睛,看见我的眼睛和头发颜色了吗?
肖恩看着他的脸,情不自禁道:你比那个石雕好看,果然雕像没法和活人比。
维里忍无可忍地把他拉开: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肖恩装模作样地咳嗽,我就感叹一下。
维里气鼓鼓地瞪着肖恩,唯恐这家伙图谋不轨。
也对,眼睛颜色对不上,我记得堕落主教是金发蓝眼。你是银色头发、紫色眼睛,不一样。肖恩把日记的抄写本拿出来,那你是谁?
伊格纳斯闭口不答,反而对维里说:之前你在神殿里,和谁说过话?
维里疑惑地看了伊格纳斯一眼,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伊格纳斯摇头:你和教皇对峙的时候,我才苏醒。我留意到空气中残留的魔力,那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教皇,所以我猜想应该是另一个人。
是尼尔,他残存的意识出现,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维里回忆起当时离别的场景,还是感到难过,尼尔不是他的名字,他本来的名字是兰德尔瓦伦丁。
肖恩怔住:瓦伦丁?
他魔法天赋很高,我猜想,他或许是瓦伦丁的后人。
也不是没可能,肖恩沉吟,瓦伦丁的后代到现在早分成好几支,也说不准。
维里道:这个可以稍后再讨论,兰德尔告诉了我教廷寻找权杖真正的目的。
肖恩神色一凛,顾不上嘻嘻哈哈,立刻挺直腰背,眉头深锁:寻找权杖紫罗兰,不是他们的目的?
寻找紫罗兰当然重要,但他们真正目的是寻找阿斯加尔德。
肖恩脱口而出:你说的是失落之城?
维里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是梅森肖恩用手抵着嘴唇,没什么,你继续说。
伊格纳斯认真地在一旁剥橘子,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上去赏心悦目。剥好后,他分了一半给维里:吃。
维里接过橘子,并没有立刻吃进嘴里,他对肖恩说,我知道梅森是精灵,你不用瞒着。
谁告诉你的?还是兰德尔?肖恩警觉。
维里:你把梅森请过来吧,兰德尔说,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还得问梅森。
肖恩盯着他好几分钟,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梅森出现在门口,和伊格纳斯站在一起时,维里才终于想起从梅森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奇怪而诡异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伊格纳斯笑起来的时候,和梅森很像,是神似,而非形似。所以维里一直找不见头绪,直到两相对比,他才看出点苗头。
梅森笑盈盈地说:海顿先生总算找到我了。
维里抿着嘴,不说话。他还在纳闷,怎么这俩人的笑容这么相似。
梅森又转头对伊格纳斯说:好久不见,斯托克,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
伊格纳斯并不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恢复成寡言少语的模样,继续低头剥橘子。
你和伊格纳斯认识?这下错愕的人换成维里,他本以为兰德尔带来的真相足就够砸得人头晕目眩,没想到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
梅森含笑点头:是的,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是精灵族旧友托付给我们照顾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28章 紫罗兰
伊格纳斯没吭声,冲维里点点头,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维里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得几乎站不稳,他在茫然中抓到一点头绪,所以,为什么我会在弗莱尔森林捡到伊格纳斯?
紫罗兰战争爆发以前,精灵族一直住在弗莱尔森林。梅森说,战争爆发后不久,我们才离开弗莱尔森林,北上迁徙到迷雾之森,躲避战火,防止教廷的袭击。
难怪以前的弗莱尔森林没有魔兽,只有温顺的小动物出没。
精灵居住的领地当然不允许有大型魔兽染指。
肖恩突然出声:这本日记,也是你专门给我的?他扬了扬手抄本,语气并不开心。
是兰德尔让我想办法转交给你们,梅森大方承认,他是瓦伦丁夫妇唯一的孩子,当年刚生下来时,身体虚弱,随时都会死亡。瓦伦丁夫妇不忍心,就把他冰封起来,期望能找到医好他身体的药。
然后呢?维里忍不住说。
梅森: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大约十五年前,兰德尔凭借信物找到我们,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当然只有选择帮助他。
这说了等于没说,维里心想。
伊格纳斯还在低头专心剥橘子,剥好后一个个放在茶几上的空盘里,橘络后透出的果肉十足诱人。
维里看着他,焦躁的心安定了一些,才又说:兰德尔告诉我,权杖紫罗兰是开启阿斯加尔德的钥匙,但现在这个钥匙交给你们精灵族保管。你们知道阿斯加尔德的位置?
不。美丽的精灵摇头,诸神黄昏后,所有东西都是新生的,我们精灵也是。可能只有活下来的神族后裔才知道位置。
维里蹙起眉,忽然回忆起兰德尔死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模样。
生锈的长钉滴下血,兰德尔低垂着头颅,神殿外深红色的夕阳把壁画都蒙上一层红纱,而石雕俯视着脚下的兰德尔,神色怜悯。
如果如果是自己代替兰德尔钉在十字架上就好了。
当然可以,温柔的男声响起来,只要你说一句我愿意。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神殿,站在兰德尔的位置上,石雕活了过来,怜悯地看着他,眼眸是忧郁的蓝色。
他快要被蛊惑。
维里。伊格纳斯清冽的声音穿透重重迷雾,直抵他的耳畔。
维里回过神,回头张望,并没有发现伊格纳斯的身影。不对,他明明已经离开了神殿。
他一个激灵,从幻觉中挣脱,他摸了摸自己的衬衣,一身汗水淋漓。
伊格纳斯握住他的手,掌心紫光闪烁,安抚着颤抖的维里。
有伊格纳斯的陪伴,维里很快冷静下来,背后冷汗浸湿了衬衣。
他后怕不已,自己怎么会出现那种古怪的念头?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不是伊格纳斯及时把他唤醒,他恐怕真的会听从那个男声的蛊惑,自愿躺在十字架上,遭受长钉的酷刑。
到那时,迎接他的就是死亡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怎么了?肖恩和梅森都没察觉到异样,发现维里苍白的脸色,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刚刚,他顿了顿,听见了教皇的声音。
教皇的声音很好辨认,语气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笑意,听起来似乎是个温柔的男人。经过神殿的遭遇,维里当然不相信教皇温柔的假象。
肖恩摸着下巴:说起来,现在这位教皇多久继位的?
大概三十多年前,维里说,我小时候,弗莱尔镇上还有个小教堂,偶尔会有信徒去那里礼拜,我好奇去过一次。有一次去的时候,神官说教皇去世,即将选出新的教皇。
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肖恩没有亲眼见过教皇,当然无从下手。维里心里堆着的事情太多,短时间内,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伊格纳斯的指腹按揉着他的手腕,之前隐约的刺痛悄悄消失,维里甚至能听见皮肉愈合的声音。他微微侧头,便看见伊格纳斯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其实他还存有疑虑,譬如墓里的骸骨,三十年的空缺,伊格纳斯是从哪里出现种种疑问交织在一起,堆在他的心上。
但一切都抵不过伊格纳斯就坐在他的身旁,这个事实的存在,冲淡了他一切的疑问。
梅森看了看浓情蜜意的两人,又看了看还在发呆的肖恩。轻咳一声,他拍拍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现在能谈一下要紧事吗?
肖恩扶住额头,连忙摆手拒绝,一副虚弱的模样:我不行,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心情。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算计,饶是脾气再好,也有些生气。加上刚才维里带来的消息如狂风骤雨,他一时半会还没法全盘消化。
需要休息的还有维里,他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一旦松懈,就感觉身心俱疲。如果不是还想着些事,恐怕头一歪就熟睡过去。
伊格纳斯陪他回到卧室,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洗去身上的尘土后,维里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中。伊格纳斯坐在窗边看书,他仍旧穿着漆黑的斗篷,阳光落到泛黄的书页上,连漂亮的银发也镀上一层金色。
他总是好看的。
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在注视自己丢失已久的珍宝。
快睡吧。伊格纳斯发现了他的视线。
维里侧身躺在床上,低声问:我睡醒后,你会消失吗?
伊格纳斯沉默,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你真的要走?维里着急地从床上坐起来。
伊格纳斯放下书,大步走来,重新把他按回床上: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
维里想要捉住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他一愣,发现伊格纳斯神色慌乱地收回手,藏进斗篷中,面对维里明亮的眼睛,他强作镇定:你早些休息。
维里盯着他的眼睛:伊格,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实话,别瞒着我。他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一条缎带凭空出现,灵活地绕到他的手边,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维里努力想要把缎带崩开,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力气。
伊格纳斯,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维里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心如刀绞,你不要骗我。
伊格纳斯手一挥,厚实的窗帘被拉上,遮住明媚的阳光。
无形的力量重新把维里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室内昏暗起来,伊格纳斯轻声叹气,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盏银色的烛台,摇曳的烛火照亮一小块空间。他举着烛台,来到维里身旁:维里,你必须前往阿斯加尔德。
维里闷声说:不用你说,我也会去。
他虽然明面上只是个学院剑术老师,但实质还是一位帝国军人。教廷和帝国打了二十年的仗,现在又有寻找失落之城的动作,免不了以后有其他打算。
为了帝国的安危,他也必须一探究竟。
伊格纳斯表情柔和:你很勇敢,维里。
我不勇敢。维里摇头,把被子拉得盖住脸,透过厚厚的被褥,他的声音也瓮瓮的,离开弗莱尔,身边没有你,也没有爸爸妈妈,我只能找办法活下去,参军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个孤儿,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他的父母都曾经是帝国军人,退役后,回到弗莱尔小镇经营花卉生意。紫罗兰战争爆发后,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回到战场上,从此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