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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宜靠在方妈妈身边,稚嫩的声音里边带着一丝刚强:“不管她怎么样对我,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你这日子还算好?”嘉懋一把捉住了相宜的手,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要不是我将手笼与斗篷给你,你此时又该要冻坏了。”
他的手心就如一团火般,那热热的气息扑着过来了,从他的掌心慢慢的传了过来,到了她的手掌里,又从她的手掌,慢慢的传到了她的身子里边去。相宜低头望着嘉懋的手,白皙柔软,若不是骨骼有些粗大,几乎与那女子的手相差无几——大家都说他有一双抓钱手,所以才会将金玉坊做得风生水起,相宜微微撇了撇嘴,为何自己对前世还记得那般清楚,莫非她是根本忘不了嘉懋?
方妈妈见着嘉懋那着急模样,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表少爷也委实太急躁了些,骆大小姐说她过得好,肯定就是会过得好,即便以前她过得不好,遇着了你们这些贵人,以后也会过得好一些。”
相宜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方妈妈这话,莫非是有些什么暗示不成?她的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今生想要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机遇,要能从这骆府里走出去。如果被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早晚会要被那狠心的继母算计到。
“妈妈,我今日见着杨老夫人,心里觉得十分亲近。”相宜脸颊上带着浅浅的梨涡,笑着望向了方妈妈:“我也曾听说杨老夫人着实了不得,她幼年时被郑氏家族逼到犄角,却还能绝地还击,做得风生水起,可有这事?”
方妈妈一怔,望了一眼相宜,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来:“可不是这样?我们那时候与老夫人一道,鲁妈妈用山泉酿酒,我用果子做成果脯,开荒地,挖山头,什么苦没吃过?现儿总算是好了,苦尽甘来。”她的眼睛眯了眯,仿佛想到了那遥远的过去,感叹的点了点头:“那阵子,虽然是苦,可与老夫人在一处,却只觉得甜。”
相宜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刘妈妈的手:“可不是这样,我与刘妈妈翠芝一道,就觉得心里痛快。”
方妈妈瞅了瞅翠芝与刘妈妈一眼,心中不由得也起了几分怜惜之情,当初她与杨老夫人胼手胝足一道打拼的情形仿佛出现在眼前,那个时候的杨老夫人年纪有十多岁了,还有归真园一处田产,情形可比现在这位骆大小姐要好得多。
“骆大小姐,以后你可以多来杨府走走,看得出来,我们老夫人挺喜欢你的。”方妈妈伸手轻轻摸了摸相宜的头发,将那散乱的鬓发拢到耳朵后边:“有些事情别闷在心里,有时候人总要有帮忙的,否则便不好办事。”
“妈妈,我正想问你呢,好像杨家有族学?”相宜小声问了一句:“我好像听宝柱哥哥说起过,不知道收不收女学生。”
宝柱望了相宜一眼,颇有兴趣:“相宜,你想念书?我们族学本来只是教男子念书,不过我祖父祖母回了江陵以后,便立主让女子入学,现在也有几位族里的姐妹跟着一位娘子在念书,你要不要来?”
宝柱望了相宜一眼,颇有兴趣:“相宜,你想念书?我们族学本来只是教男子念书,不过我祖父祖母回了江陵以后,便立主让女子入学,现在也有几位族里的姐妹跟着一位娘子在念书,你要不要来?”
107|不要脸没
屋子里头有些昏暗,日头已经落山,只有一抹黯淡的余晖照在窗纱上,发出一点点淡黄色的微光。余妈妈轻轻走到屋子一角,将灯光点亮,瞬间屋子里边就亮堂了许多,相宜跪在那里,能清清楚楚见着骆老夫人衣裳上的刺绣。
“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就会有这招数了。”骆老夫人望了望相宜,她的容貌是比骆相钰要胜出几分,瞧上去就有楚楚可怜的意味,难怪宝柱与那容大少爷都护着她。
“祖母,什么招数?相宜不敢在祖母面前玩花招,还请祖母明察。”相宜的一双眼睛没有回避骆老夫人毒针一样的目光,只是坦坦荡荡的望着她,让骆老夫人不由得一怔,她弯了弯身子,脸逼近了过来:“你敢说,你没有向宝柱他们诉苦?”
相宜摇了摇头:“祖母,相宜绝没有这样。”
骆老夫人有些不相信,声音压得很是低沉:“那你为何不挑件好些的衣裳穿着出去?非要穿那寒酸的外裳,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里去了!若不是你有意穿着那寒酸的衣裳,容大少爷又为何肯给你哆罗呢斗篷?不过……”骆老夫人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就如那夜间的枭鸟一般:“你这样做,未免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虽然她是在为自己打算,可她却还是在想要帮骆家的忙,也算是她有心。念书?讨好杨老夫人?骆老夫人嘿然一笑,能不能讨好到杨老夫人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若是能混进杨氏女学,对相宜有好处,那么对洛家也有好处。
她就是自己的一枚棋子,到时候可要好好安置着她。模样好是一个重要的条件,底子好又聪明,若是能博些在外的名声,定然能嫁个好人家。自己可要拿捏好了这宜丫头,让她为骆家获取最大的利益。
骆老夫人皱了皱眉,骆府上下都说她是扫把星,自己也将她看成不祥之人,所以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管过她。从今日的事情来看,她倒是个聪明的,比她妹妹要懂事得多,也罢,就去与杨老夫人说说,让她去杨氏女学里坐着,看她究竟能不能乌鸦翻身变凤凰。
“你真想去杨氏女学念书?”骆老夫人望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相宜,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来:“你先起来,你提这事有些突然,让我先想想,到时候再说。”
自己不能轻易表态,免得让她产生了自己很容易亲近的感觉,骆老夫人斜眼看了看站起身来的相宜,心中有一丝不屑——她有四个孙女,不一定非得要栽培宜丫头,即便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想要送她去杨氏女学的打算,可也要装出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事情成了以后,也好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
“是。”相宜低声应了一句,朝骆老夫人行了一礼,慢慢的带着刘妈妈退了出去,骆老夫人瞧着她单瘦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余妈妈慢慢从屋子一角凑到了桌子旁边:“老夫人,为何不爽爽快快的答应了大小姐呢?我听着觉得大小姐也是诚心在为大老爷着想呢。”
“妈妈,做顺水人情的话,就显不出我这份人情的金贵了。”骆老夫人笑了笑:“如何能让她看出我已经有了这个主意?”
“原来如此。”余妈妈心服口服的点了点头,大声赞了一句:“还是老夫人好算计!老夫人……华阳那边的管事,今年要不要换一换了?”
骆老夫人的脸色暗了暗,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似乎遇着了极大的难题一般,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个事情……先搁着,过了年再说。”
屋子外边只有黯淡的光线,就如陈旧的金粉,抹在了朱红的走廊上边一般。相宜抬头望了望院子里的白雪,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旁边刘妈妈赶着将她身上的哆罗呢斗篷掖了掖:“姑娘,好好儿的,你怎么就叹气了呢?”
“没什么,我只觉得胸闷。”相宜朝刘妈妈笑了笑:“妈妈别担心。”
“老夫人,究竟是答不答应?我方才听着实在是着急。”刘妈妈脸上有着愤愤之色:“若是她不喜欢你,不想让你出人头地,她就直接拒绝了好,何必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如吞着个鱼饵一般,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刘妈妈的比喻实在是形象,相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既然妈妈也知道是鱼饵,那又何必管她?她总会要提钓竿的。”
骆老夫人想钓鱼,可她也在钓鱼,鱼饵是她放下的,究竟是谁吞了这块诱饵,此时还说不定。只要能从这骆府走出去,相宜一想着这事,唇边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像前世一样被埋没在骆家的后院。
“骆家大小姐身子有问题!好似说她是个麻子!”广陵城里到处都有这般不实在的流言。旁边有人接口道:“你知道什么,麻子还是小事,她有长短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那姿势可真是难看!”
“骆家大小姐的问题还不止这些呢,见着男子就犯痴病,就连她的表兄都不肯放过呐……”有人继续在旁边说着,将她的不是足足添了好几样,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尾:“正因为她这般不堪,所以骆大夫人才不肯带她出来,怕丢了骆家的脸面!”
前世,她被骆大奶奶锁在后院,不让她出去,她与嘉懋的那一份情,就是这样被她锁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名声一日日里头变坏,慢慢的,就连登门求亲的人都没有了,骆相钰的人家定了下来,她这个做姐姐的依旧无人问津。
她已经发过誓,自己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世人见着真实的自己。她,四肢健全,神志清醒,绝不是流言蜚语里的那个骆大小姐。相宜按了按胸口,吐了一口气,北风从林间的缝隙里钻了过来,吹得她有些发冷:“妈妈,走罢,咱们回去。”
“骆相宜!”才跨进梅园,怒气冲冲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相宜抬眼一看,就见骆相钰正从自己屋子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奔向了她,后边跟着二房三房的两个妹妹,脸上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相宜站在那里没有动,见着骆相钰奔到面前才侧了侧身子:“二妹妹你小心着些。”
骆相钰本是捏紧了拳头要来打相宜的,她来势很猛,没料着相宜忽然侧身,没有刹住脚,一头便往前边溜了过去。
“李妈妈,还不赶紧去拉着你们家小姐?”相宜朝跟在后边的李妈妈笑了笑:“她要摔地上去了。”
骆相群在后边拍手叫了起来:“二姐姐可真笨,怎么就收不住脚。”
她身边站着三房的骆相繁,才四岁年纪,见着骆相群拍手叫好,她不知所以,也拍着手笑了起来。骆相钰此时已经摔到在地,脸上又是一脸的雪,从雪地里爬起来,见着骆相群与骆相繁拍手笑,心中更是恼怒,抓起一把雪就朝骆相群扔了过去:“你笑什么?”
骆相群也一点也不示弱,弯腰抓起一团雪就砸向了骆相钰,相宜见两人忽然便对着打了起来,这里没了自己的事情一般,微微一笑,带着刘妈妈便往自己屋子里走了去。
她住的院子叫做梅园,里边住着骆家四姐妹。骆相钰住了最前边那一进屋子,骆相群与骆相繁住的是第二进,第三进屋子是下人们住的,第二进与第三进的中间,靠着墙修出了三间屋子,这就是相宜住着的地方。
“骆相宜,你给我站着!”骆相钰忽然反映过来,自己要攻击的对象并非是骆相群,赶紧一把推开拦在路上的骆相繁,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你将哆罗呢斗篷给脱了!”骆相钰叫得声嘶力竭:“你哪里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相宜转过身来,静静的看了骆相钰一眼:“我不配穿,难道你配?”
“我自然比你配得多!”骆相钰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相宜面前,伸手就来抓她的斗篷:“你自己看看你这寒酸样子,也敢穿着这么贵重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