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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焕气恼:那是丢人的问题吗?那是丢命的问题。

何归摇头:一旦被附身,就会被窥破所有心事,若这颗头恰好是个话匣子,说不定还会叭叭地说出来,所以还是丢人更要紧些。

这个年纪的少年,谁还没点不便与外人道的秘密,尤其是谢刃,他琢磨了一下,如果自己这火苗乱燎的暗恋壮举被九婴声情并茂朗诵出来嘶。

风缱雪沉声道:动手!

谢刃定了定神,示意众人多留意,自己扬手一剑劈向石盖!

火光像涨潮时的白浪般,以一道线的姿态冲向远方。石盖受到这极高温度的炙烤,轻而易举便向两边分开,没有想象中的乱石炸裂如雨,只有寂静裂缝似怪眼,黑洞洞地盯着众人。

璃焕道:怎么连怪声也消失了。

墨驰放出几个举灯小人,飘飘落入洞穴,有了光亮,便能看清下头的状况,似乎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

谢刃第一个跳下洞窟,风缱雪紧随其后,地面参差不平,还有不少浅滩积水。举灯小人在最前头卖力地走着,它们不靠灵气点醒,全靠机关驱动,咯吱咯吱运作的声音在地底显得分外明显,璃焕听得心里直闹腾,便想收起这玩意以照明符代替,结果试了两回,惊愕道:这里无法绘符!

无论多凝神静心,绘在空气中的符文都会很快消失,何归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符打开,见上头的图案也正在淡去。几人顿时紧张起来,风缱雪站在最后,指尖在石壁上暗暗一划,果然,雪光一样遇风即散。

这是什么邪门地方。谢刃抬头看了一眼,刚打算不如先撤出去,却见那道石缝像是被外力推动,轰一下,闭合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几乎是同时御剑向上冲去。谢刃右手燃起不熄烈焰,咬牙重重炸上石壁按理来说是能推平山头的力量,但除了震出的动静不小之外,似乎并没有额外的用途。

璃焕捂住嗡鸣的耳朵,道:怪不得方才进来得那么轻松,石壳一捏就碎,就差敞着门户欢迎咱们,原来是个布置好的陷阱,现在要怎么办?

墨驰猜测:会是九婴吗?

谁知道。何归道,管他是谁,既然都已经中计了,横竖这里出不去,倒不如继续往里走,看看背后究竟是藏着什么。

谢刃又试了一回,洞口还是纹丝不动,众人便听从何归的建议,继续向内走去。风缱雪紧紧跟在谢刃身后,两人都存了万一遇到突发意外,要第一时间保护对方的心思,所以手也牵在一起。如此又跟着举灯小人往前走了一段,风缱雪突然收紧手指,提醒:水里有东西。

谢刃点头,让举灯小人先围了上去,灯火跳动着,照出潭底一片漆黑人影,像是个最寻常的水妖。

风缱雪继续道:死物,没有煞气。

何归用剑将那玩意挑了出来,却不是水妖,而是一尊石像,人身鱼尾,双手虚抱在胸前。

璃焕道:看这鲛人的姿态,怀中最初应当是有东西的,织布机吗?

墨驰奇怪:鲛纱的确出名,不过我从没听过谁会给鲛人立石像,这个族群的地

位并不高,还总是被别有用心的海匪绑架虐杀,从他们身上榨取利益。

风缱雪看着鲛人石像,发现雕工极为精致细腻,按理来说纺纱织布时,心情也应该是平和的,尤其鲛纱的工艺还极为繁复。但眼前这一尊却怎么看怎么神情焦躁,像是正要抱着怀中物奔向远方。

谢刃蹲在他身边:发现了什么?

风缱雪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尊石像有些奇怪。

再去前头看看。谢刃拉着他站起来,风声越来越大了,或许会发现新的空洞。

掌灯小人继续吭哧吭哧地向前跑着,脚踩得地下水滩啪啪四溅,有一个发条被拧得最紧,速度也最快,结果在拐角处撞得脑袋咚一声响,滚几圈落在水中,灭了。

撞飞它的是一大块木料,一半淹没在水中,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墨驰捡起木人重新点燃,随手一提那块木料,却纹丝不动:什么玩意,这么沉。

谢刃随口:棍子?

风缱雪道:桅杆。

桅杆?不能怪我不认得啊,我是在内陆长大的。谢刃替自己的棍子找补两句,蹲下随手一敲,下头不会连着一艘船吧?

璃焕脑中灵光一闪:白沙海曾经吞没过大船,会不会就是当年那艘?

这?谢刃自己打了个火匣,就见水下一片晃动的漆黑光影,辨不真切,但他不大认同璃焕的猜测,白沙海吞噬的大船何止数百丈,可眼前这潭水,看起来顶多能淹住一艘渔船。他将火匣递给风缱雪拿着:我用神识下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

风缱雪道:我也去。

别啊,下头万一有危险,我去看一眼就回来。谢刃不答应,乖,你听话。

风缱雪握着他的手腕:你说过,要我寸步不离跟着你。

谢刃:不是,这时候不用跟,行吧行吧,那你寸步不离跟着我,咱们就站在这儿,让何归下去看。

何宗主:?

风缱雪摇摇头,自已一掌拍出谢刃的神识,拖着他一道没入水中!

其余三人没有一点点防备,盯着咕嘟咕嘟的气泡,集体陷入沉默。

过了半天。

何归:他一直都这么野蛮吗?

墨驰:差不多吧,吓我一跳。

璃焕:虽然我最近没有月钱,但还藏了些值钱的字画兰草。

墨驰:我也能再凑点儿,何宗主,你多出一些吧,咱们先将阿刃赎出来再说。

何归:

当事人浑然不觉狐朋狗友已经快为自己掏空了家底,他方才被拍得有些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摆着胖乎乎的鱼尾追上去,一鳍搭上身边鱼,与他一道游向了不见底的黑暗深处。

第44章

三艘巨型船只缓缓出现在两人眼前。

它们无声悬浮在水中,船身依稀保持着最初的形状,上头生满五颜六色的海藻与水草,缝隙间偶尔会游过一群发光的鱼,而那些攀附在木板上的贝类,则像一只只眼睛,正幽幽注视着两名不速之客。

在极黑极静的环境里,时间如同被暂停,即便下水的仅是神识,谢刃也觉得呼吸莫名困难,他稳住心神,将风缱雪挡在自己身后,示意对方先上去。

风缱雪摇摇头,带着他一起游向甲板。在海中泡了这许多年,大船不说千疮百孔,也差不多是一碰就碎,两人在舱内寻了一圈,没发现有人,亦没发现有白骨残骸,只有零星被朽木挂住的乾坤袋,证明着这里曾有修士居住过。

直到两尾红鱼并肩游出水面,守在上头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下去这么久?

多年前被白沙海吞噬的那三艘船,都在下头。谢刃坐在地上,深呼了口气,不过船上没发现骨骸,只有破破烂烂的乾坤袋,我等会再下去一趟,拿几个上来,看能不能掏出东西。

别去。风缱雪拦住他,方才你只是神识入水,便已有瞬间涣散,这么去只会更危险。

何归提议:我自幼在血骸潭中长大,墨公子也是海里来浪中去的,潜水经验丰富,不如咱们二人下去取。

也不必。风缱雪手伸入乾坤袋,他这个动作谢刃熟悉,从掏那只铁虎兽开始,可谓每回都有新世面,这次自然也一样。只见风小公子在里头皱眉掏了一阵,最后竟是生生拽出了一只水妖,还是活的,正在嘤嘤嘤地哭泣着。

在场的所有小伙伴都惊呆了!

先前看他各种掏天掏地,虽说有些玩意确实匪夷所思,比如说会发光的毛毯,再比如说一截新鲜的树枝,但好歹还在能理解的范围之内,这一下掏出一只活妖不是,到底怎么塞进去的?

谢刃认出这老熟妖,瞠目结舌地问:这不是我去白鹤城给师父找红鱼时,用来做饵的那只水妖吗,怎么会在你的乾坤袋中?

风缱雪答:因为想着要来白沙海,他或许有用,就一并带着了。

谢刃仍旧没想明白:可我记得他当初被你踹入河中,好像逃走了啊,你后来又将他抓回来了?

风缱雪说:嗯。

堂堂琼玉上仙,想找回这只水妖,不费吹灰之力。他不仅找了,还冷冰冰地提着剑威胁警告了人家大半天,所以水妖此时正万分恐惧着,缩成一团悲哭:风公子,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何归看不过眼:我看你周身的怨气,好歹也是能排上名的凶妖,怎么这般窝囊?

水妖闻言,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哪能不怀念当初在东海兴风作浪的好日子呢,但谁叫自己运气不好,先是被那白胡子仙尊一掌废去大半修为,脑袋上顶着明珠给渔船做了许多年的灯塔,好不容易逃出来,还以为能吃上几口新鲜嫩肉,结果第一次出手就撞上谢刃,谢小公子多猛啊,一剑劈下来,红莲火当场飞起三丈高,被捆着丢在河中做鱼饵不说,捞起自己的人还是琼玉上仙想及此处,他简直悲从中来,照这么下去,怕是这辈子都只有做好事的命了。

风缱雪吩咐:去将下头所有的乾坤袋都捡上来,顺便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水妖答应一声,咕嘟潜入水中,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璃焕再度对风缱雪手中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乾坤袋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连赎狐朋狗友的钱都不愿再凑了,反正某人看起来很乐在其中,多卖两年身也无妨,他便上前问:风兄,你这好宝贝到底是谁炼的啊?

谢刃懒懒将剑柄挡过来,刚要强调一下自己排在第一位这件事,风缱雪却对璃焕道:

此物难制,新的得到明年才能炼成,到时我送你一个便是,不必付钱。

璃焕一听大喜过望,墨驰赶忙凑热闹举手:我也要!不过风兄,钱还是要付的,哪能白拿你的好东西。

风缱雪摇头:我说送,就是送,若硬要付钱,那乾坤袋也没了。

别啊,不然这样,钱的事咱们到时候再说。璃焕与墨驰一左一右围住他,殷勤捶肩,又邀他在放假之后,也去自己家里挑宝贝。何归在一旁问谢刃:你不跟去要一个?顺便借我研究一下,究竟什么样的乾坤袋才能装活妖。

借什么借,你不会自己炼啊?谢刃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别挡着我,看水呢。

水有什么好看的,水妖才刚下去多久,哪这么快回来。何归靠墙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谢刃一吹额前碎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风缱雪,却见那三人还在低头说着什么,便越发不痛快起来,这不痛快其实与乾坤袋无关好像也有点关,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更在意自己被强行消失的排在第一,心里像是戳了一根酸溜溜的针。

片刻之后,风缱雪走过来,坐在他身旁:在看什么?

谢刃答:水妖。

风缱雪侧过头:既然都听见璃焕同我说的话了,怎么也不问一句你自己的乾坤袋?

谢刃将手头的小石头丢入水中。

风缱雪道:你喜欢赤红暗色,喜欢火焰纹,师兄说他得先去七织娘那里找金红裂纹石,又问我能不能将另外两个先送来,我没答应,我说过的,你要排在所有人的前头。

谢刃:

风缱雪继续问:所以你还不准备看我吗?

谢刃调整了一下表情,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明白的吊儿郎当相,扭头和他对视:没啊,我哪有不看你,说什么呢。

风缱雪用力掐住他的脸。

谢刃疼得差点掉泪:干吗?我要流口水了!

风缱雪:说实话!

谢刃:嗯。

嗯是什么?

嗯就是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在排在最前面!

风缱雪好笑:为了这点小事生闷气,你今年几岁?

随便吧,你说几岁就几岁,反正我不能在别人后头。谢刃仗着被拆穿心事,干脆开始得寸进尺提要求,记没记住?

风缱雪又捏了捏他的脸,这才从袖中掏出一粒糖,拆开包装纸喂到嘴边:这个只你有,满意了?

谢刃用舌尖抿了抿,甜滋滋的果子味。

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丝毫不顾环境不太合适,能不能出去都还是问题。反正坐在一起,还有糖吃,好像也不算很糟糕。只有何归在闭目凝神结束后,随口叫了一句阿刃,结果谢刃头虽然转过来了,但心情与表情都还维持在美好的初恋氛围里,何宗主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撞进那双小狗眼中,当场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以为他是中了邪,结果被反应过来的谢刃一脚踢开:水妖怎么还没上来,你若闲得没事,不如下去瞧瞧。

都冒头了,还没上来。何归招呼其余人一道围上前,合力将水妖拖到岸上。

这一趟勉强可算满载而归,因为他浑身挂满了破破旧旧的乾坤袋,约莫两百来个,掌心还攥了一大把海蓝色的漂亮珠子,晶莹剔透。

是鲛珠。谢刃捏起一颗,先有鲛人雕像,又有这把珠子,当年失踪的那三艘大船上,有鲛人吗?

没有。璃焕道,我与墨驰仔细查阅了关于白沙海的所有记载,没看到有鲛人。

在被吞噬之前,三艘大船已经在这片海域安然航行了百余年,从未出过乱子,因为沿

途要经过许多繁华码头,所以每回都是满客。

众人试着翻了几个乾坤袋,倒真找出一些日常所需的小物,还有一些保存完好的上品布料,这也符合书中的记载当时船上有许多织女与蚕娘,她们是准备去参加南洋纺织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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