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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漂亮姐姐!谢刃一路往古玩铺子跑。
女修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直笑。
古玩铺的老板高高举着手中两张登船丹券:我这个位置靠前,只能六百玉币原价出让,不讨价还价。
没问题!谢刃劈手夺过,给,六百!
不是,你谁啊,先来后到懂不懂?柜台前还站着另一名五大三粗的魁梧壮汉,他刚刚与老板仔细谈了半天,正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券,这少年却突然风一样冲进铺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抢,现在竟然还想跑?
谢刃被他从身后扯住,心里暗暗叫苦,又不好在闹市惹事,便转身做出一副乖巧春风模样:这位兄台,求你了,这丹券对我真的很重要。
对你重要,对我也重要啊!壮汉堵着门,怒目圆睁,废话少说,快把丹券还给我!
谢刃背过手,摇头:不给。
此时附近的修士听到动静,纷纷过来瞧热闹。壮汉一看人多,来精神了,大嗓门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叫所有人评评理。谢刃心里暗嗤一声,这还需要旁人评理吗?我当然知道我没理啊,不然方才跑什么?
但没理归没理,东西抢到手是断不可能交出去的。他将丹券攥得更紧,嘴里强硬道:这丹券对你来说,怎么就重要了?
壮汉瞪他:我媳妇怀孕了,这两天吃不下睡不香,只想上仙船看看,你说重要不重要?
周围有女修帮腔:怀胎十月的确不容易,小兄弟,你还是将丹券让给这位大哥吧。
要比这个还不简单?谢刃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巧,我也是怀孕的媳妇要上船。
女修吃惊地说:你看着才多大,这么小,就成亲有孩子啦?
谢刃应一句:是啊,我成亲早,而且媳妇是小地方来的,从没见过仙船的大世面,心心念念就想上去一趟,我这回咬牙问老家所有的亲戚借了钱,七挪八凑才勉强够六百玉币,余钱雇不起快一些的马,只能靠两头老骡子拉车来这春潭城,否则也不会耽误了买丹券的日子。
女修不解:可你们怎么不御剑?
谢刃深沉叹气,双手一揣:因为我媳妇吃不下睡不着,哪里经得住御剑的苦,我这不是怕孩子被御没了吗。
女修连连点头:也对,也对,看你的年纪,媳妇应该是头胎,是得好好疼着。说完又劝壮汉,大哥,不如你再去别处打听打听,这城里肯定还有人要往外卖,咱们就别为难这乡下来的小兄弟了,他也实在找不到别的门路。
其余人跟着一起劝,你一言我一语的,壮汉气恼道:算了,你走吧。
多谢兄台。谢刃双手一抱拳,告辞!
他得意洋洋往外溜,门口卖簪子的女修还在笑,伸手指着他领口没藏好的长策徽饰:小小年纪,怎么还骗人呀。
谢刃脸皮厚惯了,一边跑,一边学人家软软的语调说话:真的是媳妇要看呀。
回客栈时,璃焕与墨驰都去了外头逛,只有风缱雪在独自饮茶。半弯月牙窗,一片春花影,纱衣侧影如玉雕琢,领口稍稍敞开着,锁骨又白又瘦。
谢刃将酒递过来:给,最烈的。
风缱雪抬头:你去哪了?
喝酒啊,春潭城的好酒可多了。谢刃坐在他对面,你怎么没出去看看?
风缱雪道:因为你不在。
谢刃一愣:干嘛非要跟着我,墨驰他们不行吗?好吧好吧,下回我出门之前,先问问你。
风缱雪这才接过酒坛。
这间何菲菲客栈可能是为了和兰草相呼应,书香气息很浓,茶室里也放了不少书。谢刃随手抽出一卷,风缱雪只扫一眼,便道:《王鳞工书》,只有前半部分能看,从第五卷 开始,全是著书人的臆想乱语。
谢刃笑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缱雪点点头:嗯。
谢刃又换了一册:那这个呢?
风缱雪道:《牡丹集》,所载仙术太过浮夸,没什么实用性。
谢刃将手边的书一一问过去,越问越觉得稀罕,直到剩下最后一册《南府诗集》,风缱雪终于摇头:不感兴趣,一看就睡。
谢刃索性挪到他身边,一手揽过肩膀:风兄,我能问个事吗?
风缱雪斟酒:什么?
就是你的这个诗吧。谢刃清清嗓子,你写诗,给先生和家中亲友看过吗?
风缱雪道:自然。
那他们怎么评价?
评价?
风缱雪想了一会儿。
当时是在仙山上一株很大的树下,大家一起品仙果赏白云,风吹得纸张到处飘。
大师兄:小雪会写诗了?赶紧让我看看我去,不是,这玩意啊,从没想过在我这平凡的一生中,竟然有幸能看到这种惊世巨作。
小师弟:是吗?可我觉得我写的,和书上的,好像不太一样。
二师兄:好大一瀑布,哗啦似泄洪,这句子很好啊,质朴可爱,我看比那些浮夸的白练银河好多了,看不懂的诗有什么意思?
青云仙尊扶着树:好徒儿,这么惊人的文采,你以后还是莫要随便写了。
然后晚上还有仙侍姐姐做了好喝的肉羹汤,隆重庆祝青云仙府获此佳作。
风缱雪至今仍觉得那碗肉羹汤很好喝,于是连带着嘴角也一弯:我师父与师兄,还有姐姐们都说我写得好。
谢刃心想,我就说吧,果然如此。不过他难得看风缱雪笑,倒和窗外暖融融的阳光出奇搭配。于是也跟着一起乐,又揉揉他的脑袋,哄道:对啊,你诗写得最好了。
第15章
到了登仙船这日,整座春潭城都是沸腾的。
刚近辰时,已有数百艘机甲小舟从飞仙居出发,分批将持有丹券的客人载上大船,秩序井然。这些机甲小舟大多是朴素木纹,唯有停在何菲菲客栈门前的那艘,不仅通体剔透似琉璃,两头还缀着蕙草幽兰,又香又阔气,惹得街上众人纷纷来看,都在猜测究竟是谁的面子这么大,竟能乘九歌登仙船。
九歌就是这艘琉璃小船的名字,刚造出来时,因为实在太美丽,还轰动了整座春潭城,不过琉璃易碎,所以飞仙居极少用它载人,一般只有贵客来时,才舍得一用。
墨驰敲门:阿刃,好了没,我们准备出发了。
来了来了!谢刃将头发匆匆束整齐,出门问,还有两个人呢?
喏,栏杆那儿,在看热闹。墨驰笑道,我猜飞仙居的主人定然极喜欢风兄的诗,所以专门派了一艘琉璃机甲来接咱们。
琉璃机甲?谢刃听得新奇,也跑去栏杆处看,熠熠生辉的小船果然引人注目极了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那位五大三粗的眼熟大哥,此时正挤在人群里,踮脚伸长脖子瞧稀罕呢。
谢刃:
人齐了,那我们走吧。璃焕回身,小船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嘶谢刃一脸痛苦捂住肚子,胃疼。
璃焕皱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胃疼?
没事没事,你们先走,我去趟茅房,下午再登船。谢刃转身想溜,却被风缱雪拉住,我陪着你。
璃焕便道:那我们也等着你吧,琉璃机甲是来接风兄的,他若不去,我们坐了不像样子。
谢刃听得牙疼,可省省吧,这船一看就知道是你们临江城璃氏的面子,和那好大一首诗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幸好风缱雪此时帮腔一句:无妨,晚上若能见到飞仙居的主人,我亲自同他说,你们先去仙船。
对对,你们先上去探探路,看哪儿好吃哪儿好玩,别因为我耽搁了。谢刃将璃焕与墨驰轰下楼,自己假模假样去了趟茅房,出来见那艘琉璃机甲已经开向远处,街上人群也散了,方才松一口气。
风缱雪关怀:多喝热水。
喝什么热水,我知道在沅霞客栈门口也有小机甲,走,咱们去登船。谢刃拉过他的手腕,拽着一起往楼下跑。
风缱雪问:你的胃不要紧吗?
已经好了。谢刃速度像风一样,快点,那两张丹券可不便我是说,你写诗可不容易,我们不能吃亏,得把本玩回来。
风缱雪想说,其实我写诗挺容易的。
两人还在路边买了五味豆,这才高高兴兴挤上沅霞客栈门口的机甲,一起飞向城外。
体积庞大的仙船已在昨晚正式升空,目前正静静沐浴在金色朝阳下,巨型风帆饱胀,船底无数齿轮精密相扣,数百名造甲师御剑行于半空,进行着航行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而与这些繁忙造甲师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甲板上悠闲说笑的客人们,飞仙居还用幻术造出了四季盛景,船头春花三月,船尾白雪皑皑,有贪玩的小娃娃伸手一抓,雪顷刻化成光。
就连风缱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座城镇了,而船上确实也有酒肆、有茶楼,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集市。璃焕与墨驰正在挑挑拣拣买东西,见到两人之后都有些意外:咦,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病得快,好得快呗。谢刃随手从摊子上捡起一个小机甲,这玩意有什么意思,修真界到处都是。
本来就是买来做个纪念,不到一玉币的价钱,你还想要什么稀罕货。璃焕指指另一头,那边倒是有好东西,但人家不卖,嗯,卖我们可能也买不起。
走。谢刃把小机甲放回去,带我去看看。
璃焕所说的好东西,并非武器,而是一座微缩的城池说是微缩,但也有六尺多长,城里灵气浮动,街道两旁挤满建筑,九层高的宝塔上挂着玉铃铛,酒肆门口的三角旗正随风飘,卖茶的姑娘在揽客,丝绸铺子的老板娘手里攥一把瓜子,嗑得满地是壳。
再细看,城东宅院里,一位面带愁容的女子倚门远望,腮边清泪落布袍。
城西学堂书声琅琅,每到酉时,便会跑出来一群雀儿样的小童子,各自散开回家。
城南有人练剑,城北有人浣纱,城中的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人在过各自的生活,他们遵循着日升月落的规律,身处世间,却又远离世间。
这么精巧的一座模型,春夏秋冬万千变幻,让人痴痴盯上一天也不觉乏味。前些年飞仙居只造出了一个戏台,便引得各方高价竞拍,更别提这回是一座完整的城,价格怕要飞到天上去。
所有登船的客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谁鲁莽地询价,都只是静静欣赏。谢刃站在最前面,凑近想看清剑客手中的招式,身后却传来清冷一句:老板,这个卖吗?
如一滴冷水入热油,人群瞬间炸开,刷拉一下扭过头!
竟真的有人要买?
风缱雪站在几步外,他手里还攥着一串糖果子,眉头微皱:为何看我,这东西不卖?
大家发出泄气的声音,还当有富贵高人,原来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后生。
来来来,来这边。谢刃挤出人群,将他拉到角落里,跑去哪了?
给。风缱雪将糖果子递给他,我看到许多小孩都在吃。
我又不是小孩。谢刃话里嫌弃,但嘴还是很诚实地咬了一口,又教他,那座城肯定不卖的,听说飞仙居花了大工夫,光炼器师和造甲师就请了十几轮,差不多花了五年时间吧,比打造这艘仙船还要耗工。
风缱雪坚持:若你喜欢,我可以试试。
谢刃被糖渣呛了一下,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大方啊,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你都要买给我不成?好了好了,走,我带你去另一头看看。
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
谢刃拽着他跑到船尾:喝茶吗,我请客。
风缱雪点头:好,那我去围栏旁坐着等你。
茶也分十几种,谢刃买了一壶飘雪春芽,还在等小二冲泡,身边却有人粗声问:你怀孕的媳妇呢?
谢刃面色一僵,有没有这么巧。
壮汉怒道: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在诓我。
诓你怎么了,在船上闹事,可是要被赶下去的。谢刃拎起茶壶,不信的话,你吼我一嗓子试试?
等着!壮汉指着他的鼻子,咱们下船再比过!
别,我这人不赊账。谢刃眉梢一挑,所以你要么现在打,下船我可就不认了。
壮汉被激得越发恼怒,他性格莽撞,脑子一热便忘了仙船规矩,想要教训这顽劣无礼的后生,谁知手中剑还未出鞘,便有一道花影掠风而至,将剑柄当啷一声又敲了回去,紧随其后的是一句质问:你想干什么?
壮汉手腕被震得发麻,而挡在谢刃前面的风缱雪表情比声音还要冷,他刚刚坐得远,其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知道并不影响帮忙打架,还很理直气壮,壮得连谢刃都看不下去了况且这事本来也是自己没理嘛,真闹起来没法收拾,于是连拉带扯,将风缱雪强行拖走了。
同时不忘回头喊:喂,兄台,那壶飘雪春芽送给你。
壮汉:
风缱雪问:是你以前的仇家吗?
谢刃干笑:不算,不算,现在茶没啦,我们去喝梅子汤。
过了一阵,璃焕与墨驰也寻了过来。谢刃想起先前买的五味豆,便取出来玩,这是修真界常见的小零嘴,酸甜苦辣咸,吃到什么全凭运气。墨驰那粒酸苦,璃焕那粒咸辣,只有谢刃,吃一个是甜,吃三个还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