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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莞歆的表情很凝重,即使她不停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
可文这群人现在都聚在加护病房外,写着「手术中」的灯亮着,大伙们的心,悬着。
邵莞歆很自责,反覆在脑中责备自己为何要让训练不足的白鯊上阵。他才高一,才跟着她没有多久,就发生这种事……更何况白鯊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责任完全在她身上,身为可文的大家长,她怎么如此大意!
愈想,邵莞歆的脸色愈发难看,连嘴唇都开始发紫。
「歆姊,你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你的脸很苍白。」阿奎担忧地询问。帮派里面鲜少发生这种情形,幸亏歆姊在可文称霸之前,就已经处理过不少这种事情,但是眼看她脸色越来越糟,伙伴们不禁都开始担心。
邵莞歆毅然地摇头,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放松。
这都是她的错。如果白鯊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歆姊!」小紫走上前,抱住她。「白鯊会没事的。」
邵莞歆点点头,靠在她肩膀上,闭起眼睛。
她会负起全责的,无论结果是什么。但在那之前,她一定会先把那个女的拖下地狱。
她深呼吸,而此刻,显示「手术中」的灯熄了。
大伙们都焦急地在门口等着,一位医生身后跟着两三位护士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负责人是谁?」医生开口问,邵莞歆松开小紫的怀抱,走到医生面前。
「是我,敝姓邵。」邵莞歆回答,声音平稳。
医生微微露出笑容,「邵小姐,你弟的状况比我们想像的好很多,头部经过检查和手术缝合后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们担心可能会有脑震盪的状况出现,所以要留在医院观察一个礼拜。」
邵莞歆展露笑顏,随即点点头,「谢谢医生。」
「待会儿会将他转至普通病房五零七号,大约十分鐘后就可以去探望他了。」医生附註道,邵莞歆随即点头,连忙又是好几声谢谢。
医生和几位护士离开了走廊,邵莞歆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她所有的伙伴。
现在该是分配工作的时候了。
这一个礼拜内,她要处理好白鯊的事情,还有跟呈亦宇交代好身处在可文该小心或该遵守的规定,再来就是使尽一切办法甩掉齐洛恩这个人渣,免得烦得她什么正事都不能做。
白鯊这方面,医药费不是问题,她当然会出,问题是每个时段都应该要有人留下来看好白鯊,负责和院方沟通协调。
「你们谁可以留下来照顾白鯊?」邵莞歆看着大伙们,「来分配时段吧。」
「两个白天,一天三小时。」小紫率先说,虽然她一直看不惯白鯊一心事二主,在歆姊底下做事却又对小雪百般依顺。
邵莞歆点点头,「好,小紫你星期一和星期二可以吧?早上九点到十二点?」她问,一边输入手机备忘录。
小紫耸耸肩,「可以,如果要换班我也很ok。」
阿奎举起手,走到邵莞歆身旁,「礼拜三到五,晚上,三个小时。」
邵莞歆皱起眉头,视线从手机移到阿奎身上,一脸纳闷。
「……嗯,怎么了吗?」阿奎搔搔头。
「我记得你要打工。」邵莞歆直点出她的疑惑。
「喔,星期一到五啊,晚上六点到十点……」他话还没说完,邵莞歆就立刻打断他。
「不行,你不要留到凌晨。两个小时就好。」邵莞歆说道,输入手机。
「可是……」阿奎想反驳,但马上又被邵莞歆反问道:「你书不用唸吗?觉不用睡吗?自以为是无敌铁金刚啊?我们人那么多你担心什么?」
被邵莞歆这么一问,阿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迅速地分配完每个人负责的时段,剩下的一大片空白的时间,是星期六、日的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
不用说,邵莞歆连问都没问,就把整个时段都包下来。
「这样好吗?这么晚,更何况歆姊你也是个女生?」小仓开口问,白皙的脸上有着担忧的神情。
邵莞歆乾脆地摇头,接着走出人群,「不用担心我,我们也该去看看白鯊了。」
语毕,邵莞歆迈步往前走,绕过电梯,丝毫不考虑就举步跨上三阶爬楼梯上楼。
其他少数人决定搭电梯上去,有些人则跟紧邵莞歆的脚步,而小仓还愣愣的站在那里。
突然,有个人拍拍她的肩。她惊讶地转过身去一看,小紫还站在她身后,眉宇间充满英气地看着她。
「怎么不跟上去?」她问。小仓苦笑,摇摇头。
「我真的不懂,奎哥和大伙们明明都自愿再腾出时间,为什么歆姊偏偏要挑走最危险的时间点,自己一个人留守医院?」小仓问,「她明明最大,为什么还要做最辛苦的事?」
小紫笑了。「要不要去外面,我们聊聊歆姊的事?」
小仓吓了一跳,看着小紫,一脸疑惑。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像歆姊这样成绩优异的学生,为什么要搞帮派吗?」小紫再度拍拍她的肩膀,「这可是最高机密,不听下次就没机会囉。」
小仓一脸受宠若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关于她最崇拜的歆姊的过去,她怎么能不好奇?只是,小紫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也说明了这故事,并不单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小仓偏着头,但她相信,她很快就会得到解答。
※
白鯊还没有醒过来。
一大群人都围在白鯊的病床旁,虽然医生已经担保过他不会有大碍,但是邵莞歆没看见白鯊睁开眼睛,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安不下心。
白鯊从小就没有爸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从小到大都饱受欺凌,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对他一向视若无睹,在班级里头像个空气一样地存在着。惟一能让他的同班同学们认同他的存在的方式,就是成为他们的出气筒。
如果不是那次邵莞歆正好比较晚离校,她也不会发现这可怜的小伙子。
她记得那一天,她刚刚弄完手边一叠的报告,不经意地经过一年级女厕,依稀听见里面有叫嚷的吵杂声,走进里头一看,才看见几个女的正向白鯊施暴,一个手拿打火机,另一个手拿棍棒,还有几个人在旁护航。
而那是她第一次出手打一年级的嚣张学妹。
在那之后,白鯊便开始跟随她,一改以往的懦弱性格,被邵莞歆训练成一个有骨气有个性的男孩。
然而那男孩现在会躺在医院里,却也是因为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白鯊,未来即使他不怪罪邵莞歆,她还是会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邵莞歆思忖,但在这时候,白鯊缓缓地撑开了眼皮。
「醒了!」在邵莞歆身旁的一人大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甦醒的白鯊,都高兴极了。
邵莞歆将视线转移到白鯊身上,看见白鯊清醒,松了口气。
至少,她能够安心一点了。
「歆姊,还有大家。」白鯊露出疲惫的笑容,「谢谢。」
「什么话?」邵莞歆看着他,「你忘了我们是一伙的了吗?」
白鯊听完先是一愣,最后感动地看着邵莞歆,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有这些伙伴在,所以他才会在这里,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对于这一切,他感到满足,至少在他十六岁这一年,上帝总算是给了他该有的补偿。
「白鯊,」邵莞歆开口,「我要交代你一些事情。」
白鯊赶紧点点头,但又不小心弄到刚缝合好的伤口,痛得哎了一声。
邵莞歆皱起眉,「第一件事情就是,没事不要乱点头和摇头,免得扯动伤口。」
话语一落下,大家都哄堂大笑,白鯊尷尬地笑了笑,算是答应了邵莞歆的第一个要求。
「第二个,医生说的话通通都要听,要把他当作我的替身,听懂了没?」邵莞歆继续说着,白鯊笑着称是。
「最后,」她说,「什么都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她本想结束话题,但又补充道,「别忘了我们都在这里。」
白鯊的演眶溢满感动的泪水,但是没有落下,因为歆姊曾告诉过他,在谁面前都别示弱,别落泪。
就算是在邵莞歆面前也一样。
「好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邵莞歆站起身,捏了捏白鯊修长的手,「星期六晚上我会来看你,要听话。」
交代完一切事宜、离开医院后,邵莞歆漫步在街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排山倒海而来的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生活像是被弄乱了的一盘棋,原先她已经盘算好的棋步完全派不上用场,为什么?
此刻,她想起何胤雪的脸。
很无奈,以往在这个时候,留在她身边陪伴她、替她出主意的都是何胤雪,现在她身边已经少了她,任何事都只能靠她自己来了。
真的很可悲,她好想哭。
此刻,一台黑色bmw驶过她眼前,紧急剎车停在她面前,存心阻挡她的去路。
俗语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坏事不过三吗?可为什么今天能发生的任何一样衰事都被她给遇到了?
她的怒火愈来愈强烈,打算等车主下车非得痛骂他一顿不可。
终于,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那个身影非常刺眼--因为那个人她认识,就叫做齐洛恩。
邵莞歆瞪着他,直接绕过,也不想多说什么。
这小子,復原能力太快想再讨一次打吗?可惜,她现在全然没有兴致打人,要打改天吧。
但是齐洛恩似乎就这么不知死活,伸出左手用力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她没有回头,只冷冷地拋下一句,「把你的脏手拿开。」
齐洛恩笑出声,转过身看着邵莞歆冰冷的脸庞,「怎么这样?我才刚洗好澡,全身都香喷喷的,你不会想吃掉我吗?」
邵莞歆的火山就快要爆炸了。她用力扯开齐洛恩的手,但他却死缠烂打又挡在她前面。
她抬起头,瞪着他。
这傢伙到底想怎样?她的生活会变得乱七八糟,这浑蛋至少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现在竟然还存心找麻烦,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这么想死,为什么不乾脆从一零一大楼跳下去就好了?
「闪一边去,老娘我今天不想动粗,你不要太得寸进尺。」邵莞歆最后一次厉声警告,「让开。」
齐洛恩还是保持着一脸自以为是的笑容,摇摇头,不打算退让。
「我请你吃个饭,当作为今天的事情道歉,」齐洛恩开口,「我想过了,我确实不应该干涉你处理外校生的事。」
邵莞歆面无表情,「我无所谓,所以不用了。」
齐洛恩坚定地摇头,丝毫不愿意屈服,「那怎么行?别忘了,现在你可是我的女朋友,一起吃个饭不为过吧?」
邵莞歆瞪着他,「女朋友没有义务陪男朋友吃饭。」
齐洛恩笑得更开心了,「我好喜欢听你说男朋友这三个字,特别是那个角色是我的时候。」
邵莞歆火大了,这个傢伙到底够了没有?
她随即转过身,对着路旁经过的一辆黄色小客车招了招手。
小黄对于居住在都市里的人来说果然是最熟悉的好朋友,尤其是遇到这种难缠的男人的时候。
邵莞歆一面想着,一面看着那辆计程车停在她眼前。
她瞪了齐洛恩最后一眼,接着迅速地推开他,开门,上车,关门。
「喂--」齐洛恩一回神,发现邵莞歆已经上了车,不停狂拍车门,「喂,邵莞歆,你这女人!」
邵莞歆叹了口气,不打算理会,「司机,麻烦你送我到流心酒吧。」
司机点了点头,但却面有难色,从后照镜瞄了一眼仍旧用力拍打着窗的齐洛恩。
「那位先生要上车吗?」司机开口问。
邵莞歆立刻摇头,「不用,不要理他,那个人是个疯子。」
司机一头雾水地点点头,接着发动引擎,驶离现场。
齐洛恩瞪着愈趋愈远的计程车,气得咬牙切齿,赶紧又跳上自己的车,下达命令,「快,追上那辆计程车!」
专属司机无奈地点头,其实刚刚上演的戏码他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少爷竟然也会有这样失败的光景,还真是难得。
他加速努力追上前方那辆小黄,但是邵莞歆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司机,麻烦你抄小路好吗?」邵莞歆开口问道。
司机点了点头,要抄小路他当然乐意,里程数增加他就能向客人收取更多费用,何乐而不为?
然而,一鑽进小路,齐洛恩马上就跟丢了邵莞歆。
他怒得大吼,「搞什么,连个女人也会跟丢!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你!」
专属司机无辜地看着后照镜里头表情扭曲的齐洛恩,这实在不是他的错啊,但他什么也不能反驳,只能淡淡地回应一句:「抱歉,少爷。」
齐洛恩气得双颊涨红,眼看邵莞歆就这样硬生生从他眼前跑掉,他实在不甘心。
好个可恶又鬼灵精怪的女人!
他负气地走下车,「你先回去吧!」
司机点头,一脸无奈,但很快地便开车离开了。
齐洛恩抬起头,下午的阳光真是毒辣得可怕。
叹了口气,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女人。
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帅的他,向来都是被女生倒贴;以正常的情况说来,就算他主动向谁示好,也是连追都不用追,那个女生收到消息后就会马上投怀送抱,让他一度不能理解何谓「女性的矜持」。
但这一点,他在邵莞歆身上完完全全地见识到了。
与其说是矜持,倒不如说邵莞歆这女人固执还比较贴切些。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难道会少掉一块肉吗?既没有什么坏处又福利多多,干嘛要这么抗拒?还是她会害怕自己爱上他?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齐洛恩想着,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理也最可能发生的绝佳解释--不,这根本不单纯只是解释,分明就是事实!
他愈想愈开心,在街头上晃荡着。
这下子,可真的是好玩了,他想着。邵莞歆啊邵莞歆,终究还是得栽在他手里了,是吧?再怎么样,他都非得征服这女人不可。绝对。
邵莞歆这女人,再度挑起了他熊熊燃起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