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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欣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四周静得可怕,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不断地眨着眼以适应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巧欣?」低沉嗓音驀然从她左方传来,她听见一阵开门声,才想起这熟悉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陈靖宏。「好点没有?」感觉他似乎离自己近了些,他听见杯子放到桌上的清脆声音,还有些愣。
「好点了……」她扬唇笑了一笑,头还有些晕,「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
床旁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她鼻尖恢復灵敏,霎时吸入了一点熟悉的药水味。这里是……医院?
「郑禹廷的死,不是你的错。」沉默半晌,陈靖宏垂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方巧欣,你不是杀人兇手,他是自愿救你的。」静静地凝望着她,他开口,嗓音沉沉。
那件事情,到底给她造成多大打击?自从上次见她那般痛苦的神情,他有些被震撼。那个名叫郑禹廷的人……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又或者是……极度的愧疚所造成的痛苦?
然而听见这话,方巧欣没有他预料中的悲伤或崩溃,只是怔怔地眨着眼,没有反应。
「还有,如果你希望沉雁书回来……」话音顿了一顿,他声音里掺入一点模糊思绪,说不清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还未釐清,却很快便被他正经八百的表情给掩盖,「我可以替你,把他找回来。」
他们沉家固然庞大,说到底还是得听他几分话。只要稍微动用一点私人关係,要压制住赵芳琳那张嘴,给沉雁书解禁回台湾,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她真的对自己……有重要到能这样滥用职权的地步吗?他要真这么干了,八成老爸那里肯定会盘问下来。到时候,他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解释?
学妹什么的理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狗屁。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这么替她着想的?
「……团长,」安静很久,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巧欣总算是啟唇开了口,「那是……什么意思?」蹙了蹙眉头,她表情有些空洞,看上去似是真的感到不解,和深深疑惑。
「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把沉雁书叫回来。」皱着眉头,陈靖宏有些不耐烦地再度开了口回答,倒是还丝毫未注意到她反应的怪异。
他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怎么她一脸听不明白的样子?
方巧欣表情更茫然了‧「我知道啦!我的意思是说──」她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尷尬一笑,「沉雁书是谁?郑禹廷又是谁?」
他猛地一愣。
「还有……」她困惑地望了望身周依旧没有任何光亮的黑,「这里好暗,为什么不开灯?」
陈靖宏紧紧皱起了眉头。那三个问题,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在开玩笑,似乎不太妙……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一挥,他终于发现了她始终毫无焦距的瞳孔,也总算清楚了解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他缓缓开了口说:「方巧欣,现在是中午一点。」
而她的笑意凝在唇边。
★★★
同时失明和失忆,这大概是陈靖宏这辈子见过最扯的事情了。
但她的样子不像是用装的,何况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要骗自己。于是哄着她先躺下休息后,他迈步便赶紧出了病房通知医生。
「失去视力只是暂时……我们判断,这应该是方小姐的梅尼尔氏症没有良好休养,长期操劳压抑所引起的病变,但详细情况,还需要再检查。」将病歷报告拿出来翻了翻,医生说着,伸手推了推眼镜,模样看来似乎也挺苦恼,「但方小姐的脑部状况很正常,我们实在检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摇摇头,他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陈靖宏皱了皱眉。查不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心理因素?」想了想,他望着医生开口:「她昏迷的这三天,看起来很痛苦。」
三天来她明显气息和情绪都十分不稳定,虽说是睡着,但总不停冒着冷汗,还不时喃喃说些什么……
闻言,医生低眸思索了会。部分性失忆的话,这可能性确实很高……「方小姐最近有受过什么打击吗?」认真地望向他,他翻开一页全新的空白资料,提起笔准备要记录。
「她的青梅竹马在雨天为她挡车而死,同一天她男朋友飞往美国离开。」想起这几个月来方巧欣的种种异常变化,陈靖宏顿了顿,开口又道:「她听见雨声会失控。」忆起那一日她蹲着身子捂紧耳朵的痛苦表情,还有那一句清晰得像是刺入骨髓的话,他心头又是微微一揪。
认为自己是杀人兇手……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会让她比较好过吗?到底是什么,让她今天变成了这副样子?平时活力又耀眼的她,和今日相比,根本判若两人……
「那么,方小姐是否有恶梦或是失眠的情况?」听见回答,医生忙在上头写下纪录,心里有了个底,忙又继续追问。
陈靖宏怔忡着陷入了思考。
「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听见雨声。」
「每天每天……同一个梦让我重复惊醒,我根本没办法睡。」
想起约莫一两个月前她说过的那句话,他心里有些懊恼了起来。可恶,该死的……他应该要更早察觉她的不对劲的!怎么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让她变成这样……
「嗯。」他沉重地頷首。「已经好几个月了。」
就连吃安眠药也没法让她好好入眠……他应该更关心她一点的。这几个月来……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那么我推断,很有可能是ptsd。」添下最后一笔,医生闔上了纪录簿,说:「我们会请心理科权威林医师来帮助方小姐,请陈先生不用担心。」恭敬地微微鞠了个躬,他说罢便匆匆走离了他视线,估计是去安排检查行程去了。
陈靖宏突然感到有点无奈。自己这不是已经在滥用职权了?
但是,ptsd……
「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他喃喃唸了句。
所谓ptsd──传说中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原来她的情况,早就已经严重到他无法想像的地步了吗?
★★★
知道自己失去了视力,方巧欣没有自己曾经想像中的大哭大闹或是惊惶害怕,反而超乎她想像的要淡定冷静,甚至毫无任何感觉。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反正医生说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好吧。
至于钱……她原本想赶紧申请住院以减轻负担,但陈靖宏坚持要她在这里多待几天休养观察,还斩钉截铁地说了钱的事不用她操心……既然他都那么坚定了,她也没办法,更何况她现在看不到。
记得还有个心理医生来问了她一些问题。她其实并不太记得他们那天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有失控。
对了,那医生好像放了什么声音给她听……
「你听了这个,有什么感觉?」
雨声从手机里清晰播出,唏哩哗啦、唏哩哗啦……一声声响着,彷彿想要唤起她脑中什么记忆──
「不要……我不要听、我不要下雨──不要!」
记忆到此断然中止,她头一阵剧烈疼痛,好像有什么阻止她去回想起被封存在心底的过往,要她别再去记起那段痛苦。
那些过去,到底是什么?她应该要为此感到困惑和好奇的吧,可是潜意识的,她却一点也不想了解。
或许,是她下意识地抗拒了被遗忘的部分。
而他们好像说,她这是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听说她好像因为这个病而忘了两个人、还连带忘了很多很多事。
不过也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也许忘了,会比较好也说不定……
「喀啦」一声,她听见病房的门又被打开。因为失去了视力,她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在这静謐空间里,就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也能听得见。甚至她都觉得,自己都要能认出人的脚步声和气息声了。
「团长?」犹豫了会,她轻声开口问‧
她拜託了陈靖宏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卧病在此的事,任何一个亲朋好友都不能说。也因此这两个礼拜以来,会来探望她的,自然也就只有他一人‧
她不想让任何人再担心她。最尤其是她的家人。
而来人却没有说半句话。一片无尽黑暗中,她听见这个人的气息很轻、很小心翼翼,好像每走一步都让他怯步、或是害怕。正困惑地开口想问他为什么不出声音,她却感觉到一隻有些冰凉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脸颊、鼻樑、眼角……
她僵住。是谁?这明明是女孩子的手!
那女孩的手顿在她眼角,像是为了确认什么,还微微颤抖着,似是感到不捨。最后,她听见她轻吸了口气,用带着浓浓哭腔和不捨的声音发颤着开了口大骂:
「方巧欣……你这个大白痴!」
而她也认出了,那个声音,是她那好友林婕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