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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桢一听就明白了,喃喃问道:“你是觉得第三个机会,会用在现在?”
仔细想来也是,叶晟辉每一次都将机会用在了刀刃之上,而这一次若是躲不掉,叶煦此生多半也就此毁掉,叶晟辉必须要找长公主帮这个忙。
说着,她掀起眼眸看了眼沈聿白,“可是这和她试探你有任何的关系吗?”
沈聿白眉梢微挑,浅笑须臾,没有开口。
章玥想做的,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儿,底线的高低决定了她的行事方式,若是无意间突破了底线,那就是有了软肋。
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
秦桢愣了下,不久前的思绪回落,她略显犹豫地看向沈聿白,渐渐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意思,也明白了章玥的意思,想起她隐隐听到的话语。
‘再有原则的人,也总会有破例的那日。’
确实是用她来试探沈聿白。
思及此,秦桢沉吟不语。
这事和她有关,又和她没有关系,真论起来那是沈聿白和章玥之间的交手,她只是他们交锋过程中的若有似无的枝桠,时而闯入时而退开。
看似平静,实则掩藏着阵阵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秦桢叹息,心中略显不安。
她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为何会这么难。
“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会命人远远地守在你附近。”沈聿白看出她眼眸中的担忧,也不想将她牵扯入这件事中,“事情解决之后,他们就会离去。”
顿了顿,好像是怕秦桢拒绝,他补充道:“就当是弥补将你拉扯进这件事的补偿。”
秦桢抬眸望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余光瞥见窗柩外的光景,已然回到住处。
秦桢收回视线,起身掀开帐幔下了舆,瞥见充当车夫的鹤一,微微颔首后就头也不回地入了院中。
方正窗柩内的人影愈来愈小,直至门扉合拢,慢慢离去的倩影方才消失于视线之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沈聿白眸中的清和敛去,尘封于平静湖面下的波澜漾起,盘踞多时的危险悄然而至,他收回落在窗柩薄纱帐幔上的指尖,嗓音沉沉:“徽楼。”
鹤一颔首应是,扬鞭捶打马身,驾车离去。
午后徽楼人烟稀少,也不乏有世家子弟把酒言欢,见沈聿白踏入时,萦绕徽楼的欢笑声都静了刹那,相视而望多时不由得压低了话语声。
直到来人拾阶而上时,他们将将松了口气。
等候于顶层多时的逸烽推开黑胡桃神色门扉,章宇睿已经在内等着。
见好友来了,他瞥眸掠了眼案上的多彩琉璃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道茶水,回甘盈溢于口中,“我都和你说了不在那儿,你还不信我。”
“信。”沈聿白言简意赅地说。
“那你为何还去?”章宇睿坐直了身,甚是不解地问。
沈聿白淡薄的眼眸中掠过些许冽光,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琉璃茶盏,茶盏中的茶水,与适才章玥用来招待他的无异,也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是了解的。
他不疾不徐地品了口清澈翠绿的茶水,茶水漫过喉结上下滚动,余下浅浅的清香。
“算是小小的警告。”
章宇睿闻言抬眸看向好友。
他眉宇间还算温和,没有被眸中的冽意染上。
不过两人相识多年,章宇睿实在是太了解沈聿白了,他若是将脾气显露于色,就说明这件事极有可能轻拿轻放,可若是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些许温和时,那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忙道:“圣上不会对长公主下手的。”
沈聿白淡淡地应了声,用看傻子的眼神撇了一眼好友,“我自然知道。”
皇帝只是不想他的姑母继续插手此事,而不是将他的姑母关押于牢中,是以能同意沈聿白带着令牌过去,也只是想要点醒章玥,让她就此收手。
但章玥的反应,不见得是会收手的样子。
“长公主今日传唤了秦桢。”
章宇睿探手取茶壶的动作停顿半空中,不可思议地掀起眼皮看向好友。
这无疑是在向他宣战呢。
“那秦桢也知道了这件事?”
“嗯。”沈聿白颔首。
他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茶案边缘,耳畔响起女子温缓柔和的语气,她不急不躁地抽丝剥茧,浅析着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中涵盖的深意,泛着疑惑的眸光中闪烁着颗颗繁星。
似笃定,也似疑惑。
更多的是对整件事的掌控后的恍然大悟。
皎洁的双颊逐渐泛上浅薄的粉嫩之色,不是羞涩,而是一种穿过迷雾后的激动。
她泛着星光的眼眸后,是一颗七窍玲珑百伶百俐的心。
稍显困惑的章宇睿见对面的人眼角眉梢忽而扬起点点笑意,笑意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和,不是平日间那种笑面虎的温和,而是一种难以言说,像是旎旎柔情的温和。
旎旎柔情四字一出,章宇睿忙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浅浅的旎旎之意。
章宇睿微微啧了声,老神在在地一口一口地呷着茶水,神清气爽地观赏着眼前的奇观。
轻啧声引起了沈聿白的注意,侧眸看了眼笑而不语的好友,他持着一副看戏的自在模样,“看什么呢。”
“今年的春天果然不错。”章宇睿意有所指地说,“百年的老铁树似乎都有了开花之意了。”
沈聿白何等心思,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
章宇睿挑眉抬起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若是有铜镜在,我真想让你看看你此刻的神色。”
更何况还是头一次见沈聿白说着正事,神思忽而飘向了其他地方。
这点放在今日之前,若是有人跟章宇睿说沈聿白会走神,他只会觉得那个人是大难临头而不自知,要不是还有正事需要处理,他现下就想回府去,和妻子分享着自己的新发现。
沈聿白抬手,虚掩着嘴角轻咳了声,示意他收敛下看戏的意图,微转话锋:“如果我没有猜错,叶煦应该还是在京中。”
“我这边再多派些人手盯紧公主府。”章宇睿道,下一瞬话题一转,忽而道:“适才是想到了什么,你的心情看上去不错的样子,是想到秦桢了?”
他的语速很快,语气也稍显八卦,神情就跟街边谈论坊间轶闻的男女似的,但这也实在怪不得章宇睿,他着实是头次见沈聿白如此,总觉得十分有趣。
之前他总是疑惑于好友为何一定要苦寻秦桢,现下这个心思陡然散了不少。
沈聿白神色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不理他。
心中盘算着叶煦能够去的地方,想到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应该就是在皖廷轩的那夜,眸前掠过那晚秦桢夹杂着些许清淡笑意的眼眸,仔细想来,那双眸子下还藏着丝缕无奈之色。
想来也是那晚,叶煦告诉了秦桢这件事。
只是那时自己被他们之间的‘谈笑’迷了眼,看不清秦桢的忧虑。
“沈聿白。”章宇睿见他久久没有回话,又点醒了他一下,忍不住问:“你到底喜欢秦桢什么?”
第49章
喜欢?
沈聿白微掀眼眸,深邃黑湛的瞳孔深处掠过浅薄的疑惑,清澈可见的茶水荡起阵阵涟漪,映在水中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似乎方才了解章宇睿话语中的意思。
他心中无声地重复着喜欢二字。
“快说来给我听听,到底喜欢什么。”章宇睿持续不断地追问。
沈聿白挑起眉梢,不语。
一瞬间的事情,他也端不明白。
章宇睿头次见到老铁树开花,话都比往常要密上不少,禁不住地念叨。
“秦桢着实是位好姑娘,喜欢她并不是件令人稀奇的事情,只是如果那个人是你,就显得异常的不对劲。”
“你和她认识可不是一年两年,你们可是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近十年。”
章宇睿看来,十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再浅薄的感情也应该培养好,更何况沈聿白和秦桢还当过三年的夫妻,但那三年两人之间的交流确实不多。
端在手中的琉璃茶盏倾斜点点,茶水溅湿了沈聿白的指背,他眸光淡淡地瞥着好友,心知他说得没有错。
十年不是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而是上千个日日夜夜。
不过,“被下药前,她和小桥在我心中是一样的。”
就只是妹妹。
章宇睿饶有兴致的神色怔忪须臾,了然地颔首,“也是。”
年少时,沈聿白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两位妹妹,一位是沈希桥,另一位就是秦桢。
他始终知道秦桢才情甚佳,不逊色于京中的众多贵女,他希望她的才情能够得以崭露头角,同时也尊重她的想法。
秦桢想什么,就去做什么。
就算做错了失败了,也还有他这位兄长在背后为其撑腰。
当下药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时,沈聿白的第一反应是失望,紧接而来的是觉得这些年的付出分毫不值,不论是他还是整个沈国公府,没有一人不把秦桢当作沈家的一份子。
出了事后,他想得是去纠正她,纠正她的错误和不安分的心,而不是去了解秦桢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他当时想得不是纠正,而是就着错误去理解她的内心,或许一切都不会一样。
然而沈聿白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这样的心理。
对他而言,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需要承担结果,所种的恶果都应该由本人来承受。
是他的不信任牵动了那三年的种种。
“我和她成婚的三载,我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她,或者说……”沈聿白顿了顿,嗓音微绷,上下滑动的喉结显得有些艰难,“或者说根本不想去了解。”
他和秦桢的开始,本就不堪入目。
又怎会在这上边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