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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昀一怔,看了看秦意美艳的脸与沉静的目光,也逐渐定下神来。他朝秦意拱了拱手,道,“是我唐突了,请秦姑娘替我向李舒夜道一声谢。阿洛的情况若是有转变,还请贵方遣人相告,叶昀告辞了。”
秦意点了点头,目送叶昀的背影逐渐远去,忍不住又看了看三楼书房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
☆、第60章 重针之法
房间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李舒夜熄灭了熏香的药炉,用手巾沾了水轻轻擦了擦绯衣少女额间溢出的薄汗,心情沉郁的叹了一声。
从地宫中逃离回到淮南后,苏洛已然昏迷了六日,无论李舒夜用何种方法医治都不曾醒来,只有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愈发刺眼,仿佛在燃烧少女所剩无几的骨血一般。李舒夜微微俯下身,抚摸着绯衣少女的白发,痛心疾首的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来云湖盟的动作越发明显,淮南城中的江湖人士多了不少,各方探子都活跃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之中,企图寻得那神秘消失的血魔传人的踪迹。然而不管外界闹的多么满城风雨,李舒夜都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关注,他将全幅身心都放在了为苏洛疗伤之事上,却是束手无策,一无所获。
在这么下去,不等那些江湖人士寻得苏洛的踪迹,她便已然化为黄泉之下的一缕孤魂了。
就在李舒夜为苏洛的伤势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悄然停在了落日楼的大门前,马车里的人在侍者的帮扶下缓缓走了下来,一袭素衣如兰,亭亭玉立,仿佛连一举一动之间都带上了玉兰幽深的香气,正是在京城行医归来的韩云苓。
她接到李舒夜的书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心中也是担忧不已。这么多年来李舒夜从未有求于她,他总是能将所有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一次却是特意将她从京城召回,只为一个相识不过数月之人疗伤。
秦意一早就候在大堂中等待韩云苓的到来,将她引到了李舒夜的书房门口便微微躬身退下了。韩云苓轻轻推门而入,发现李舒夜并不在书房中,而是坐在书房之后的睡房里,正在为躺在床上的某个人细细把脉。
“师哥。”韩云苓忍不住唤了一声,李舒夜却像是恍若未闻般一动不动,韩云苓又走近了些,李舒夜这才惊觉,将绯衣少女的手腕细心的放回了被子里,而后站起身来。
“云苓,你来的正好。”
李舒夜满目疲色,眼底积沉着深深的暗影,下巴上冒了一圈胡茬,显然是好几个晚上不眠不休了。韩云苓从未见过李舒夜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她记忆之中的师哥总是沉静而淡然的,无论做何事都是游刃有余,如今却被逼成了这般模样,他竟是对那个名为苏洛的江湖女子上心到如此程度了吗?
韩云苓心中顿时有些苦涩,原来她师哥也是会有感情,也是会着急的睡不着觉,也是会担忧惧怕某一件事的。这些年来她如履薄冰般面对着与李舒夜的关系,小心的将那不属于师妹的情谊隐埋在心底,原以为一辈子这样守着师哥就好,却没想到自己不敢奢望的东西李舒夜会如此轻易的就给了别人。
韩云苓不禁有些羡慕那个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绯衣少女了。
李舒夜满心都是苏洛的伤势,当然没有注意到韩云苓微微苦涩的眼神,他将苏洛病床前的木椅让给了韩云苓,“你来看看阿洛的伤势,云苓,我虽精通医术,擅长的却是毒经一系,要论起救死扶伤的歧黄之术却是不如你了,这才劳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
“师哥哪里的话,你难得求我一次,云苓高兴还来不及。”再开口时韩云苓已然整理好心绪,以大夫的身份回了一句,接过李舒夜递来的药枕,将苏洛的手腕轻轻放了上去,而后屏息凝神,仔细的诊断着绯衣少女的伤势。
她的神色由微笑变为严肃,由严肃变为凝重,许久之后韩云苓才长长叹了口气,放下苏洛的手腕,转头看向了李舒夜,“师哥,洛姑娘这伤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
“我不想听她能活到现在是多么难得。”李舒夜有些急躁的打断了韩云苓的话,蓦地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对远道而来的师妹如此说话,闭了闭眼睛硬是将心中的郁气给压了下去,“……我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云苓,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法子治好阿洛的伤势?”
“师哥你自己也该知道,洛姑娘这情况,即使有万中取一的机会能活下来,也断然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巅峰状态了。”韩云苓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心口深受重创导致周身血脉衰竭,全凭她体中内劲护得血脉运作,这股内劲霸道至极,是以能救下洛姑娘濒临崩溃的血脉,却也阻挡了所有外力进入,因而师哥你无法治疗……”
韩云苓沉吟了一声,看着在昏迷不醒的苏洛,回想起初见她之时活泼明丽的样子,却也觉得有些惋惜,“退一步来说,即使你我设法引退那股内劲救回洛姑娘心脉,她这一身武功,怕也是保不住了。”
李舒夜沉默不言,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料到,却是下不去手来执行。苏洛那样开朗随性的人,能在江湖上活得自由自在,靠的也多是她一身绝世的武功,若是让苏洛没了武功,岂非就是那没了翅膀的飞鸟,还如何能自由翱翔?
“师哥若是为难,我这倒还有一个法子可试,只是尚未真正在受伤之人身上尝试过,能否成功也不好说。”韩云苓不忍看到李舒夜那般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犹豫了一番还是将这话给说了出来,“在京城医馆教我行医的沈先生近来被请到了皇宫之中,与宫中御医一道为一名御前侍卫疗伤,那侍卫救了太子性命,皇上下了死令定要救回,否则问责御医院。”
韩云苓的声音顿了顿,见李舒夜沉寂的眼中蓦地燃起了光辉,继续说道,“那侍卫的情况倒是与洛姑娘有几分相似,都是仗着习武之人的内力硬是护得五脏六腑与血脉安稳,却也为此阻了外界的疗伤之法。最终沈先生兵行险招,仅以施针刺激那侍卫穴道,激发他体内力道自行痊愈,从内部打破那护体内劲而行。”
“但是阿洛体中内劲太强,我的银针甚至无法刺入穴道……”李舒夜微微蹙眉,一边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想到了答案,“你的意思是……用重针?”
重针之法算是神医李渊所创的独门秘技,原本就是为体质强健的习武之人而创,刺激穴位的力道是普通银针的百倍,寻常人家挨上一针多半身体瘫软,而对有内力护体的习武之人而言却是一剂良药,尤其擅用于激发体内自愈之效。
只是这重针之法对施针人的要求极高,那深入人体内穴位的长针若是偏上一分都可能危及生命,也只有当年的李渊能够想出如此疯狂的救人之法。
李舒夜沉思了一番,看了看昏睡不醒的苏洛,最终下定了决心。这已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若只有他一人大概撑不过那漫长的施针过程,有了韩云苓则更多了一层保障;苏洛的身体被内力护得油盐不进,唯有从内部刺激瓦解方有一线生机。
“……就用重针罢。”许久,李舒夜长长的吐了口气,垂眼看向韩云苓,“云苓,由我来主针,你来助我控制力道与深度。”
终于决定了主治之法,李舒夜立刻吩咐下人进行准备。为确保重针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施针之前苏洛还需泡上两个时辰的药浴,秦意帮着韩云苓为苏洛沐浴更衣,那一头雪白的长发看的两人都微微心惊,难以想象苏洛到底是遭遇了何事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诡异的模样。
重针之法的施针过程亢长无趣,每一枚特制的银针都须得用药熏上许久,下针之时更是得全神贯注,施针深度全凭医者的经验与手感,稍有差池便会造成血脉淤结的内伤。
施针的屋内也充满了提醒神脑的药味熏香,李舒夜与韩云苓各坐一方,从最开始左胸上的心脉开始,一寸寸的为苏洛施针以刺激她体内自愈之力。他们每下一针都须得花上一炷香甚至更久的时间来调整银针的深度与位置,不多时李舒夜额上已冒出一层薄汗,韩云苓习惯性的用手巾替他擦了擦,收回手来的时候却有些恍惚,望着李舒夜专注的神情微微出神。
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跟师哥一起医治伤者了,似乎从她爹李渊撒手西去之后,李舒夜就刻意与她拉远了距离,恪守师兄妹的本分,虽是将她照顾的很好,却也没了少时的亲密,她已然记不清上一次在如今近的距离下看见师哥的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心中伤感,李舒夜为了另一个女子那般全神贯注的神态就更是刺痛了韩云苓的心。她为李舒夜收针的手顿了顿,忽然冒出一个危险而恶毒的念头,如果这时她对苏洛身上的银针稍做手脚的话……
韩云苓心中一惊,立刻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为自己那一刻的失神而羞愧的脸红。且不说若真这么做了李舒夜会如何看她,她是一个医者,以此身份为骄傲,视救死扶伤为本分的医者,这也是她当初刻意选择忽视凛渊阁的存在而前往京城学医的原因之一,而眼下她竟会为了一己私情而产生迫害伤者的想法,实属不该。
韩云苓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施针之外的杂念都抛诸脑后,全身心的协助李舒夜完成了这一轮漫长的施针过程。
直到天色转黑,又再次亮起黎明前的暗光时,李舒夜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近乎虚脱的靠在了木椅之后的檀木架上,擦了擦额头上不断留下的虚汗。他握起苏洛的手腕,搭上去把脉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累极了,却也不愿多作休息,第一时间就要确认下苏洛的情况。
苏洛心脉的跳动逐渐稳定,虽离完全修复还需一段时间,却是在朝着他们所想的方向进展着,李舒夜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看来是阎王也不忍心就这么收了苏洛,硬是在万千凶险中为她留下了一线生机。
韩云苓收拾好银针,见李舒夜满目疲惫却欣慰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师哥,洛姑娘的情况算是勉强稳定下来了,你还是先去歇一歇罢。”
“无妨。”李舒夜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依旧昏睡的苏洛,流露出让韩云苓诧异的温和来,“我要看着阿洛醒来。”
韩云苓劝不动他,只得招呼下人送些吃食上来,李舒夜就这么守在苏洛的病床边,直到绯衣少女的身体蓦地动了动,而后那双翠绿的眼睛在李舒夜无比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睁开来。
“…………舒夜…………”
☆、第61章 穆星洲
苏洛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荒诞的梦,记忆停留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溶洞中,李舒夜温和的声音如清泉般缓缓流过了体内剧痛的伤口,于是她便睡了过去,陷入到深沉的梦境中,再也感觉不到那仿佛钻心蚀骨的剧烈疼痛。
她好像被包裹进了一个茧中,再也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变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即使告诉自己应该醒来也无济于事,直到某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那由天魔噬心*留下的蚀骨之痛终于敌不过体中内力,被驱赶着消散在了骨血之中。
苏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够视物。首先闯入她眼中的便是一片熟悉的冰蓝色,带着担忧与焦躁,还有快要满溢出来的惊喜;苏洛怔了一怔,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双冰蓝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从内力耗尽的疲乏中醒来,见到的是一双带着微微笑意,骨子里却是淡然与冷漠的眼睛。
“…………舒夜…………”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即使声音低哑,喉咙如火烧般疼痛,也还是挣扎着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努力伸手想要触碰一下那摄人心魄的冰蓝。
李舒夜应了一声,一把握住她伸到一半就力竭快要垂下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如之前那样缓缓摩挲,“……阿洛,你可算醒了。”
李舒夜的声音微微哽咽,目光更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终于醒来的绯衣少女,“你足足昏睡了六日,再不醒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黑发青年的皮肤白皙温凉,苏洛被他下巴上的胡茬给扎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睁了睁眼睛,这才注意到李舒夜这幅似乎彻夜劳作不息,不修边幅的颓废样子。她微微笑了笑,顺势打趣道,“这可不像是舒夜你了……”
那个向来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身赋百毒在阎王手里赎命之人,竟然也会对凡人的生死起意,为她危及生命的伤势担忧至如此地步么?
苏洛心中蓦地一暖,眼眶微热,看着朝她微笑的李舒夜,用手背蹭了蹭青年温凉的脸颊,“我睡着的这些日子…………”
她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这句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声,大量的鲜血从苏洛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锦被的前端,甚至溅到李舒夜与她紧握的手上。鲜血灼烈的温度让李舒夜有种被烫伤的错觉,他神色大变,甚至来不及惊呼,立刻点了苏洛胸前三处大穴,而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沾着鲜血的手指搭上了少女的脉处。
“阿洛,阿洛?你感觉怎么样了?……”变故突如其来,李舒夜颤抖的握着少女的手腕,竟是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慌,他们放心的太早,苏洛体内的心脉之伤虽是被银针激发自愈之力而无大碍,那强劲护体的内力反倒是要了她的命了。李舒夜只觉得手中的脉象仿佛一个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无数内劲四处疯窜,被重针一激后更是雪上加霜,甚至比先前还要猛烈,而苏洛不曾消褪的白发绿瞳便是最好的证明。
苏洛根本无法回答,她一开口便是汹涌而出的鲜血,那刺目的鲜红仿佛巨大的花朵开在眼前令她头晕眼花,精神恍惚。苏洛此刻的状态与其说是重伤不治,到更贴近练功走火入魔的情况,内力彻底失控在体内乱窜,没有了需要安抚的内伤与需要共同抵御的外毒,红尘心法强劲霸道的内力彻底变成了脱缰的野马,疯狂的透支着苏洛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李舒夜没想到费尽心思治好苏洛的内伤后会出现如此情状,他本身并不会武功,对此种内力失控的症状了解不足,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力替苏洛止了血,将她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床上,差人换下了那被鲜血染红的锦被。
韩云苓提着食盒回来,见苏洛口吐鲜血也是吓了一跳,把过脉之后也如李舒夜一般沉默了起来。若是受伤中毒甚至身患绝症都好说,她与李舒夜二人都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好的医者,定会尽全力延得苏洛性命,然而这内力失控走火入魔之事却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外了。
“师哥…………洛姑娘这情况,怕是……怕是只能设法化解她的内力了。”韩云苓惋惜的摇了摇头,李舒夜会选择令医者伤神的重针之法为苏洛疗伤,原本就是因为不想令她失了一身绝世武功,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却又是回到了原地,令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苏洛体内流血不止,李舒夜不得已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用了银针才勉强止住她即将在内力的冲撞下崩溃的内脏血脉。他闭了闭眼睛,而后静静的看了苏洛许久,复又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说不定会有别的法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处出了错。那独步天下的红尘心法是如此霸道而诡秘,竟会脱离修炼者的意识自行选择运功方式,是以他们激发那内劲稳定了苏洛的内伤,却又错误的引导那内劲彻底失控。
“师哥……”苏洛的情况根本拖不得了,在这么下去殒命也不过是这两三天的事,韩云苓还想再劝劝李舒夜,刚一开口却被一声巨响打断,两人惊骇的回过头,却见一个陌生人影猛地推门而入,李舒夜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出声立喝,“李洵!”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负责守卫三楼走廊处的李洵便被一股巨力狠狠的掀翻,狼狈的摔进了书房的地上。少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有些羞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李舒夜微微躬身,看样子也受了不轻的伤,否则断然不会违背阁主的命令将这陌生人给放了进来。
李舒夜心中一凛,微微眯细了眼睛。来者是一个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一袭深绛色的长袍,头发只用冠带随意的束了,两鬓有些斑白,一双眼睛却是如鹰般深邃而犀利,连着那两道英挺的长眉深深皱起,面色不善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李洵,而后缓缓将视线转向了李舒夜。
男子手中空无一物,这世上兵不见刃就能伤得李洵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可不多,李舒夜撞上中年男子望过来的视线,那双眼睛乌黑而清澈,似要将这世间也看个通透一般,丝毫没有被那漫长的人生阅历给蒙上灰翳。这样的眼神对李舒夜来说不可谓不熟悉,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独创红尘心法之人,能有这样一双通透的眼睛。他心下了然,也彻底放下了防备的姿态,朝那中年人微微躬身,抱了抱拳。
“——晚辈李舒夜,见过君山穆星洲前辈。”
中年男人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普通青年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结合了从千叶山庄叶昀处得到的消息与近来江湖上的种种传闻,穆星洲不难猜出这青年便是先前闹的云湖盟腥风血雨,而后又当众带走他弟子苏洛的凛渊阁主。
“凛渊阁主是吗?到是个意外之人。”穆星洲负手而立,也不管他身边虎视眈眈的李洵,眼神依旧不善,即使相隔如此距离李舒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蓄势待发的杀意。穆星洲负手而立,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也在压抑着愠怒的情绪,他狠狠盯住了李舒夜,一字一顿的说道,“别的暂且不提,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穆星洲的声音顿了顿,微微透露出一丝急切来,“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如今人在何处?”
☆、第62章 摇曳之火
苏洛再一次迷迷糊糊的恢复意识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屋内暖融融的点着灯,橙黄的火光摇曳下,她竟然看到了师父穆星洲的身影,正坐在房间中央的木桌边就着火光看一本书,神色沉静而安稳,唯有一双眼睛通透而明亮,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一般。
那是苏洛最为熟悉的,红尘心法大成之后的状态,即使穆星洲的没有看向她这边,自己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师父的眼睛。幼时在山中清修之时苏洛常常历经这一幕,好奇心重又闲不住的她总是漫山遍野的疯跑,最后不知在哪个山涧中累的睡着了,醒来之时却总是已在家中,穆星洲就坐在她身旁看书,也不知是如何找到她的。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红尘心法之大成者,可以在那延绵群山中不费吹灰之力的寻找一个乱跑的小女孩了。
苏洛微微转了转头,看着穆星洲熟悉的背影,眼眶一热,好似终于找到能够诉说困苦,发泄委屈之人一般。她想自己这次大概真的伤重了,竟会在这样的时候看到师父的幻影,那人自她十五岁心法小成之日就迫不及待的将她赶下山,这些年她经历多少危难困苦也不见穆星洲离开君山一步,此时是断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来到淮南了。
都说受伤会使人心智不再坚定,苏洛深以为然,微微叹了口气,想要闭上眼睛将这真实的幻影忘记,却忽然看到幻影中的穆星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当真是逼真的幻觉啊……苏洛愣了愣的看着她师父走到自己床前站定,红尘心法熟悉的威压铺散开来,白发的少女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叫了一声,将锦被一掀,自欺欺人的盖住了头部。
竟然不是幻觉,她师父真的不远千里来到淮南,甚至找到了凛渊阁的总堂了?!
完了完了完了……苏洛躲在被子里悲鸣,先前那灯下看书的场景不过是她记忆中最温馨的部分罢了,穆星洲要是看到她如今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定会狠狠训她一顿,堂堂红尘心法传人,绯刃的持有者,竟被一帮乌合之众搞成这样,可不是辱了她师父在江湖上人人谈之变色的威名么?
穆星洲无奈的看着将自己躲进被子里不愿接受现实的徒儿,“阿洛,你即使躲着不见,我人也就在此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被子里的人闻言动了动,紧接着那锦被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些许,苏洛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惨兮兮的看着面色不善的穆星洲,声如幼猫般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她的眼睛还处在内力失控的碧色中,郁郁葱葱的一片,就像君山上那广袤的树海一般。穆星洲蓦地就心软了一下,原本打算训她的话也堵在喉间说不出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拉过苏洛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手指搭上她的脉,一边轻声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苏洛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对师父没有第一时间训她的事实感到诧异。穆星洲瞅了她一眼,为苏洛的脉象感到心惊的同时,却也生出一丝愧疚之情来。苏洛自幼没了爹娘,自己意外收养她后也不甚尽心,倒不如说是因为苏洛的出现才让他从失去挚爱血洗云城几近疯魔的状态中醒来,而后又伴他在君山度过了十年清苦之日,直到红尘心法小有所成后才被穆星洲送下山历练。
穆星洲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之人,是以苏洛从不向他叫苦讨饶,就连遭遇如此变故也不曾向他求助半分,若不是他云湖盟的动静太大而叶昀又恰好知道凛渊阁的秘堂所在,他是不是会连这唯一弟子的死讯都不曾知晓?
“感觉……好多了。我没什么大碍,师父,你别担心。”苏洛试着运了运气,到真感觉体内如激流般乱窜的内劲减缓了不少,放下遮头的锦被对穆星洲说道。
“心脉深受重创,周身血脉衰竭,内劲失控在体内胡冲乱撞,你这状态就是所谓的走火入魔,若非有李舒夜为你重针疗伤,又恰巧赶上为师用内力替你梳理,如今你就该死在那邪功之下了。”穆星洲似是心有余悸,看向苏洛的目光也沉了下来,“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师父……”苏洛喃喃的低下头,神色也有些伤感,“我不是…………我也没想到会……”
“是萧云下的手?”穆星洲皱了皱眉,搭在苏洛腕上的手指并未离开,似乎在仔细思考对策,此时见到苏洛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不大愉快的问道,“早在你们初识之际我便警告过你此人不宜深交,想来你也不会乖乖听从为师的话,结果如何?”
苏洛讪讪的望着他,不光是穆星洲,千叶山庄的叶少秋也曾对她所过类似的话,而萧云的祖母也一直不喜欢她,不止一次当面暗示萧云不要与她走的太近。回想起来她与萧云也是少年心性,周围都不看好,却偏要同行江湖,形影不离,以至于最后落得这般结局。
她与萧云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心中在意的,想要追求的目标也是南辕北辙;说到底,这一次受伤也只是因她豁出性命想要守护的默契与回忆,在萧云那里远远抵不过一本天魔噬心*的秘籍罢了。
穆星洲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习惯少女那一头刺目的白发,伸手微微揉乱的苏洛的刘海,“他为何伤你,难道真如江湖传闻一般,是因那天魔噬心*的秘籍?”
苏洛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穆星洲常年清修与山中,不问世事,苏洛不知道他对这次的事件了解多少,却也不愿意多说,不希望师父为她过多担忧。
“哎……”在苏洛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穆星洲少见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似在感叹人生无常,“原以为他心中装着名利,却也不会为此为毁了你与他之前的情谊,却是不想他会走上父辈的老路。阿洛,你可知当年名动江湖的萧府之主是如何去世的?”
“难道……也是因那邪功秘籍?”苏洛奇道,她只知萧云的爹娘都死在十五年前与魔教一役上,萧云却并未多提过他爹娘的死因。
“不错。他父子二人皆是心怀霸业者,自是不会放过这称霸天下的绝世邪功。萧府之主……当年却是死在萧夫人手中的。云湖盟为此一番内斗,元气大伤,是以让当初情势绝对占优的青麓剑派将那秘籍拿了去,所幸纪子修是真正心怀天下者,将那秘籍镇压在青麓山之下,这才有了江湖十五年间的太平。”穆星洲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