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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挽留,但冰冷的水似乎将他冻实了,嘴唇抖了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57有些急了:快去啊。
宋羽河脸色惨白,讷讷地说:我我害怕。
他害怕那些画面只是一些零碎的梦境,因为部分动作和场景重合,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记忆。
57恨铁不成钢:快去。
话音刚落,宋羽河似乎回过神了,突然抬步动了起来。
他在一片艳丽的玫瑰园小道中狂奔向前,像是小时候一样,像是一只轻巧的小蝴蝶,直直扑到宋关行后背上。
宋关行被他扑得一愣,感觉到宋羽河纤瘦的身体都在发抖,心登时就软了。
但这次的情况太过严重,宋关行觉得自己一定要硬下心肠来,不能让他撒一下娇就揭过去。
冷啊?宋关行故作冷淡地说,下次还往水里跳吗?
宋羽河抱着他的腰,大概是太冷,牙齿微微打着颤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宋关行想趁此机会给他个教训,让他下次再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当成玩笑,他冷笑一声,头一回对宋羽河露出阴阳怪气的本性。
怎么不跳了?继续跳啊,水里游泳多好啊,干嘛不跳?
宋羽河瞳孔一颤,眼睛里浮现些许迷茫,他呆呆看着宋关行,犹豫着将手松开了。
宋关行嘴里还没说完的阴阳怪气顿时噎在喉咙里,他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有点担心自己阴阳怪气过了头,导致宋羽河真的生气不再理他了。
不过好在宋羽河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跑开。
他像是愣住了,呆滞看着宋关行。
宋关行干咳一声,打算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故作冷漠地说:知道错了吗?
宋羽河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底的迷茫逐渐散去,眼睛上逐渐蒙上一层水雾,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
宋关行见他一副不认错的样子,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火又蹭蹭蹭往上窜,他冷冷地说:那我以后不管你了
话音刚落,宋羽河的瞳孔微微张大,两行泪终于流了下来。
宋关行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也不管教训不教训,正要低声下气地哄他,却见宋羽河又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住了他。
宋关行一愣。
宋羽河喃喃地说:求求你,求求你啦。
宋羽河忘记自己当年是和哥哥是怎么相处的,只有从刚才最清晰的那段记忆里现学现用。
他记得记忆里的自己说这句话后,宋关行乐得都在仰天大笑了。
宋关行被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说懵了,蹙眉推开他,捏着他的下巴仔细辨认:求我什么?
宋羽河也很茫然,他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求他什么了。
他仰头看着宋关行好一会,才像是想起来什么,轻声说:求哥哥,抱一抱我。
宋羽河在莫芬芬十年,奢求的只是一个拥抱。
冰冷的拥抱,温暖的拥抱,他都想要。
宋关行被这句哥哥打得更懵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反应就是宋羽河恢复了记忆。
但怎么可能?
丢失了十年前的记忆,怎么可能就在悄无声息之间记起来了?
宋关行疼怕了,根本不相信宋羽河认出他的这种好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就连一丝侥幸都不敢抱。
他太畏惧那种求而不得的希望,害怕这只是一个蜜糖陷阱,等他满怀期待时,再被一脚踹到深渊。
宋关行本能地不想多问,见宋羽河冷得都在发抖了,逃避似的,说:先回去换衣服吧。
宋羽河的头发都在往下滴水,他以为宋关行知道他想起来了,便微微发抖着点头。
见他不多说,宋关行的心又坠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心想果然是个陷阱。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
宋羽河病恹恹地看着周围漫无边际的玫瑰园,突然问:玫瑰都开了,妈妈怎么没来?
宋关行的脚步一停,几乎是悚然看着宋羽河。
宋羽河依稀记得,但凡伏恩里的植物园玫瑰盛开时,向玖总是雷打不动地过来欣赏玫瑰。
他本是随意一问,却见宋关行像是见了鬼一样满脸都是惊恐。
宋羽河茫然地喊:哥哥?
宋关行呆怔半天,终于艰难抱着一丝希望,讷讷地说:小止?
宋羽河乖乖地应答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嗯。
这一瞬间,宋关行感觉就算伏恩里火山大爆发把他冲到太空里,他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了。
他满脑子全是那句哥哥。
宋羽河的声音因为哭了一场,显得软糯又迷糊,像是3d环绕左右立体声一样在宋关行耳边循环播放。
哥哥。
哥哥。
宋关行一直以为在得知宋流止还没死的时候,已经算是失而复得的极致狂喜,但直到现在,那一声声熟悉的哥哥萦绕在自己耳边时,他才意识到真正的欢喜。
这段时间的患得患失突然也终于浮现后知后觉的委屈。
他努力想要接近却得不到回应的难过,明明自己才是他最亲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亲近别人的无能为力
这一切憋屈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宋关行浑身都在发抖,有些不敢置信地收紧五指,感觉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乎享受似的感受那股钻心的腾信,让他知道这并不是一场美梦。
他呢喃着问:你想起我了?
宋羽河奇怪地看着他,自己刚才就想起来了啊。
嗯。
宋关行被这句确定的回答震得耳畔一阵嗡鸣,本来他应该狂喜的,但过多的喜悦几乎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像是灵魂悬空,像是用旁观者的视角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僵硬地抬起双手。
因为身体太过紧绷,关节处发出奇怪的响声。
最终,宋关行伸手将将宋羽河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那寒冷的触感浑身一个激灵。
他茫然地心想: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宋关行好像魔怔似的,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宋羽河的脸颊轻轻在他脖颈蹭了一下,有些温暖的触感瞬间遍布他的整个神经。
宋关行突然呛出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直到最后薄峤忍无可忍地走上前,一把将宋羽河从他怀里扯出来。
失而复得的宋关行顿时像是被抢走天价珍宝的吝啬鬼,当即眼圈一红,反应过来就要和薄峤玩命。
薄峤将外套裹在宋羽河身上,眉梢全是冷意:高兴傻了?就这么让他这么晾着?
宋关行呆了一下,才意识到宋羽河此时浑身湿透,加上又哭过,等会肯定会病一场。
他忙擦了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连忙从薄峤手上把晕晕乎乎的宋羽河抢了过来。
走,先、先去换衣服。
宋羽河乖巧得很,点点脑袋跟着宋关行走了。
宋关行这时才后知后觉起来,好像宋羽河对自己一直很依赖,哪怕是没恢复记忆之前,也是那种孩子任性撒娇的态度。
宋关行强压下浮现内心的酸涩,揽着宋羽河一路狂奔回植物园入口。
车上开足了暖气,宋羽河坐在后座迷迷糊糊地脱掉湿哒哒的衣服,只赤身裹着宋关行的干外套蜷缩着微微发抖。
车自动导航狂飙去医院。
迟了半步没上车的薄峤:
混蛋宋关行,又把他丢在植物园门口了!
宋关行在回去的路上,也像上次那样浑浑噩噩了一路,只是上次他满心都是惶恐,这次却抱着宋羽河,狂喜从紧绷的心中一点点往外渗。
直到去了医院,宋羽河换上病服躺在柔软的床上陷入熟睡,宋关行才终于寻到了全部的真实感。
宋羽河
他的小止终于想起他了。
好像一场停了好久的凌迟突然回光返照,再次让他疼了一瞬,只是很快,就是被密密麻麻的喜悦溢满。
从此往后,他的余生全是阳光。
再无阴霾。
***
宋羽河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荒唐大梦,晕晕乎乎睡了好久,才隐约找回五感来。
他先是手指微微动了动,鼻息间嗅着淡淡的玫瑰花和消毒水的混合味道,羽睫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一片黑暗,只能隐约从窗帘缝隙瞧见几道灯光。
他正疑惑着,一只手轻轻伸过来捂住他的眼睛。
是宋关行木香香水的味道。
醒了?果然,宋关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开灯,先别睁眼。
宋羽河因为落了水,发了整整一天的烧,声音都有些沙哑:嗯,几点了?
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宋羽河明显感觉到光源从指缝中钻到他的眼睛里,他微微闭了闭眼,等到宋关行的手离开了,他才尝试着睁开眼睛。
宋关行坐在床边,垂着眸看他。
已经晚上十点了。
宋羽河看到他,喊他:哥哥。
宋关行心中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他喜滋滋地应道:嗯,我在呢。
好在宋羽河开口第一句叫的是哥哥,而不是先生呢,要是宋羽河恢复记忆了还满脑子都是薄峤,宋关行能呕死。
只是想到这个,宋羽河回想起第二次被自己丢在植物园的薄峤,难得有点心虚。
相隔这么久,宋羽河恢复记忆后,和宋关行的相处似乎没有丝毫分离多年的生疏。
就好像回到了幼时那样。
那时宋关行在伏恩里上学,小团子天天拿着向玖的光脑和他通话,甜丝丝地喊他哥哥。
宋流止那时还太小,宋关行只是在伏恩里待三个月,他都要掰着手指头算上好久,默默数着自己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到宋关行上完半学期的课回到家,那小团子欢天喜地地拎着他的玫瑰小玩具,高高兴兴地跟在哥哥后面跑来跑去。
没有半分疏离和生分。
现在的宋羽河就是这个状态,他就算认出了哥哥,也没有因为分离太多年一样过分地黏人,甚至和之前没恢复记忆之前的态度没什么区别。
宋关行见他什么话题都不提,有些着急,旁敲侧击地问:你是怎么记起来我的?
他总觉得这事太顺利,顺利得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又在做美梦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梦,就没有多想。宋羽河就算退了烧也还是满脸病恹恹的,今天就突然想起来了。
宋关行脸微微抽了抽,狐疑地说:你不会是因为我凶你,你才想起来的吧?
宋羽河想了想:好像是吧。
宋关行:
早知道他见到宋羽河第一面就直接凶巴巴地骂他,指不定宋羽河早就认祖归宗了。
宋羽河病怏怏地靠着,好一会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先生呢?
要是搁之前,宋关行脸色早就绿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宋羽河恢复了记忆,宋关行确保自己的位置不会被任何人取而代之,心态异常得轻松。
他大度得很,心情很好地说:不知道,我打视频问问他?
宋羽河点点头。
宋关行拿着光脑,手指轻快地点开通讯列表,还没点开薄峤的对话框,向玖的全息视频突然打了过来。
宋关行的手一顿。
宋羽河听到铃声,迷茫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宋关行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宋羽河的面接向玖的通讯了。
铃声还在响,宋关行犹豫着说:是妈妈的通讯。
宋羽河一愣。
第55章 回家归途
对宋羽河来说,妈妈这个词熟悉有陌生。
他呆怔了好久,才点点头:好啊。
宋羽河答应得干脆,没有半分近乡情怯的顾忌,但宋关行神色却有些难看,莫名不想让宋羽河和向玖见面。
向玖的病持续了十年,最近这段时间,有时候对宋关行见缝插针的小止还活着很能接受,但有时候情况严重就会神智癫狂地朝宋关行发怒,咆哮着说小止不可能还活着!
宋关行不知道今天的向玖情况如何,他不想宋羽河刚刚恢复记忆就被向玖失去神智后的胡言乱语伤害到。
见宋关行迟迟不敢接通讯,宋羽河疑惑地说:怎么了?
宋关行猛地回神,勉强一笑:没什么小止,你还记得外公吗?
宋羽河努力想了想:不记得了。
外公家族有精神疾病遗传史,在你还小的时候,他自杀了。宋关行尽量小心翼翼地委婉些告诉宋羽河,自从当年你失踪后,妈妈也生病了。
宋羽河一愣,眉眼间有些茫然:是因为我吗?
宋关行噎了一下。
他这个反应宋羽河也知道了答案,他掩下神色间的落寞,轻声说:没事,接吧。
在莫芬芬那种地方他都活下来了,就算发生再多再苦的事,他也不会再产生任何畏惧。
宋羽河是这样想的。
但是当宋关行犹豫着接通通讯,向玖那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宋羽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心就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刺进去,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来。
好巧不巧的是,这次的向玖情况有些严重。
她本就容易患得患失,加上这次宋关行接通讯的时间晚了些,一瞧见宋关行她就着急挣扎着想要扑上来抱住他,但因为是全息视频,她只能抱了个空。
宋关行恨不得去扶她,焦急道:当心点。
向玖呆坐在地毯上,怔怔看着他,晚接到通讯的恐惧和拼命抓都抓不到的惊慌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抖着唇,喃喃地说:关行啊,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