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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生的脸色很难看,夏子皎都能感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快。
将人炼制成活死人,这人虽然已经死了,但神魂尤在,一切功法施术都与活着的时候没有差别,但是此刻殷辰光的法器穿心而过,击碎了其中的一魂一魄,这个活死人便成了彻底的死人了。
阿赖耶察觉到灵力波动的时候已经知道不好,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用神魂一搜,便搜到了殷辰光此刻正躲在梨花林的一个角落中运功施法,他方才逃过了一劫,在仙府之中崩溃窜逃,阿赖耶感知到了,看着他在一个个闭山大阵中几次触壁,吓破了胆发狂的样子只当逗蚱蜢蹦跶。
万万没想到他知晓自己逃不掉了,竟然直接破釜沉舟,他杀不了主上,也杀不了有主上护着的夏子皎,混乱之中主上肯定保护夏子皎,他便干脆出其不意将大长老杀了。
他银白瞳子转动,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夏子皎还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旋即一双手落了下来,挡在少年眼前:没事。
他又说没事,但是夏子皎却能感觉得到,殷玄生一直在用灵力护着他的灵脉,甚至连那一缕神魂都还盘旋在他紫府里守着他的神魂。
少年想了想,并不丧气,只是小心的问:是不是你把灵力撤走,我就会死?
殷玄生默然了片刻。
我不会把灵力撤走。
夏子皎了然,对方又是给他种魔气,又是给魔气结法咒,为的不过就是能控制住他,现在大长老死了,魔气的主人都死了,留在他灵脉里魔气不可能不殉主,这是魔修很常见的保命手段了。
但还是忍不住怅然的心情,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他的下场就不好,封了灵脉在山里捡蘑菇,捡蘑菇尚且算是他的闲余消遣,身边还有无数婢子陪伴,为他料理生活。
如今妄想改命,直接把自己这条小命都搭进去了。
少年幽幽叹气,没有悲苦横生也没有自怨自艾,只一声叹气,却让人止不住的生出怜惜。
他垂下眼,眼睫细而密,轻轻扫过殷玄生手心。
殷玄生食指轻轻动了一下,几近于无的颤抖。
夏子皎想来想去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殷玄生说了他没事,至少暂时是不会死的。
想着伸手轻轻抓住了垂落在面前宽袍衣袖,想要寻找到一点倚靠。
阿霄原本守在院落外面,殷玄生进了屋子之后婢子都出来了,他也懒得往里面凑,方才看见一柄白玉扇飞了进来,势如破竹他都来不及拦下,追进来一看,便看见那柄扇子穿透了大长老的胸口。
他张大了嘴,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这些魔修的术法殉主的狠毒,大长老死了岂不是少君也不行了?!
他气得要喷火:这个拿扇子的贱人!!!
殷辰光必须死!
第9章 (修) 你要住我房间里来吗
殷玄生还没放下挡在夏子皎面前的手,他将目光投向阿霄,阿霄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叫来人快速的将大长老的尸体处理下去。
殷玄生看着他们清扫痕迹,连带滴落在地上的血都擦得一干二净,不再剩有一个血点子。
仙府中的婢子训练有素,离去时更是在莲花小炉里点上了新的冷蕊香,洁白烟雾丝丝缕缕飘散在空中,将方才的一切都全部掩盖。
殷玄生放下手的时候,夏子皎看着一切如常的房间,有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的恍惚。
但殷玄生的灵力还笼罩在他的身上,现在他靠殷玄生续命这件事的实感便慢慢涌了上来,夏子皎抬眼看向殷玄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灵力包你好?
夏子皎想了想:以后我们就性命相连了,我是不是不能离你太远?
殷玄生看着少年仰起的半张脸,抬手在他眉间轻轻触了一下,蜻蜓点水般,想要为他拂去眉眼间的一点尘翳,触碰到的一刻才发现是光影错落投下的一点小痕迹。
少年被他触碰眉眼,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听见他道。
最好别离我太远,若是离开也不能超过一炷香。
夏子皎点了点头,一炷香时间倒也还好:别离太远是多远?你要住我房间里来吗?
殷玄生默然片刻。
我住隔壁房间就好。
好,我这就叫人去收拾出来。
殷玄生抬手,指尖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渐渐化作小拇指大小的明珠,半透明的白泛着剔透,其间墨色翻涌游动,光亮莹莹,灵力充沛到了极点。
夏子皎只觉得这件法器上的有着极强的殷玄生气息,想必是他的贴身法器,随即便看见他敛起灵力化作一根丝线,将那法器缠绕期间,旋即化作一个素结,指尖捻着丝线抬手为少年戴上。
夏子皎眨巴了下眼睛,想来是给他保命的东西,顺从的扯了扯衣领,将明珠藏进领口中。
轻轻拉开的领口转瞬合上,素绳缀着那颗小小的宝珠,像一颗剔透的露水,在少年锁骨间轻轻一晃。
两人这边尚且平静,殷辰光那边却已经搅得腥风血雨,梨花纷乱,阿赖耶化开身形,矗立在空中垂头盯着殷辰光,眼中的凶狠戾气毕露。
他何曾有过这样错漏的时刻,叫他要如何保住在主上面前的脸面,他张开嘴,一口便将殷辰光咬进了口中,殷辰光腰间玉佩光芒大涨,涨到了极致后轰然崩裂散成齑粉,防护法罩也一瞬崩塌成碎片。
他衔着重伤昏迷的殷辰光,悠悠的往清竹院走去,使了一个障眼法,叫一路上的人都看不见他和殷辰光。
等到了院门口,还未进去,便远远感受到了主上传来的警告不许他靠近,他衔着殷辰光,本是来戴罪立功的,左右想了想主上也并不在乎殷辰光是死是活,但如今他惹了主上的心尖尖,便是不配活,便仰头将人吞进肚中,转头寻个地方歇着将人炼化了补修为。
殷玄生感受着阿赖耶的离开收回了神识,这里才打扫干净,一片洁净淡香,注定与血腥格格不入,他思考了片刻:你的灵脉要去太一仙府治,等到太一仙府治好了你的灵脉,我再为你拔出魔气,这样就无碍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其中的艰难想也不会少,夏子皎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也没道理放弃自己,何况受这个麻烦的也不是自己,是殷玄生托着他的性命。
他仰头露出笑容:那就麻烦你啦。
殷玄生一怔,看着少年的笑脸,片刻之后才抬起手,轻轻为他将一缕肩上的发整理到身后:为什么这样说。
嗯?夏子皎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殷玄生突然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未婚夫。
啊还挺有责任感的,夏子皎看着他的脸,心中微微一动,抬手理直气壮拍了拍他的小臂:那就好好保护我。
殷玄生漠然片刻,缓缓笑了,唇畔浅得近乎接近于没有的笑容,但他的确笑了。
他觉得少年,有些骄矜得可爱。
对于夏子皎的灵脉问题,他最不解的便是成因,这样怪异的情况他从未见过,目前的首要条件,便是要前去太一仙府,既然太一仙府说了能治他,那么太一仙府对此事的了解便不会少。
一个月后太一仙府将举办一个点金大会,青年才俊齐聚之时会选出当年榜首,太一仙府届时将满足榜首一个不损害六界利益的条件,我们可前去求医。
点金大会就去吗?可是我还没满十八岁啊,与太一仙府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给我治病。夏子皎望着殷玄生,知道他是真心想给自己治病了,只是太一仙府最重承诺,往往太一仙府的一个承诺比世间众多灵宝还要珍贵,只要他们答应了,无论什么这世上何等的难事,无论过去多久,他们都会尽心竭力的将事将物办好,这也是点金大会大家抢破了头的原因。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说了十八就是十八,早一天都不在太一仙府的承诺里。
我父母闭关便是为了半年后的太一仙府之约,现在就去太一仙府恐怕不会理睬我们。
太一仙府号称藏书天下第一,想必有关你灵脉病因的记载与书籍他们都有,先去了解一下,那边灵气更浓,有助你养伤。殷玄生难得多说几个字,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安抚,尽量把话说得合情合理,以前他从不这样说话,因为他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夏子皎听他这样说,茫然的点了点头,他懂殷玄生的意思了,就算去太一仙府不能治病,但至少那边可以了解到他这个病的原因,并且灵气更盛更僻静合适他养伤,殷玄生都说到如此地步了,他也没道理再拒绝。
那我留封信给爹娘,好叫他们不要担心?夏子皎抬手,传信纸还未召出来,殷玄生便按住了他的手,他手掌宽阔,带着薄茧与修长分明的骨节,是握剑的手,几乎不是按住,而是掌控住了他的手,少年皓腕如玉,肌肤细腻如顶级羊脂,却又偏薄偏瘦,美到了极致,殷玄生别说按住他,一只手抓他两个手腕都绰绰有余。
先不急,还有事情未做完。
夏子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抬眼有些不解:什么事?
片刻之后,夏子皎便知道是什么事了,因为山门外传来一阵强烈的灵力叩门。
这种等级的灵力,至少得是个仙君级别的人物,且气息狂暴深含警告之意。
夏子皎灵识一探,吓了一大跳:无垢仙君怎么来了!
再看向身旁的殷玄生还是那样一副冷淡的神色,眉眼微垂看着他,一双眼眸颜色墨色浓重,仿佛在说,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尽管,他眼中的阴翳又深了几分。
夏子皎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仙君不会无缘无故降临另一个仙府,这样大的阵仗,不会是殷玄生已经把殷辰光杀了吧?
虽然无垢仙府至今没有选定少君,但殷辰光也是大公子,夏子皎听爹爹说过,无垢仙君为人严苛,对于少君人选也是追求最好,必然要在几个公子里选出最好的那一个,但实际上他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大公子,心里是很满意的,即使他有时修行落下了,也很少责骂,可见是有偏爱的。
完了夏子皎慌了一下,旋即下令开山门迎人,不管怎么说这是仙君亲临,他若不迎才是落人口舌。
后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夏子皎想了想,另一只手轻轻落在殷玄生小臂上,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衫,他轻轻拍了拍。
你别担心,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爹爹察觉到了会为我出关的。
少年在安慰他,叫他别怕。
殷玄生看着少年轻轻落在他小臂上的手指,玄黑衬着单薄手掌,雪白的指尖微微泛粉,这样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这样一个受不得风刀霜剑惊扰的一个少年,却还在认真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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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垢仙君立在仙府门口,若不是两家仙府交好,他又顾忌赤云仙君夫妇那护短的脾气,他此刻便破了这山门打将进去了。
不过若是赤云仙府不开山门,他自然就有了把柄在手中,念头刚落下,赤云仙府的山门便缓缓打开,两道旁走出接引侍者,礼节半点错处都无,缓缓行礼。
恭迎无垢仙君,少君已经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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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皎本就病弱,全仙府上下都紧张这个少君,如今骤然听闻他又受了伤,虽然并不知晓具体详情如何,但阿霄是少君的贴身护卫,发了疯的满仙府找殷辰光都没找到人,提起殷辰光与大长老那眼睛都直冒火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一想也知道是殷辰光与他带来的大长老害了少君。
如今一个个更加是小心翼翼,连从小院到会客厅这段路,都怕他被风吹着了。
方才无垢仙君叩门众人也都感觉到了,分明是他家的人伤了她们的宝贝少君,却还敢叩门叩得这么有脾气,大家心里都有了怒气。
婢子提前进了会客厅,提前点好了养神香,又将白玉宽座上的软垫加厚了两层,将一切细节里里外外都提前做好了,这才将少君迎上了座来。
仙君亲临比不殷辰光只是一个公子,婢子将帘帐拉开,又另外备了一个贵客座位。
众人严阵以待,必然不肯叫自家少君被人欺负了去。
待到无垢仙君进了会客厅,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面,他大儿子的命牒碎了,赤云仙府全府上下不看着他的脸色做足谨小慎微就罢了,夏子皎一个晚辈不来迎他,竟然还敢坐在主位上。
无垢仙君是个容貌威严的男子,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满身上下都是仙君贵气,他立在下方冷笑一声:少君好大的排场啊。
身旁婢子看他出言嘲讽,想到他的大公子将少君害成了这样,压着怒气不卑不亢的淡淡道:仙君不知,这白玉座有温养经脉之效,便是我们仙君与夫人在此,这个位置,也是给我们少君坐的。
第10章 他说了会让他没事的。
无垢仙君脸色难看,他怎么不知。
赤云仙君夫妇二人,快把夏子皎这么一个病秧子宠到天上去了,他又生得出奇的美,六界之中无人不为此偏爱他三分,经年累月下来便成了众人默认的特例,规矩遇着他少不得要形同虚设。
往常他不管,遇着了也要给他父母三分面子,今日可不行,他冷哼一声:夏子皎,我儿前来你无垢仙府,既然你父母闭关,仙府由你掌管,我倒是要问你,我儿此时在何处!他命牒已碎,神魂也无处召回,你要如何同我交代!
夏子皎垂眼思量了片刻并未说话,他连殷辰光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反正目前看来,殷辰光的确是死了,虽然杀了他会有不少的麻烦,但是不管怎么想,殷玄生都不是一个因为怕麻烦就不敢杀人的人。
他要殷辰光死,那殷辰光必死无疑。
阿霄站在一旁,看夏子皎不说话,心中对于此事也拿不定到底是发生了,但他只知道一个事实,就是他们少君吃亏了!他们少君受欺负了!他压不住眼底的怒火:仙君问我们少君要交代,那我就替我们少君向仙君要个交代,你们无垢仙府堂堂正道为何养着魔修做长老,殷辰光身为仙府大公子,带着魔修来我赤云仙府暗算我们少君,我们少君本就灵脉虚弱,经此一难更是身受重伤,他一下无影无踪谁知道逃哪里去了,仙君却上门来要交代,我们实在是给不出!
无垢仙君何时受过这样的责难,还是被小辈责难,若是平常他挥袖之间便要了这小子的性命,可魔修一事,顿时掐住了他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