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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月心中又悔又恨,哪怕她知道太子今日也是来了这长公主府,也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够攀上这么个高枝,也因此没多加在意。谁曾想、谁曾想……
阮明姝那个贱人是如何同太子扯上关系的?
阮明月感受着身边郎君娘子那莫名的视线,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心知自己这回算是完了,全完了。
“殿、殿下,”她还想垂死挣扎:“臣女、臣女也只是担心姐姐,这才,这才口不择言……”
宋晏储眉目冷淡:“你竟也知道是口不择言?”她又看了眼面如红霞的阮明姝,神色又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些许:“既是姊妹,怎地相差如此多?”
一个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阮明月这般惺惺作态的小娘子大胆开口:“殿下有所不知,这位大娘子生母早逝,并无同母姊妹。”
“原来如此。”宋晏储恍然大悟,语气平淡吗,说出的话却让阮明月觉得好像有一个巴掌甩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既非一母所出,倒也难怪如此。”
这是在说她不如阮明姝,更是在说她娘比不上那个商户女!阮明月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偏还不敢出言置喙,只能暗地里死死瞪着阮明姝,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宋晏储仿佛没注意到阮明月怨毒的目光,只看着阮明姝,温和笑道:“时辰也不早,前厅那边想来也快开宴了。大娘子不妨先随孤前去?”
阮明姝也是做足了娇羞的姿态,小步跟在宋晏储身后离开。
阮明月双目几欲喷火,另外几位郎君娘子纷纷对视一眼,心道这阮家大娘子素来名不见经传,这回竟是不知怎滴得了殿下的青眼,可见日后的好日子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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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寒冬,但大厅的舞女们仍是一袭单薄的轻纱,随着袅袅的丝竹,翩翩起舞。
长公主虽为长辈,但宋晏储更为储君,因此二人坐席索性安排在了一处,仔细看去,长公主的席位还要比宋晏储稍稍低一些。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那件事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原本长公主府给阮明姝准备的是再下面不过的席位,但在听说这件事后当机立断在前三之列加了个位置,阮明姝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却是同周围一些世家娘子坐在了一块。
在座所有人都在暗自打量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阮大娘子。就见人长得虽不错,却也算不上绝色。举止倒是落落大方,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也未曾有什么差错。
长公主对阮明姝自然也是好奇,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而后转身冲着宋晏储娇笑着,状似遗憾地开口:“早在你派陈玉来让我给这位大娘子送上请帖的时候本宫就该想到了,你竟是瞧上了她。”她凤眸微弯,含着万种风情地叹道:“我瞧你前些日子幸了个男宠,便以为你是对男人有了兴趣,还说我新得了一些极品,送你一些,却不想……”
宋晏储哑然失笑:“姑母这是什么话。”她垂眸看了眼下手规矩无比的阮明姝,神态凉薄,仿佛方才还对人家温柔相待的不是她一般。
“不过人长得不错了些,性子好了些,却也担不得姑母这般话。”
宋晏储越是隐藏,长公主就越发认为她对阮明姝情根深种,一时哈哈大笑起来,神态魅惑动人:“好好好,知你脸皮薄,不开你玩笑了。”
宋晏储端起茶盏微微示意,长公主也是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的同时,眸子不着痕迹地落在阮明姝身上,又在转瞬间掩饰住了异色。
第64章 谣言
宴席之上宋晏储神色平淡,目光未及旁人,似乎只是为了给长公主面子才会来此。她越是这般模样,长公主就越是高兴。
下首的人人眼观鼻鼻观心,虽说早已将阮家这位大娘子放在了心上,等回去后要好好查查,可毕竟都是大家出身,面上还是沉得住气的。
阮明姝位于前列,一旁的贵女也都有意交好,彼此之间言笑晏晏,气氛倒也和睦。只有阮明月坐在末端,低垂着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怎么都想不到阮明姝凭什么能有这般泼天好运。
宴会上的诸位各怀心思,举杯换盏中也带着些漫不经心。
此次宴会,长公主自然也是给费家下了请柬。若是往常,这种宴会去不去并无甚大干系,只不过费青渟得到消息说太子也会参宴,这才满怀心事的赴了宴。
费家好歹是皇后娘家,席间又没有旁的出身更高贵的郎君,他名正言顺地坐在了首席,旁边便是方才跟在阮明月身边的那个郎君。
身边有一个亲眼见证过方才那事的人,周围的郎君心中也颇为好奇,再加上本身熟稔,一来二去也聊了起来。
只有费青渟坐在一旁,面色紧绷,捏着杯盏的手也无意识的紧了紧。
不是的,不是的。
她们二人怎么可能……她们都是女子……
周围人的讨论声一下又一下传入耳中,费青渟闭了闭眼,很想出声反驳,可又不知该如何从何说起,满心都是无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殿下之前同费家那般亲近……为何现在她做的什么,费家全然不知情,甚至是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是殿下刚回京……他做了那些事……
费青渟被京城中人成为“君子端方”的人物,虽说在知情者眼中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毕竟这个名头大多都是靠皇后这个姑母和费家得来的,可他自己也算严于律己,在外一向恪守礼仪,行为举止鲜少有漏处,像是如今这般喜怒形于色已是少见。
在座的都是敏感之人,眼瞧着费青渟脸色不好声音也就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哈哈一笑,转而讨论别的话题。面上似乎不在意,只是心中依然在想莫不是太子母家对阮家这位娘子不满意?
也是,那阮娘子毕竟是侍郎之女,在座随意寻摸出一位娘子都要比她出身要高些。更别说她生母早逝,继母虽说颇有慈爱之名,但终究非亲生所出,想来也得不到家中太多资源。
这样对太子起不到什么帮助的小娘子,费家若是不满意,倒也不奇怪。
想到这儿,一些有心之人不由又起了想法。太子生辰是在七月,生辰过后便要及冠。而一般的皇室子弟未及弱冠便娶妻者也不在少数,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提过这件事,不说急着成婚,最起码先把人定下来。只是这件事一直被皇帝拖着,说太子年幼体弱,不急这件事。
外界虽传言太子荒淫无忌,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该知道的都知道。毕竟也不是没人给东宫送过貌美女子,甚至就连男子也有,可东宫却从未收下过。
而今年及冠之后,太子再不娶妻便有些说不过了。到时候,太子妃之位……又该花落谁家?
虽说太子体弱,名声又有些有些瑕疵,可只要她一日是太子,这些就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便是太子当真无福坐上帝位,只要太子妃能诞下皇孙,那依着皇室人口凋零的程度,皇位也是唾手可得的。
众位贵女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都有了成算,看着阮明姝的眼神也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儿。
枪打出头鸟,就让她先去试试吧。一个无甚实权的侍郎之女,还能凭借太子的喜爱坐上太子妃之位不成?
男宾女宾分列而坐,中间空出的宽敞地方则是舞乐之用。在座之人原都没真正欣赏这些的,可一批舞女表演结束之后,长公主忽然拍了拍手让她们退了下去,紧接着上来的舞者却是让众多尚未出阁的小娘子面红耳赤,就连那些郎君面上也是有些微妙。
只见大殿中央,那些身着轻纱,一身冰肌玉骨隐约可见的舞者,赫然是一些姿态柔媚,体态纤秾有度的少年。
小娘子们慌忙垂眼,娇呼声阵阵;那些郎君也是低咳两声,拿起酒盏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都说长公主放荡不堪,可谁又曾想她竟是能在宴会上搞出这些花样?
宋晏储往下一看,嘴角也是忍不住抽了抽。
长公主却是极为得意,语气轻快,视线在那些少年郎身上转了两圈,就扬声开口:“这些男伶皆是本宫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身娇体软比之女子也要胜上几分,可谓极品。”她环视四周,看着羞涩难当的小娘子,凤眸含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拍了拍手,乐声响起,那些男子也是应声而舞起来。
下方的小娘子面上羞涩,心中大多还是好奇,时不时抬眸看两眼,又赶紧低下了头,面红耳赤。
那些少年个个身娇体软,舞动间腰身几乎弯成了一道满弓,但动作间却又比寻常女子多了些力量感,让人瞧着移不开视线。
宋晏储虽说也对这种形式的舞感到新奇,但不过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低头品茗。长公主在一旁坐着,见状遗憾开口:“这些男伶旁的不说,床上功还是不错的。本宫还说殿下若是有兴趣,便领一个两个回去伺候呢。”
宋晏储失笑:“既是姑母喜爱的,孤又怎好夺人所爱?”
长公主掩唇轻笑,眉眼越发秾丽。身后容貌不俗的男子弯着腰,温顺地替她斟酒,长公主一手撑在椅后,一手探到他身后,顺势而入,遗憾道:“看来他们是没这个福分了。”
那男子身子一僵,而后反应过来低笑着开口,声线微哑,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暧昧声色:“能伺候公主,已经是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长公主仰头大笑:“就你会说话。”
底下男伶的表现越发露骨,长公主四似是酒劲上了头,也或许本就不在意,一手将那温顺的少年郎拉进怀里,上下游动的手更加放肆。
宋晏储懒得看这糟心的一幕,起身便往花园走去。长公主已然动了情,眼尾都凝上红意,见状也没多说,只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中。
周围的闺女都在低声讨论那些男伶,唯有阮明姝垂首不语,不声不吭。
——就她现在的身份,她也不能说什么。
太子离席众人都看到了,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想着莫不是太子对这些不满?还是这个挥了挥手说了句无甚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
阮明姝静坐一旁,心中思量片刻,还是没有现在就追上去。只是他没有跟上去,却是有人迫不及待跟了上去。
费青渟一直心神不宁,便是那些男伶再怎么风姿妖娆他也是无动于衷,甚至还微微蹙起了眉,心道光天化日,不知廉耻。
宋晏储离席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注意到的,也是第一个追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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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储本来就是觉着那里有些吵闹,又实在不想看长公主的活春宫污了眼睛,这才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歇一会。前来的宾客此时都在宴席上,花园里倒是空无一人。宋晏储响起方才那处凉亭,景致优美又安静,便径直走了过去。
长公主的确是奢靡成风,凉亭周围除了一些常见的梅树,还有一些宋晏储见了也叫不上名来的花草,此时倒是开得娇艳无比,不逊春色。
凉亭包裹在重重花草之中,宋晏储本以为此处并无旁人,却不曾想甫一走进,便见一白衣男子背对而坐,他提起一壶茶,高高执起,夸大的袖袍微微下滑,露出那纤细的几乎一折可断的手腕。
茶水冲泡进茶盏中,发出“咕嘟嘟”的声响,宋晏储脚步微顿,而后缓步上前。
“啪”的一声,茶壶放在桌面上,宋晏储也适时开口:“驸马。”
驸马一愣,而后猛地起身,惊讶开口:“殿下?”
他面上浮现上些笑意,而后后退两步,执手行了一礼:“殿下。”
宋晏储笑着落座:“驸马也算孤的长辈,此处又并无旁人,无需这般多礼。”
驸马温和地笑了笑,将手边刚沏好的茶推至宋晏储面前:“前厅已经开宴,殿下怎么会在此处?”
“孤觉着吵得慌,就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地儿。”她顿了顿,接过茶水笑道:“却不想是扰了驸马的清净。”
驸马又动作轻缓地给自己沏了盏茶,水雾四散,蒙在他的面上,更加柔和。
同样是身体不好,宋晏储却是却是靠着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忽略这件事,无人敢因此小瞧她;而驸马则是真真切切的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柔和,又似是泼墨山水画中的男子,浑身上下舒展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韵味。
他笑道:“此处能迎来殿下大家,已是蓬荜生辉,又有何扰清净之说?再者微臣一人在此处也是寂寞,殿下来了,倒是还能热闹一些。”他冲着茶水示意:“公主在府中栽了不少奇花异草,有些可以泡茶。微臣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喜欢琢磨这些。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品,但好在新鲜,滋味清特,殿下尝尝?”
宋晏储依言抿了一口,虽说不比宫中的贡茶醇香浓厚,但也有一番别致的清香。她放下茶盏,出声询问道:“今日姑母设宴,驸马怎地不去参宴,反而独身一人呆在此处?”
驸马轻轻笑着,如朗月入怀,不见丝毫勉强:“我身子不好,若是出席,还得公主分神照顾,就不给殿下添麻烦了。”
宋晏储心中微微一动。长公主豢养男宠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驸马又是先帝当年塞给她的,本身又并无什么显赫家世,身子还不好,长公主不喜,倒也并不奇怪。
毕竟是人家夫妻两人的私事,宋晏储也并未多言。二人相视而坐,品茶赏花,话虽不多,却自有一种莫名的默契所在。
宋晏储却在心中感叹,怪不得当年先帝不惜把他赐给自己女儿做驸马也不愿把人放走。
虽说驸马体弱,先帝在殿试上见色心喜才把人点为探花,下嫁公主。可他毕竟是撑过了前面的乡试会试才得以进入殿试,本身学识也非常人能比。宋晏储同他随意聊了几句,倒是有来有往,颇为契合。
直到驸马掩唇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苍白的面上染上了些绯色,宋晏储这才开口:“外间寒凉,驸马还是先回屋子里吧。”
驸马勉强笑了笑:“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宋晏储的确是有些稀奇,一向是她体弱,被身边的下人关心劝谏,倒没想到竟还有她劝别人的时候。
驸马也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不适宜,便慢慢起身。守在一旁的下人也是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他转身轻笑道:“那微臣就不在此处打扰殿下,旁边都有侍女小厮,殿下有什么要求,同他们交代一声便可。”
宋晏储微微颔首,驸马这才含笑转身离开。
等到人走了之后,宋晏储面上的笑这才微微敛了下来。她看着桌面上尚未凉透的茶水,眸中一片深沉。
良久过后,她才轻嗤道:“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树影微动,随后一袭青衣的费青渟慢慢出现,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宋晏储回眸,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开口问道:“表兄追上来,可是有事?”
费青渟嘴唇微动,讷讷开口:“……没事,就不能来找殿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