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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老爷一向是有三分说一分,照你刚刚的话,裴家也是有这个意思了?我就说上次见裴夫人瞧我们明薇的眼神也是赞赏的呢.......若不是瞧着那裴夫人是个温和的好性儿,裴家公子又是唯一的嫡子,我也舍不得咱们明薇。哎,可燕州城里家世相当的公子哥儿们哪个家里头是省心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低如耳语:“听说裴家公子生性喜洁,没准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呢。”

二老爷奇怪地看她一眼:“那裴云铮同昭哥儿年纪相仿,家里管教也颇严,眼下昭哥儿身边不也只跟着小厮。”

林氏掩袖吃吃一笑,道:“昭哥儿如今在外求学怎生能一样?再说,大嫂要真给拨了通房丫头昭哥儿敢碰么?不过昭哥儿如今也十四、五了,我约么着明年春老太太那里就会选了丫头伺候。”

二老爷觉着这话是愈说愈偏了,遂皱眉轻斥:“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母亲的忌讳你晓得,莫要把昭哥儿和瑞哥儿挂在嘴边,回头叫人听了去,好似咱们在看长房的热闹一般。”

“我又不傻,当然晓得,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么。”

二老爷拍拍她的手,不再多言,起身理了下袖子道:“我现下须得往前院去了,你也去母亲那里吧,记着我方才的话。”

林氏点点头,送了他出了屋子,自己也换了身庄重衣裳,又到郑明薇的房里嘱咐了几句,也赶紧去了松菊堂,还没进院子,就听三夫人在后面喊她:“二嫂,等等我呀。”

林氏转身,见三夫人正领着明霞过来,遂笑道:“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寻母亲讨主意,快,别踩着莲花碎步了,不然等不得你。”

三夫人咯咯笑着快走几步跟上林氏,说:“前院来了客,二嫂自然是要操心的,母亲估摸也正等着你过来呢。”

林氏笑笑,二人一路相携着进了院子,王氏换了一件绯罗蹙金飞凤背子,这件衣服是郑家老太爷辞官之时今上所赐,专做礼见宾客之用。

三夫人董氏自打进了院子便一直留心看着,见丫鬟婆子个个小心翼翼,又看伺候在王氏身边的赫然是焦嬷嬷,而搜寻一圈也没瞧着龚嬷嬷的身影,心下立时有了底,稳稳坐下,情知今日这事已成了八分。

林氏方才一路上都在想丈夫的话,心情颇是不错,这会子便没特别留意,只以为龚嬷嬷有别的差事,只一心问王氏要备几桌席面,有无特别安排。

而此时长房的院子里,郑明珠和郑泽瑞正给邓环娘报平安。

邓环娘今儿那一下是真晕了,虽然她这不是头胎,但最近几日的孕吐却很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又不敢贪凉,折腾的有点气血不足,正由明玥亲自服侍着慢慢喝一碗红枣粥,见她姐弟二人回来,便忙停下。

“没事就好,你们父亲正派了人去,好在遇上了贵人,受了惊吓没有?”

郑明珠似乎在想别的事,神情没往日那么冷淡,回道:“只是些撒泼无赖的庶民,还好。”

“瑞哥儿也没事吧?”邓环娘也知晓郑泽瑞的性子,担心他跟人动了手。

郑泽瑞正对着明玥挤眉弄眼,闻言便说:“那拦路的好些个都是妇人,喊叫的厉害,剩下那些若是真打将起来,我正好.....”

明玥站在邓环娘身后朝他一捂嘴,郑泽瑞便不说了。

郑明珠和郑泽瑞对面坐着,听郑泽瑞的话头便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倒没瞥见明玥的动作,只起身行了个礼:“那母亲先歇着,我和瑞哥儿回去梳洗过了再来。”

“颠簸了一整天,快些去吧,梳洗完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等下开宴怕是要晚些。”邓环娘柔声说到。

二人退出来,明玥便也跟着出了正房,郑泽瑞一路上没找到人分享自己的激动心情,这会儿就迫不及待的显摆说:“你知道我们遇上谁了么?”

明玥半点头:“刚刚你们进府的时候,有丫头来报过了,说是一队黑骑卫护着回来的,威风的紧呢。”

郑泽瑞嘿了一声,说:“她们懂甚,黑骑卫又岂止是威风而已!”

明玥笑道:“是,听闻黑骑个个骁勇无比,四哥向来敬慕英雄,今儿可是觉得很投缘?”

郑泽瑞意外的看了明玥一眼,刚要说话,郑明珠在旁边道:“你自己个儿是郑家长房嫡子,光是这个姓氏就有多少人仰慕,他们敬慕你倒是真的,你可别与他们混在一处。”

郑泽瑞看了姐姐一眼,剩下的话虽咽回了肚子里,心中却不以为然,他暗暗朝明玥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等下要与黑骑比试比试,明玥也回了个手势,意思是——我赌你能赢,赢了把青犴犬给我养两天。

郑泽瑞一扬眉,满怀信心的去更衣梳洗,然后奔到外院找黑骑某号了。

明玥回了东厢房,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把红兰叫到跟前问:“大亮哥怎么说?咱们先前散出去的话可有人去打听了?”

红兰今儿得了假回家,才刚换了衣裳过来,闻言回道:“姑娘估算的不错,前后有三拨不同的人去赌坊里打听了,都是按咱们的话传的,亮子寻了人在那守着,姑娘放心。不过真不算是冤枉了长岭那小子,亮子打听过,他还真是欠了好几家的赌债,如今不过是把数额说的多了些,其余的几乎不用教,赌坊里的人都能把长岭那小子给画出来!”

明玥点点头,对邱养娘道:“养娘,我猜那三拨里头一拨的应是三婶婶派的人,她既对龚嬷嬷不满,听见一丁点儿与她有关风言风语定是立时派了人打听;后两拨不同的大约都是祖母吩咐的,到底是祖母身边的人仔细。”

邱养娘道:“龚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积威还是有的,不管是白露还是白霜都不敢贸贸然乱说话。眼下没见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想来龚嬷嬷今儿是......也不枉了咱们前面帮焦嬷嬷铺了那半晌的路。”

明玥吐出一口气,邱养娘却过来拉着明玥试衣裳,一面说:”咱们暂且不想这些事,等会子到了松菊堂自然清楚。老身方才听四少爷说到了黑骑卫,姑娘可知这黑骑卫的统领是谁?”

明玥茫然道:“不是毅郡王么?”

邱养娘笑了笑:“端阳的时候听夫人回来说还在刺史府偶然见到了?”

明玥心思还在龚嬷嬷的事上,努力想了想,说:“好像见了,记不大清,怎么了?”

邱养娘在宫里呆过,如今更是将明玥当自己亲人一般,一时间不免动了点心思,可是又一想徐璟的命数,不免又叹了口气,只道:“无事,只是听四少爷一说,随口一问罢了。”

☆、第34章 徐璟

郑泽瑞抱着双臂站在外院的空地上,有点儿艳羡地打量黑骑卫的一身铠甲。

他刚打老太爷的院子转了一圈出来,书房门口的小厮示意他稍过一会子再进去拜见,他乐得讨个空儿,立时跑来研究黑骑。

五十名黑骑面容肃正,任由他上下左右地打量,视他为无物。

“不知诸位当中哪位的功夫最好?指教指教?”郑泽瑞有点儿忍不住了。

话音儿一落,一百只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虎视眈眈。

郑泽瑞:“.........”

黑骑卫的脸上露出审视和怀疑的神色,片刻,黑骑一号挑着眉毛看了黑骑二号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去?

黑二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黑三号:老三,大哥让你出战!

黑三跟他对视两秒果断转向黑小四:小四儿,大哥叫你下手轻点儿!

黑骑四号默默垂眸看了会儿地,然后踏前半步,冲着郑泽瑞微一抱拳:“论马下功夫,要属我大哥最厉害。郑公子,刀剑无眼,小心了。”

黑一号:“........”

黑二号:“嘿,嘿嘿嘿嘿嘿。”

黑三号:‘嘿嘿。”

大哥默默安慰自己:老二鬼点子最多,今儿折了藏好的十两银子,一上去多半会先耍这小公子一通,兄弟们再跟着起哄,在人家府里,这样不好、不好;老三大前个儿受了伤,一腔怒火没地发,悬;老四身板不壮,功夫却最厉害,又是个下狠手不知道留情面的,万一一枪挑了人家喉咙......嗯,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行事最稳妥、最得信赖、最英俊潇洒!

——好吧,他来。

黑一迅速完成了自我肯定,大步上前,也不含糊直接抱了拳问:“郑公子可要去取一下兵器?”

郑泽瑞刚换了身世家公子的大袖衫,腰间除了香囊和环佩,并未佩剑,眼下听黑骑干脆爽朗,便也等不及小厮回去给他取兵器,指着方才说话的黑四号哈哈笑道:“不必,这位兄弟的银枪可否借我一用?”

说着两手一抖,大袖径自缠上手腕,小厮取了两条帕子利索地给他绑在腕上,转眼成了窄袖。

一众黑骑卫本只当他是闲来取乐,不料他如此爽快,神情间的轻视倒去了两分,小四号看了一眼,默默递上了自己的银枪。

郑泽瑞手里一沉,暗道好家伙!自己这臂力还得再练练才行。

他执着银枪道:“兄台怎生称呼?”

黑一自背后摸出一把大刀,带了点儿笑意回说:“不敢,在下邙三郎。”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的铠甲,道:“黑骑卫行军途中不卸甲,请公子见谅。为公平起见,在下刀不出鞘。这实非有意轻视,还需与四公子说明了。公子无需顾念,请。”

郑泽瑞原本还想将枪头取了,听闻这话,自己若要坚持反而有故意托大之嫌,早听闻黑骑卫的甲胄与其他将士不同,遂也不多言,喝了一声:小心了!揉身便挑出一枪,直扫邙三郎下腹!

邙三郎喝了声“好!”迅速旋身,反手当啷一刀架开,刀背粘着银枪拍往郑泽瑞肋下!郑泽瑞一个扭身,压着枪头一招横扫千军狭风而至!

邙三郎先前不知郑泽瑞身手,又看他年纪不大,因此只用了六、七分力,转眼两人已过了三十几招,邙三郎不禁暗暗点头,——郑泽瑞的招式毫不花哨,稳扎稳打,攻的都是要害之处,正是战场上最实用的功夫,显然是有人专门教过,邙三郎再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与郑泽瑞过招。

黑骑里时不时有人喝彩,引得外院的众小厮们也偷偷跑来观战,其中一个二十多岁小管事模样的人却是面带焦急,满目忧心地看着战圈里的两人,想叫又不敢叫。

正这当口,郑泽瑞长枪一摆,虚挽了个枪花,反手一枪直刺邙三郎胸前,邙三郎大刀攸地撤回,曲臂回挡,郑泽瑞这招来势很猛,邙三郎大刀撤得急,这一挡用上了全力,郑泽瑞登时虎口一痛,几乎要握不稳银枪,脚下一晃便要被击的后退,突地感到有人在他肩膀一拍,转而手中银枪就势微微一旋,猛地前推,枪尖击在刀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邙三郎登时蹬蹬后退了两步方稳住身形。

郑泽瑞出了一头汗,心中却十分畅快,转头朗声笑道:“多谢郡王相助,不然符信这一下可要出丑啦!”

他以小字相称,是有亲近之意,徐璟似乎也很高兴,笑着一指邙三郎道:“他比你年长好几岁,又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不冤。”

邙三郎也微微出汗,刚才那下若不是徐璟及时出手,郑泽瑞八成得被反力击的银枪脱手,然后一个大屁蹲摔在地上!他们打得入神,竟都没注意郑家的男主子同徐璟已来了好一会儿,虽是有言在先,但当着人家祖父、父亲与一干下人的面,让郑泽瑞摔个四仰八扎总归不好看。

见主子来了,邙三郎将大刀一收,赞赏地拱手道:“四公子承让了。”

郑泽瑞连连摆手,徐璟接过他手里的银枪,上前两步,肩头微沉,蓦地一枪刺向邙三郎左肩,邙三郎闪身一让刚要出手,枪尖一晃已挑向他的右腕,方才的是虚晃,这才是实招。

一旁的黑骑二号叫道:“攻主子中路!二两银子!”

徐璟一挑眉,手中银枪慢了半分,分明是给邙三郎抽刀的机会,邙三郎毫不含糊,大刀横扫徐璟中路,徐璟双手持枪一绞,偷闲朗笑:“二两银子没了!”

他一放话,黑骑立即爆出一阵大笑,黑二叹了口气,冲黑三撇嘴:“咋每一次都压不赢?”黑三在他后脖子上拍了一巴掌。

二人闪电般过了十招,双双收势,郑泽瑞看得明白,这十招都是方才他与邙三郎对战时应付的手忙脚乱的十招,眼下徐璟用的招式几乎与他相同,然力道与着点微变,却登时将方才的境况翻了个,徐璟这是在教他!

郑泽瑞心中十分领情,解了两腕的帕子,将大袖展平,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个礼:“多谢毅郡王指点。”

徐璟忙将他扶住,道:“四公子万莫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你身上的功夫本就扎实,缺的只是时日与临敌经验,这些招式我今日没教,日后你自己也会磨练出来,实在不需放在心上。”

郑泽瑞没再多说,心中却记下了。

徐璟转身面容一肃,这才吩咐黑骑稍事休息,随管事之人先去用饭,稍后得令再行启程。

实际之前管家已然来请了两请,无奈黑骑只认黑骑,在这些小事上亦然,没有他们自己人亲传的命令,根本毫无响应,只守在原处瞪着管家,直瞪得管家心头发毛,不得不请了徐璟亲自来吩咐一声。

徐璟一来,效果立竿见影,黑骑卫井然有序的随着郑府管事去喂马、用饭、稍事休整,徐璟对着郑老太爷道:“先生见笑了。”

郑老太爷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有点儿感慨:“郡王爷这声‘先生’叫的老夫颇是惭愧呀!想当年老夫也不过给王爷上了月余的课,如今已是告病还乡,身无半职,王爷抬举了。”

他话虽如此,然眉目间不见丁点儿惭愧之色,甚至隐约还透着那么丝不屑。

大老爷、二老爷跟在父亲身后都暗暗诧异,——方才在书房里老爷子还是赞赏有佳,怎么转眼就变了态度?

徐璟毫不在意,恭敬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郑家百世名望,是小爽有幸才对。”

郑老太爷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失望的神色,心想这人还是这个性子,宠辱无谓,万事不萦怀。郑茂才叹了一叹转而却又平和了下来,一面走一面点头说:“早听闻黑骑卫军纪严明,将士骁勇,方才一见,确实不负此名。”

徐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却并未多言。

郑老太爷心里念起了过往,正有丫鬟来报宴席已备好,老太太正率着夫人们准备拜见毅郡王,老太爷便一颔首,领着几人边闲话边观景一路往拢翠斋去。

后面跟着的几个管事进不了二门,便都放慢了步子,只一人愈见焦急,眼瞅着几人离去,情急之下忍不住低低唤道:“二老爷,二老爷!”

☆、第35章 思虑

几人回身一看,却是二老爷郑佑礼身边的管事长兴。

二老爷对于长兴这个时候唤他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显现出来,只绷着声问:“何事?”

长兴晓得答得不当,非但自己回头要挨训斥,二老爷此时也不能留下听他回禀,遂道:“回二老爷,门房刚刚来人报张大人差人送了公文来,奴才呈到老爷书房了,可不知紧急不紧急,须得回禀老爷一声。”

公文?不是中午时送来了一份?二老爷心里头疑惑,脸色稍平,老太爷便一挥手,示意他速去速回,自己则同郑佑诚、郑泽瑞引着徐璟先行走了。二老爷郑佑礼随着长兴往书房去,正走至一僻静处,长兴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道:“求老爷救救奴才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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