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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海燕的大学同学打算这个周末开同学聚会。
对于同学聚会,前几年,在上海一无所有的时候,海燕是从来不去的。可是自从她混上中产以后:在老家有一套房,在上海有一套房,有一辆十多万买的尼桑萧克suv,在医院是中层——这一点,白富美简伊娜也比不上她呢,她就很喜欢参加同学会了。她不是同学里混得好的,但作为一个女人,她算混得很不错的!
所以在同学群里听说要开同学会,海燕就兴兴头头地准备了。打电话问伊娜去不去,伊娜说:“没夜班我就去吧。”海燕还在劝:“去吧,不去参加同学聚会,回家等你老公电话吗。”
伊娜想着她才不等他电话呢,便也同意了,
海燕给伊娜打完电话,又给大学同学兼好友棉棉去了电话,阮棉棉很简单利落的两个字:“不去!”就像你去某家拜访,主人看到你立马“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海燕一愣,问道:“为什么不去啊,你当时生完孩子辞职在家,我就劝过你,现在还天天宅在家里当主妇?我看你都要与社会脱节了,快出来参加聚会,呼吸新鲜空气。”阮棉棉还是简单的两个字:“不去。”然后很快地挂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电话被掐断的声音,海燕更意外了。刚才棉棉的声音有些异样,最后好像带了哭腔,而且在大学里一向温柔如棉花糖的她,如此粗鲁挂电话的行为从来都是没有的。
阮棉棉,所有看到她的人,听到她有这样一个名字,都十分吃惊,和她相处五分钟后,立马觉得她爸妈真是人才,能够给女儿取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她真是像棉花糖一样的女孩啊,温柔、甜美、乖巧。
担心棉棉出了什么事情,作为大学同窗五年的好友,海燕下班后,决定去棉棉家看一下。
下班后,蒋海燕买了孩子的衣服玩具还有零食,敲棉棉家的门。她等待开门的时候,四处望了望。
这是一个廉租房性质的小区,小区环境挺一般的,那房子看上去像以前的筒子楼,而且四处都在下雨似的掉墙皮。她想着棉棉和卓远现在都有了孩子了,男人都是“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寻死路。”任卓远大学时如此优秀,她,还有简伊娜,阮棉棉都暗恋过他,特别是她蒋海燕,检验专业要男人的精液化验时,她去找任卓远借的,如果不是暗恋对象,一般的男同学她好意思去借吗?
可如今任卓远快四十,怎么混成这样了?买不起房,不会租好一点的房子吗?这样的生活环境,就像湿泠的沼泽地,对孩子的成长太不利了。
棉棉隔着房门在问:“谁呀?”海燕回答了一声。一会,棉棉就来开门了,怀里抱着一岁半的女儿任笑。
海燕立马伸出手说道:“哟,笑笑,你越来越漂亮了。”棉棉的脸上才有了笑容,海燕把手上的东西给了棉棉,自己抱过孩子,在笑笑白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走了进来。
笑笑是长得真漂亮,比那些明星宝宝还耐看,综合了棉棉和卓远两口子的优点。要知道,当时读大学时,棉棉是他们医学院的校花,卓远是他们建筑大学的校草,分别属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男孩”,是各自学校的女神和男神。
棉棉请海燕坐,给她倒了一杯水,对她说道:“你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买东西。”海燕笑道:“是给笑笑买的,我就是还想要个女儿呢。”笑笑已经自己会走会跑了,看到了海燕给她买的新玩具,立马要下地去玩了。海燕只好放下孩子,让她自个玩去了,无聊地坐在那里,才有时间打量棉棉的家。
所谓的家,四十平米左右,有一个阳台,棉棉在那里打扫得很干净,铺了一床席子,上面散放着一些玩具,估计平时是让笑笑玩的地方。除了阳台就是房间,靠北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床,床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盖着一块褪色的塑料花布。
那样的桌子,作为贫苦大众出身的海燕太了解了,旧货市场二十块钱就能买来的三合板拼的简易桌。桌子旁边放着一个大衣柜,也是那种老旧过时的,柜子顶上放满了同一个色系的杂物袋,码了好几层,码得山一样高。
那些杂物袋透露出两个信息:一个是家太小,很多东西只好以这种方式收起来,第二个是女主人挺爱美的,不然杂物袋不会买统一的颜色?柜子过来就是海燕坐的地方,邻近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电脑和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这年头,连液晶电视都只要一千多块就能买到的时候,还能看到台式电视机,海燕就像看到外星怪物一样,吃惊极了。
她处在极度的震惊中,棉棉家她来过,可是每次来了,如果打量一下她的家,总还是会猛地吃一惊。也许是她觉得,那个大学时所有女生都羡慕的白富美不可能过这种生活,可是现实真是一把杀猪刀,太残酷了!
棉棉冷冷的声音传来:“那个老衣柜和电视机是房东给的,电视机我们基本也不用,只是个摆设,窗帘是我自己在批发市场扯布做的,做的很难看。”
海燕才注意到西边的墙上还挂着窗帘,那布料薄薄的像张白纸,透光,边角下还散落着许多须须,确实难看,难看是因为它廉价,在如此功利的时代,几乎样样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再也没有物美价廉的东西了。
海燕没有吭声,想着是自己刚才无意间流露的吃惊让棉棉不高兴了,可是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惊讶啊。
海燕的表情刺伤了棉棉,她的内心就好像被野兽咬了一口,可是为了表示一种不在乎,她还在自虐式的介绍:“左边还有个洗手间,挨着洗手间还有个小厨房,所有的房间都是朝北的,一年到头看不到阳光,这里条件是很不好,可是房租便宜啊,在上海,一个月只要一千五百块钱,我已经很满意了,只求房东不要涨房租,不要赶我们走。”
海燕仍旧沉默着,棉棉现在像个竖起全身刺的刺猬,她觉得难堪,害怕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会伤害到她,棉棉继续说道:“你来是劝我参加同学会的吧,这就是我不参加同学会的原因,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如果我去了,要是有个男的追我,我都无法保证会不会和任卓远离婚!”
海燕被她的话震地抬起头来,看着棉棉,她想起大学的棉棉和卓远,那时候棉棉像向日葵看着太阳般看着卓远,对他充满了崇拜,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