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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兰花草在外面得啵得啵时,伊娜正在老人房间给她妈量体温,把体温计放在她妈胳肢窝里,等体温结果出来的时间里,兰花草不满的声音像刮过草原的狂风一般传进来,听得她心里又是一阵阵火起。
她妈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简伊娜知道这个节骨眼里只能压抑着,要是和婆婆吵起来,就像在家里丢了一个手榴弹,受伤的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片,陈展鹏,她爸妈,简爱都会受影响。所以,她只好忍了。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努力对她妈笑了笑,说道:“我看看体温。”老人很配合,简伊娜拿出体温计一看,惊地立马站了起来:“马上去看医生,都四十度了。”匆匆地扶着老人出门。
在客厅里碰到了还在吃面的兰花草以及一声不吭的陈展鹏,她也没搭理,这个时候,她能控制自己不发火,已经是圣母行为了。
匆匆走进自己屋,穿了外套拿了手袋出来,陈展鹏问她:“这么晚去哪啊?”她仍然黑着脸没接腔,扶着她母亲匆匆出门了。
兰花草怨怼的声音疯狗一样的跟过来咬她:“给我摆脸呢。”
去医院找医生一看,结果是重感冒,要输液,当下就在医院里挂点滴,陪着她妈打点滴的时间里,陈展鹏来了几次电话,她没接,发了几个短信,她也没回。
李淑贞看在眼里,叹口气道:“伊娜,是展鹏的电话吧,展鹏又没错。”
伊娜笑了笑,没吭声,内心不同意她母亲的意见。婆婆住到自己娘家,男人不作为就是他的错,再说了,她一个作媳妇的,给男人面子,不对婆婆发火,难道她还不能冲自己男人发火?
点滴到凌晨一点才挂完,回到家时已经快一点半了。一家人都睡了,伊娜打开客厅的灯,却发现陈展鹏等在那里。那一瞬间,内心有些感动,怒火好像被温暖的水浇灭一些了。
陈展鹏搭讪着走到她面前来,看到她手上拎着一大袋药。
李淑贞给小两口空间,说道:“太晚了,我回房去睡了。”
陈展鹏关心道:“妈,你没事吧。”
李淑贞也有些感动,说道:“展鹏,妈没事,你们快去睡吧。”
陈展鹏答应一声,回转身想和伊娜一起进屋时,才发现她早就进去了,他只好苦笑一下,跟在她后面进屋了。
一进房间他就想抱住了她,伊娜却猫一般躲开了,展鹏扑了一个空,正愣在那里,伊娜却在那里慢慢说道:“这几天,我妈为了照顾你妈,都累病了。”
陈展鹏嘴巴张了张,无言以对。
陈展鹏在想着要说点什么好的时候,简伊娜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了。
陈展鹏也洗了澡,躺在伊娜身边,搭讪着说道:“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打点滴去了?”
伊娜闭着眼没吭声,好像睡着了。
陈展鹏继续道:“要不,明天我陪妈去打点滴,妈生病了,我有责任,再说你工作忙——”简伊娜医院的工作是真忙,前几年,陈展鹏还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打工,因为忙着自己开公司的事,上班经常迟到,他的请假理由是“老婆剖腹产手术”,后来发现这个理由领导还认可,就经常用,结果用了差不多十次,领导火了,对他吼:“你老婆是兔子啊,没完没了的生孩子?”
陈展鹏只好说道:“她,她是外科大夫。”
领导黑了脸,陈展鹏自己识趣,索性主动辞职,开自己的事务所去了。
展鹏提出陪丈母娘打点滴,摆明了是讨好,但简伊娜没领情,干脆翻了一个身,原本仰躺着睡的,现在变成侧睡,陈展鹏讨了一个没趣,知道她又生气了。
接下来几天,伊娜忙着上班照顾她妈,陈展鹏还像上次一样,找尽机会赔小心,说笑话逗伊娜开心,可是伊娜全部当看不见,听不见。
好不容易等到她妈病好了,简爱又出了事。
傍晚放学回家,简爱就好像不高兴。伊娜给她检查作业的时候,班主任发来短信,要家长在今天考的试卷上签字。伊娜看完短信问道:“简爱,快把卷子拿出来让妈妈签字。”
简爱没反应。伊娜一愣,如果是在平时,简爱肯定第一时间把卷子拿出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古怪呢?她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自己女儿,才发现简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眼里汪了泪,她垂着脸嘟着嘴站在那里,睫毛上挂着的泪滴密集得就像檐间的雨滴。
伊娜就知道不对劲了,她蹲下身,和女儿面对着面,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宝贝,怎么了?”这一问不打紧,简爱“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眼泪飞溅,委屈极了。
李淑贞在外面叫她们吃饭,伊娜只好哄道:“不要哭了,快把卷子拿出来,妈妈签好字,我们就吃饭去了,奶奶在叫了。”
按理,李淑贞是简爱的外婆,可是简爱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婆比奶奶还亲,她叫的就是“奶奶”。
简爱哭道:“我考得不好,才六十多分。”然后,缩在角落里放声大哭着。
伊娜意外极了,要知道,她女儿是个“天才”,没读小学时就会三位数的加减了,平时考试次次不是一百就是九十七八。而且现在的小学容易,很多孩子考科科考百分,平时考个九十分的可能排名都到班上十几名去了。
“你把卷子给妈妈看看。”她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结果。
简爱哭着掏出皱皱巴巴的卷子,递给简伊娜。那卷子皱得如腌菜,能看到女儿从拿到卷子开始内心的痛苦和纠结。
她看着那卷子上张牙舞爪的“65”分,好像在嘲笑她似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会相信这是她女儿的考试成绩。
她放下卷子,试图走过去,抱一下女儿,简爱却躲开了,哭道:“是奶奶,她来了后,跟我睡一屋,天天晚上打鼾,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打瞌睡。”
听到女儿这句话,简伊娜有如五雷轰顶,呆在了原地。当时安排兰花草和简爱住,她怎么那么智硬啊,傻到没有考虑是否会影响女儿的学习!
简爱哭道:“妈,奶奶什么时候走啊,我今天拿到卷子,好丢人啊。”
简伊娜没有吭声,走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她想着自己该行动了。
吃晚饭的时候,简爱没有出来吃,陈展鹏问起,简伊娜当作没听见,海绵吸水似的蓄积着行动的勇气。
吃完晚饭后,她妈在厨房里洗碗,她在客厅里干家务活,这些家务活她以前不干的,因为家里干净,没多少活,可自从兰花草地来了后,家务活翻了三倍,以前客厅的地板一天拖一遍就好了,现在要拖三遍!
想着这些天,她妈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跟着兰花草,在她后面保姆一样劳做着,她就觉得痛苦。因为她婆婆是一架垃圾制造器,走到哪垃圾扔到哪,而她妈有洁癖和强迫症,看不得家里有一丝脏乱差。她心疼她妈,却记得展鹏的话,隐忍着她婆婆,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了。
就说现在吧,她在费力地拖着地板,她婆婆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和陈展鹏聊着天。
她拖把拖到婆婆那块时,兰花草就抬起脚,刚拖干净,她扔向垃圾篓的瓜子壳又雪花似的飘到了地板上,简伊娜沉默着拖了三次,她婆婆抬了三次脚,第三次拖完的时候,她无法克制地火了,扶着拖把站直了,冷冷盯着兰花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住在这里,你良心安稳吗?”
一句话好像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