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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动云汲裹着蓝雾的袍子,“你不喜欢他,你甚至为了杀他,吞下蛊毒。”
“她是该死,当时我见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去,你又被他残害致死,我心灰意冷,一心只想杀了他。可是……可是即便他该死,即便我动手杀他,我心里还是有他的,我抹不掉我心底对他的感情。我无论如何劝服自己,他是个嗜血的大魔头,哪怕我砍掉他于我心底种下的情丝,那情丝还会长出来,如东风下的野草,无论怎样都杀不死。”
云汲深深吸一口起,复抬步向前,逼近眼眶微红的少女,“这里,再没有他,没有任何人,你只看得见我,只能喜欢我一个。”
温禾四处张望,明知没希望依旧希望寻找出口,“大师兄你放我出去,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将我困在你的神府。”
云汲周身萦绕的蓝雾涌散,周围景象消失,暖阳,小草房,满院的藤蔓,篱栅上的凌霄花渐次消失……温禾发现,无边的空间,只剩一方铺至她身后的玉石床。
云汲蓝睫一颤,已贴身至温禾身前,一手圈匝上对方纤细腰身,一手拢上对方弱肩,并不重的力道,却使怀中少女挣脱不开,他将唇贴上去,温禾偏首,温热唇畔便落在少女香腮。
他感到怀中少女狂热惊乱的心跳声,他修长玉指摆正她的脸,逼她与他对视,“师妹,你要乖,否则师兄会弄疼你。”
随着这道轻柔的声音,温禾不受控制,倒向身后玉床,欺身而下的是萦绕蓝雾的软袍。
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藤绳,绕上她的手腕脚踝,使得她动弹不得,温禾只得哭着求饶,“大师兄,求你不要,你吓到我了,我真的被你吓到了,你放开我,大师兄……”
可她声泪俱下的讨饶声,并未惊起对方心中一丝涟漪,云汲心如磐石般坚定,他温热指腹蹭去她眼梢的泪珠,口气虽轻柔,但话却十分有压迫感,“从今以后,你属于我一个,心里眼里永远只有我。”
那双唇复又贴近少女唇瓣时,温禾闭上眼睛,牙齿咬上舌尖,希望她一口血喷出来,能让癫狂诡谲的大师兄清醒些。
对方的唇畔久久未曾落下,温禾稍稍松开压迫舌尖的贝齿,徐徐掀开眼睫,见握着他双肩的云汲微蹙着眉头,似察觉到某种不安的靠近。
眨眼间,眼前之人消失,束缚她四肢的藤绳,连同身下的玉床一并消失,光亮渐渐隐遁,整个空间变得黑黢黢一片,唯有一束微弱的亮光。
温禾朝那光亮走去,是一株发亮的水仙花。
透白的花盏,缀黄蕊,碧幽幽的茎叶,娇妍中透着无尽生机。
无尽暗夜里,唯一的一道光。
黑暗里,依稀走出一道高大暗影,温禾小心退后小步,随着那道身影的挨近,水仙散出的稀柔光晕依稀映上来人的半扇面孔,竟是赫连断。
温禾两步跑上前,撑圆了眼皮,“大魔头,你怎么会在这,这不是云汲师兄的神府么,这都怎么一回事。”
“蠢货。”赫连断唇角牵一抹讥讽,“你竟轻易进别人的神府,怎么,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摆了一道,滋味可好受。”
被对方这么骂,反而让温禾心安不少,她抬手拽了下对方的袖口,“你怎会来师兄的神府,你可有法子带我出去。”
赫连断垂眸,瞧一眼拽着他袖口不停摇晃的小手,心下一片柔软,“此乃我的神府。”
“什么?”温禾回顾除了黑暗便是浓雾的空间,“我何时进了你的神府?”
赫连断:“云汲引出了无垢境的戾魔之魂,他已被戾魔玷染,霸占了我的身子。幸而我血脉含有月上花之力,逢月必生。所以,白日里,云汲主导这具身,有月的夜晚,我就会出现。”
温禾好一会消化,“同一个身,所以可共享同一神府……”再次抓上对方的袖子,“那你快将我送出你神府。”
“哼。”赫连断没好气道:“你既喜欢乱入别人神府,就在我神府里常住吧。”
温禾:“……若月亮消失,我岂不是又回了师兄的神府,你也看出,大师兄已魔化,你忍心她囚禁我占有我。”
赫连断露一丝坏笑,“不如,我先将你神识记忆篡改,让你对我言听计从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白日里,你将幻做一株水仙,夜里,恢复人形,你看如何。”
温禾简直要哭了,“不要这么不要脸好么,我太难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正常,就那么喜欢将人囚禁占为己有,混蛋变态。”
赫连断将人拢入怀中,一手揉上对方软嫩的脸蛋,“你不就喜欢我的变态么。”
“那是我当初诓你的话,你也当真。”温禾打下对方蹂~躏她脸颊的魔爪。
“那方才呢,我可听到你当着大师兄的面,对我的表白。”他又扯了下对方的脸,“我这么坏,你还喜欢我,原来你早便对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温禾真哭了,这消息互传的坑爹神府啊,她悲中见智,眸光一亮,抓着对方的手道:“大魔头,你能感知大师兄的神府,相对,大师兄亦能感知你的神府,若你对我做什么,岂不是被别人瞧去,那多尴尬,你还是放我出去吧。”
“感知又如何,他又碰不到你。先让我将你的神识记忆篡改了再说。”说着,抬起一根修长手指,朝温禾的眉心触去。
“混蛋,蠢货,变态,不要……”温禾正骂着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须臾间,落在一片清净山谷。
头上月色湛湛,风拂衣襟发梢,鼻尖荡着沁人的花香。
温禾仰脸,对着身前之人笑道:“出来了。”
又噘嘴嗔道:“你就会吓唬我。”
赫连断踏着山谷野花向前迈几步,躬身摘了一束鸡冠花,旋身递予温禾,“丑花衬托你。”
温禾毫不客气打掉对方手中的鸡冠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消遣我,天一亮大师兄又会回来,现下该怎么办。”
赫连断将脸稍稍凑近对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神示意:亲一下,告诉你。
温禾一角踩上对方脚背。
赫连断眉峰一蹙,痛并快乐地弯出一个笑来。
他不由分说,一手楼上蒜苗的腰身,飞上山谷高处,一株靡靡盛放的蓝楹花树上,随意坐至树杈上,对一脸不解直盯着他侧脸看的蒜苗道:“你赏我,我赏风景。”
温禾简直被气得气都没了,乖乖挨着大魔头,坐在树杈上。
山谷阒寂,拥攘的野花渡着月光,绕着青岚,耳畔偶尔传来布谷鸟的几声啼鸣,再往远眺,是隐在星空下的黛色山峦,起起伏伏,蔓至暗夜深处。
赫连断紧紧牵着温禾的手,却不说话,仿似真的再认真看景。
温禾偏头问:“你到底要干嘛。”
“等日出。”
温禾蹙眉间,天际划过一道光,蓝楹树下瞬间跪下两道人影。
螣蛇:“君上,我终于等到你召唤我了。”
赖空空亦满面激动,“还有我,小主。”
赫连断携着身侧少女飞身而下,踩上一片浓郁花毯,他握上温禾双肩,沉沉嗓音道:“让小黄带你走,去一个连我也寻不见的地方。唯有这样,云汲才不会找到你。”
“这畜生虽然丑了点,但功夫不弱,我将控制他的金钵,放入你灵囊,若不听话,便敲他。小黄与他会一直护你。”
“那你呢。”温禾心里一缩,原是大魔头一早想好了主意。
赫连断俯身贴近对方的小脸,“舍不得为夫了是不。”
“那你呢?”温禾再问一遍。
赫连断长睫微眨,一双血瞳深深望一眼蒜苗,一掌将人推上螣蛇脊背,“走。”
螣蛇驮着温禾赖空空飞跃山谷,朝着起伏的黛色山脉深处飞去。
温禾迎风回首,望见赫连断又站到树顶,像是再目送远去的她,又似再等日出的一个闲人。
吐纳间,拥攘着满山野花的山谷远去,她再瞧不见对方的背影。
温禾揩掉眼梢一滴泪。
她知道,当朝阳刺破云层,他又会消失。
第114章 五曜【19】
以花界云上温谷为轴心,魔煞之气四散蔓延,每一缕魔息,皆在探查一株水仙的下落。
云汲已不再掩饰真身,蓝发旖旎,身罩霾雾,一时之间,六界得了这震惊的消息。
云汲携戾魔之魂出了无垢境,赫连断与云汲合体,最终那具双人合一之体,将成戾魔傀儡。
少室仙府亦被魔煞之气氤氲,三大长老卜了卦筮,已提前入了雷鸣谷,盘坐厄言石下,祭出雷阵。
浅雪透过小草房的轩窗,望见黛色穹宇,升起一轮明月,周边泛着妖冶红晕。
红月破云,照澈厄言石,这一日,终于到了。
浅雪握紧卷雷鞭,与房内娘亲诀别,墨见愁噙着泪花,为女儿熬了一蛊果子羹。
浅雪含泪吃下,瞥见升空的明月愈发赤艳,她站起身,倏觉一阵头晕,当即倒下。
醒后,窗外红月当空,浅雪发现她被一道灵绳,绑至圈椅上。
墨见愁坐在窗前花凳上,目不转睛觑着她。
“娘亲,快将我放了,不然来不及了。”浅雪扭扭被束缚的身子。
墨见愁起身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去送死。”
“娘亲。”浅雪大吼:“我们等了这么久,错过天象吉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眼瞅着外头的月亮越升越高,浅雪说了无数晓之情动之理的话,墨见愁全然听不进去。
浅雪哭道:“娘亲,你可记得,你当初同父尊吵架,问父尊的那句话。若我是他同雪苋的孩子,可还忍心于我体内埋下雷种。”
墨见愁蓦地一怔,长睫微抖。
“后来,父尊同我说,只要是他的孩子,身上便背负了清除戾魔之使命。”
墨见愁缓缓挨近浅雪,步调沉重似缀了铅,她将女儿的头拢入怀中,哽咽着,“你们心里装的是正道苍生,可娘亲心眼小,眼里只有女儿。全天下都比不过我的女儿。”
她指尖划出一道雾光,终是松开缚着浅雪的灵绳。
浅雪奔出小草房不久,瞧见一株木棉花树下,迎风站着一道人影。
绕着深蓝霾雾的云汲,朝她逼近,“师妹果然不心疼师兄,真要置师兄于死地。”
浅雪连连后退,瞧见对方袖下的杀剑,她飞身而起,杀剑猛地朝她心口刺来,浅雪一卷雷鞭,堪堪躲过,恰好望见弹弹打山路上晃悠过来。
浅雪朝弹弹吼道:“弹子,拦住大师兄。”
弹弹摇摆着小脑袋,望了望一头蓝发垂地的大师兄,随着天上轻云遮月的变幻,一会变成赤袍的赫连断,一会又幻做大师兄。
弹弹忆起今早浅雪姐姐施给他好几个灵器填肚子,点点头,“好。”
弹弹拦路,浅雪趁机朝雷鸣谷飞去。
她脑中浮出的是云汲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以及那双纯澈的琉璃眸。
云汲早前再三叮嘱她,若他入了无垢境,引魔魂入体,出来后便不再是他。
那时的他,无论对她说什么,又如何蛊惑,切记莫要上当,铭记初心。
三大长老已于厄言石下,祭好雷阵,只待她来。
浅雪落入阵眼,倏然,雷谷上空显出两道身影。
一身煞气的云汲,一手扼住墨见愁的脖颈,声音蔓撤整座雷谷,“师妹,再不住手,你好不容易相认的娘亲可要死在你眼前了。”
浅雪紧握卷雷鞭,僵持不动,眸底憋得通红,只得软声喊着娘亲娘亲……
墨见愁颤着长睫,眼缝里觑着不停坠泪的浅雪,她喉咙里艰难吐出几个字,“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