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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语掀了掀眼帘,大抵能估摸出田氏的打算——她一两句话就丢了黎阿栓的管家权,自然是心惊肉跳,生出朝不保夕之感,且按她从前猜的,当初顾阿奶在黎家时,肯定待得不好,所以田氏才会怕,早早把女儿嫁了,万一以后东窗事发,或是出了什么事,至少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
只季卿语定亲,也是因为家里的缘故,如今再看黎娥,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不愿看她嫁个不好的人家:“小娥如何打算?”
黎娥张口要说,就被田氏瞪了一眼,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她胡咧咧?一个姑娘家知不知羞?
也并非田氏强势,只季卿语问的,确实是问错人了,黎娥对成亲这事没想法,她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想了半日,也只是嘀嘀咕咕说了句:“……母亲说了算。”
“……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我看舅娘这么早早为小娥打算,也是希望她能找个合心称意的夫君。”
“是这意思,好人家确实得慢慢找。”田氏确实是这个理,“你看你不也是等到十九才嫁给了阿青嘛,好姻缘都是等出来的,不怕等,就怕找不着好的!”
季卿语不置可否,又问:“不知小娥喜欢哪样的?”
黎娥张了口,还没等出声,田氏就道:“她喜欢读书郎,学问厉害的。”
这便是想着往后考功名了。
以黎家如今的家世,找个秀才郎勉强也可以,季卿语思忖一二:“小娥可识字?”
踅摸人家咋还要识字咧?田氏同黎娥看了眼,磕巴道:“……不识。”
季卿语顿了顿:“如今小娥才十五,相看这事也不急在几日,咱们先在家中请个女先生来学学规矩、也学学字。”
田氏一听,就知道这是花钱的,请女先生来给女娃娃上课,这是她如何都不敢想的,男娃都不一定能读书呢!
相看人家这事,季卿语虽没答应立刻办,但就冲她要给黎娥找先生这点,便知她对这事上心了,田氏松了一口气,连声答应下来。
季卿语绕到书案前,想起什么:“舅娘可否先将小娥的生辰八字告知我?”
这有啥不行,田氏立马绕过去,第一次瞧人写字,方方正正的,可是好看。
“黎娥,是哪个娥?”
话音一落,黎娥抢着答:“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那个‘娥’。”
田氏吭吭哧哧立刻道:“瞎说!就鸡鸭鹅那个鹅。”
黎娥立马不乐意起来。
季卿语捏着笔,睨了黎娥一眼:“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字的?”
说起这事,黎娥挺直了腰板,觉得了不起:“是村里教书先生说的,他说这个‘娥’字,是漂亮的意思……跟嫦娥一样!”
季卿语不言,却隐隐想起之前黎娥偷戴她发钗的事,今日倒是明白了,这小姑娘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爱美……
田氏才不听什么嫦娥,急切道:“别听她胡说,从小就叫小鹅,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卿语你可是不懂,这个鹅啊,有福气,旺风水旺门第。”
季卿语看田氏面上的满意,也是难得看她这个舅娘有这样的神情,她轻声说:“娥,有清雅伶俐、姿容美好之意,是名利之字。”
黎娥听到这话,连忙瞧了田氏一眼,大有终于有人给她撑腰之意,虽然那人是季卿语。
田氏气急败坏的神色还没上脸,季卿语又道:“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名字如同,既是舅娘取的,这鹅字里定也是藏着对子女的拳拳期待,当自珍惜才是。”
田氏咧开嘴笑起来:“是这个理!我就希望她有福气,我们黎家有福气。”
黎娥嘴角瞬间平了下来,努着嘴不想说话,心想,这人果然是季卿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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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语说给黎娥找女先生,今日说的话,明日人便找来了。
第一日学的便是行止,只黎娥虽有心向学,但她已十五岁,一些行动举止里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开始时,黎娥还野心勃勃,自以为上了几日课,就能做得像季卿语一般好。她心气高,也自觉做得无可挑剔,可每日上课,先生都要打她手板,批评她没有勤加练习。
黎娥百口莫辩,受了打击,渐渐失了耐心。
这日,季卿语拿了书来同女先生讨教,只还没等到先生来,便瞧见黎娥郁郁寡欢地趴在凭栏上,如今跟在黎娥身边的小丫鬟百雀同季卿语说:“表小姐一连几日都被先生批评了。”
季卿语了然,看着她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了十五岁的卿言,卿言心情不好时,也还趴在凭栏处吹风,她想得出神,回神间,发现黎娥知道自己在看她了,便招了招手,把人叫过来。
黎娥扭扭捏捏地过去,以为是那女先生同季卿语告了状,不想,季卿语说:“听说你很喜欢衣裳首饰,今日一同去坊市上逛逛如何?”
黎娥叫季卿语这话闹了个大红脸,不晓得季卿语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衣裳首饰的,想答应也不想答应的,一方面是不想同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厉害的人去买衣裳,显得她处处不如人,另一方面:“先生那里如何办?”
倒是学会守规矩了:“先请一日的假。”季卿语道,“但功课要记得补上。”
这还是黎娥第二次同季卿语一道去坊市。
上次出了事,又有季卿语在,黎娥长了记性,自己戴了帷帽。
下了马车,黎娥老老实实跟在季卿语身后,这人说去哪,她就去哪,一是害怕这人是不是听了女先生的话要批评她,二是怕先前醉汉那事叫她知道了,又要念规矩。
黎娥跟在季卿语身后,看她挑料子,像个小鹌鹑一样,季卿语选了个颜色,问她好看吗?黎娥就说好看。
可好看是好看,两人选了半日,却是一件衣裳也没买。
季卿语瞧她的神情不自在,想到她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买衣裳的,便说自己到旁边坐着,让她自己去挑。
黎娥听话地去了,可看了一阵,拿回来的却都是方才季卿语问她好不好看的。
季卿语看看料子,又看看人:“当真喜欢这个?”
黎娥背着手,踮了踮脚,嘴上说喜欢的,但表情却一般。
季卿语睨了她一眼,想着这人从前倒是喜欢穿粉色、鹅黄,如今却多穿青蓝、藕粉,她看了看料子,想到什么,付了帐,又带黎娥去了首饰铺子。
两人看了一圈珠花、步摇,季卿语边瞧首饰边打量着黎娥,看她神情是想要的,可几次抿嘴都摇头。
直到季卿语让掌柜的拿来了一只玉梅簪,黎娥的手指动了动——这支同季卿语的那支青梅簪很像。
“试试?”
黎娥想拒绝,又拒绝不了,因为季卿语已经把它拿出来,径直戴到了她头上,还问掌柜的要来了铜镜。
黎娥摸着头上的簪子,心口砰砰的跳。
可到底还是想看,她看了季卿语一眼,慢慢踱步到铜镜前,看清自己——或许是因为太想知道自己戴着玉梅簪是个什么模样,又或者是午夜梦回间都想着自己带这个簪子一定好看,直到如今,梦想成真,黎娥满怀期待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大失所望。
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好看……
黎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退后看了看,都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季卿语替她扶着镜子:“喜欢吗?”
听到这句话,黎娥晃如梦醒,抬眸,对上季卿语那双平淡的眼睛,心尖一颤,扶着鬓角的手慢慢把簪子拔了下来,重新放进木匣里,咬着唇说:“……不喜欢。”
季卿语请掌柜的收回去,无心地安慰:“你年纪还小,模样也小,穿些明亮的颜色会更显气色,玉簪确实不如珠花适合你。”
黎娥咬着唇,明明季卿语什么都没说,但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说,这些话却像一根刺般,直直扎进她心里,让她心口发疼和难以自容。
她猜这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心思,是的,她就是觉得季卿语好看,比她好看,不只是样貌,是处处都比她好。
她就是想学她,想让自己像她一般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有什么错?
黎娥深吸一口气,这有什么错?
可她错了——
她不该乱动别人东西的……
季卿语还在给她挑珠花,一脸若无其事,黎娥却已经颤了手,她犹豫了许久,忽然捏住季卿语的衣角:“……表嫂,我方才看到一块料子,很想买。”
季卿语把掌柜新拿来的珠花放在她鬓边比了比,对掌柜说包起来,又同黎娥说:“那就去。”
得了应允,黎娥甚至没等季卿语拔腿就跑,带着百雀出了铺子:“不劳嫂子,我自己去就是了……”
季卿语付了帐,看小姑娘仓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明显,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自尊心最是重……季卿语扶额坐下,余光却陡然被什么吸引,她几步上前,目之所及是一枚扳指。
这扳指白玉质地,上头密密麻麻刻着经文,背靠祥云,中间却夹着一抹不寻常的红,季卿语凝着眸,让掌柜的拿给她,又往远处一递,果然在这祥云上看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这是四爪正蟒,宫里才能有的东西,而上头那抹红,是朱砂!
季卿语压着心跳,记着先帝在位时,盛宠方士,其中以尧山窦和最得盛宠,窦和去世后,先帝封其为仙翁,赐四爪正蟒朱砂玉指,葬同国公。
四爪正蟒祥云纹本就少见,何况上头还有朱砂!
季卿语蹙眉问掌柜:“这扳指从何而来?”
掌柜笑起来:“夫人识货,这玉扳指是去月,小店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得来的,据说是西域的古玩,很是了不得。”
季卿语看这掌柜神情,不似假话,而且若是知道,也不敢拿出来卖,季卿语不动声色,又问了价钱,把东西买下来,连后来黎娥回来,季卿语都没心思问她买了什么。
马车回到府里,季卿语匆匆去找顾青。
这人正在校场练剑,如今日头大了,稍一动就要出汗,顾青几乎是大汗淋漓,站在阳光底下,小麦色的肌肤上闪着一层碎光。
季卿语过来时,顾青刚好收剑,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顾青发觉这人最近跑校场跑得有点勤,又疑心这人是不是开始黏她了,心情大好:“怎么来了?”
季卿语几步走近,明明是很急的,可靠近之后,闻到顾青身上的汗味,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半步,欲言又止。
顾青瞧着她的动作挑眉,闻了闻自己:“嫌我臭?”
“……”季卿语不好说是。
顾青才不管,捡起自己挂在旁边的衣裳,几步上前,在季卿语跑之前,先一步搭上了人家的肩,长臂把人揽在怀里,一脸不见外:“行,回去洗澡。”
第36章 千金难买
季卿语面无表情, 忍他到回院子,见周围没了人,竖起两根手指把顾青的手臂推了出去, 叹声劝着:“将军快去洗吧。”
顾青怀里一空,回头瞧着被他落在后头的人,只见季卿语, 凤眸黛眉,无甚表情,可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看得出来是嫌他嫌得紧,顾青走得有些灰溜溜的, 边走边闻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臭。
等他洗完出来, 发现穿过的那身衣裳已经叫人收走了,季卿语泡好茶,等他上座, 顾青背着手几步过去,抬手就问:“还臭不臭?”
季卿语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问得认真,索性真的往前凑了凑, 从袖口闻他的味道,鼻尖微动:“没味道……”
顾青看她这秀气的模样,心想,若她是个小猫, 这会儿胡须应该会一动一动的,顾青看得眼底有些热, 话都没让人说完,顺手便捏了下她的脸:“急急找我, 出什么事了?”
季卿语突然叫人捏了脸,觉得这人当真是没规矩得很,只她也没说什么,顶着颊边两道浅痕,坐了下来。
顾青大马金刀,随意得很,坐下来时,手肘压在方案上,把案子压得微翘,只他也觉得不对,忙松了手,惹得泡好的茶洒出来了一下。
季卿语坐得端正,用帕子将溅出来的茶水擦干净,又放回漆盘里:“妾身今日出门,在清阳坊一家银楼发现此物。”季卿语把装有玉扳指的檀木匣子打开,递顾青面前,“此物是先帝在位时,赐予仙翁窦和的陪葬。”
话音一落,顾青瞬间端正神色,明白了季卿语的言尽意外——这扳指既是陪葬品,万不可能流通市上,既然出现,就意味着,要么这东西在窦和死前就被人换出来了,要么就是死后,有人撬开了窦和的墓,把这东西盗了出来。
顾青拿起扳指,看上头那抹朱砂印记,不问季卿语为何会知道窦和的陪葬品长啥样,也不问这扳指是真是假,只道:“……前段时日,在文平治灾,有村民在自家牛棚捡到了包袱,打开来看,里头全是金子。”
季卿语眉心一蹙。
顾青继续道:“村子里不仅一家发现这金子,好几家都发现了,有的村民原想着把这钱藏起来,可这么多钱如何是好藏的?到处都在赈灾,村子、屋子人来人往,没过几日,得到金子的人家就被举报了,官府去查,搜到了四个包袱,那包袱上还都各绣着一个字,合起来是:劫富济贫。”
季卿语微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