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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见秋喊道:“开始。”
tobias骤然用力,咬牙切齿使劲,屁股不知不觉都悬空起来,反观对面,俊美面容上带着笑意,云淡风轻发力,只有脖颈处的青筋似有若无浮现又隐没。
没等tobias的一秒钟,而是相互僵持,东风胜,西风又吹力。
“加油加油!”
“tobias勇士!”
“风休才是最厉害的!”梅雪和祝从容也过来凑热闹,“风休加油!”
祝从容声嘶力竭:“赌上你的眼镜!”
祝风休微微一顿,差点歇了力,唇边依旧维持着淡然笑意。
三分钟后,祝风休一个用力将其扳倒在地。
tobias捂着手,使劲甩着:“嘿,你是什么怪物吗?”
祝风休笑得从容淡定:“愿赌服输。”
于是王见秋得到了一个相当精美的小型单筒望远镜,像是装饰品样的物件,被保养得极好,不见一丝灰尘,扭开后望远镜伸缩,透过镜筒能看到天际线远处绿色的光芒。
tobias恋恋不舍,又控诉道:“你居然这么厉害。”
“侥幸。”祝风休不动声色捏了捏手,
*
天黑得很快,黑暗女神下午三点就已经降临。他们吃了顿当地美食,味道不是特别符合王见秋的口味,她的碗里罕见地留下不少食物,不想浪费,但又实在太多了。
祝风休用勺子舀过她碗里的剩菜,三两口解决掉了。
夜更深了,tobias让他们穿上最厚实的保暖衣,戴上暖宝宝,旋即让众人骑在驯鹿身上,驯鹿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山坡处。
视野开阔明亮,寂静安宁,无人打扰。
“这里是观看流星的最佳地方。”tobias哈哈大笑,“一般人我可不带他们来这!”
祝风休道了句谢,搬出自己的设备,站在平坦的地方组装天文望远镜。
在望远镜组装结束那一刻,天际线划过一道神秘的光影。
——那是极光的出现。
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那么迅速。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在夜空中舞动,将整个天空染成了绚丽的色彩。
极光是由太阳风中的带电粒子与地球磁场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在地球磁场的作用和太阳活动下,它们在夜空中自由地跳跃、流动。
顷刻间,翻滚的云海之上,突然又涌现了无尽的星光。
耀眼的光芒划破夜空,像是永不落幕的天轨。
五人共同站立在无尽极光之下,感受到这场变幻莫测的奇迹馈赠。
tobias说:“在我们丹麦的故事中,极光是浪漫的。那是一群美丽的天鹅飞到极远的北方,却被冰困住了。为了自由,天鹅竭尽全力挥动翅膀,洁白翅羽扇动风声,夜空中就出现了晃动的光。”1
他们深信快速移动的极光会发出神灵在空中踏步的声音。
梅雪和祝从容发出对大自然敬畏的惊叹声,拥抱着眺望远处的风和无尽的夜。
流星结束之后,祝风休带着王见秋去用望远镜,在望远镜的镜头下,星星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浪漫的形式旋转着,周身散着朦胧的薄雾,永恒地存在于宇宙之中。
抬头仰望这片神秘的星空,像是在看神明翻开祂的启示录,而渺小的人类站在光芒一侧,试图从中寻找答案或得到神灵的启示。
站累了,几人靠在驯鹿身上,相互取暖。
在晃眼的光幕之下,王见秋呢喃道:“这好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祝风休侧目睨她,“这就是童话故事。”
极光眩目的光彩隐入他漆黑的瞳仁,王见秋靠在驯鹿厚实的皮毛上,徐徐道:“是啊,童话故事。”
以前也读过童话故事书。跟着张玲去摆摊时,隔壁的阿姨在卖儿童图画书,三四块钱一本。
她在旁边学习时,阿姨也会给她递过两本图画书看一看。
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很好的,像是神明为了玩弄这些肤浅的短命种,让他们永远无止境地追寻下去,放下了一个美好又残忍的毒苹果。
她很少回忆那个刀与血,黏稠阴暗的下午。
回忆这种事情总会让她可怜,她并不想让自己可怜。
那天的不堪在刻意的抹去下变得模糊,就像是不慎掉入碎木机里,只能全神贯注地在对抗来自机器碾压的剧痛,在那个被延长的瞬间,她别无他法,没有力气嚎叫,也没有力气求援。
她在全力对抗来自身体和精神上的疼痛。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她发现身体的血肉已经全部消失,皮肉筋骨都未曾残留。
就连想扭头舔舔自己受伤的地方,都找不到痛楚在何处。
好像全身都是缝补的伤口,又好像伤在了舔舐不到、终生无法愈合的地方。
今时今日,她再次忆起那个下午。
七年又六个月前、十六岁那年一个灼热的下午,出现在房门外面的王富,顺着狭小门缝透过的眼睛,还有破门而入的冲撞声,浑浊的酒意和尸体般的恶臭味混在一起。
颤抖的手握住了书桌台上的剪刀,奋力刺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很稳,也很冷。
温热的血打湿她脸颊,顺着手掌止不住流淌。
下班回来的张玲打开门,双眼瞪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呆站在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很快,又像是很久,张玲大步往前,拖走躺在地上昏迷的王富,将她扶了起来,粗鲁把她推进浴室里,打开冰冷的淋浴,不断揉搓她身上的血迹,边洗边骂:“老娘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讨债鬼啊!”
水很冷,还没等水热起来,她就被拽出浴室,被迫换了身衣服。张玲匆匆把银行卡和没多少钱的存折塞入她怀里,然后怒吼着推她离开,“滚,滚啊!”
关闭的门透过的最后一秒视野里,是张玲弯着腰,颤抖着擦去剪刀上的指纹,又奋力插入向王富下腹,血液迸溅,滴落在张玲苍老而似笑非笑、近乎决绝的脸上。
她从来都知道,张玲恨她。
张玲是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被王富哄骗结了婚,生下一个孩子,婚后一地鸡毛,再无当年的青春靓丽。
可那一刻,张玲迟来的母爱永远护住了王见秋。
王见秋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那只绝版的望远镜,递给祝风休:“哥,送给你。”
祝风休镜片后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看她细腻白净的脸颊、埋在围巾里修长柔软的脖颈,尤其是那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天际之上的恒星孤独航行了无数个年岁,而有人闯了进来,既定的完整的科学被破坏,深藏在黑洞中的肮脏的秘密渴望最终被她的星芒照亮。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为什么送给我?”
王见秋抿着唇角:“你不是喜欢吗?”她直白而坦率地说道:“我希望你开心。”
她总是让靠近她的人深囿痛苦。第一个深受其害的人是张玲,然后又轮到了他们。
即便本意不是这样,却总是阴差阳错。
祝风休凝视她的那双充满故事感的眼睛,捕捉到她的信息,眼底深沉,他接过礼物,指尖摩挲着器具冰冷的外壳,声音失去本来的控制:“真傻啊。”
王见秋垂下眼睛,嗓音很轻:“至少他并不真的是我的父亲。”
极光的绚丽也无法掩盖落在她身上的光芒,那是他的锚点。
祝风休伸手,轻轻落在她柔软发丝上,眼睑轻阖,没有说话。
他小小的妹妹,一个人满身伤痕爬出来,还要安慰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寒风吹凉夜间的一切,tobias招呼众人离开:“太冷啦!”
要到山底时,驯鹿才方便驼人。众人徒步走下去。
她和祝风休走在一侧,梅雪和祝从容走在驯鹿另一侧,带着宁静平和下山。
极光跳动的刹那间,王见秋被一丝水光晃了下眼,她拉住祝风休的手臂,低着头说道:“哥,你背我吧。”
祝风休停在她面前,侧身弯腰,王见秋跳上他宽厚的背,双手圈着他脖颈,整个窝在他颈侧,假装没看见他眼底水光和两侧的泪痕。
祝风休用力托着她。只是因为宇宙中非常渺小的一个时间刻度,将痛苦具体地刻入他的灵魂。
唯有她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将以共同的心率呼吸走出这痛苦的嘶鸣。
王见秋闭眼,再次和流星许愿——
——请爱我的人不要再心忧。
第41章
他们在拉普兰德地区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骑着驯鹿, 从丹麦到瑞典,进入俄罗斯又跨入芬兰.......
白雪皑皑洗涤一切尘世纷扰与痛苦, 踩在厚实冰面上时,偶尔能听到水流低低的赫兹声。
阳光和煦地落下,王见秋仰着脸,聚合所有生命体必要来源的太阳,成为世人测量光阴的刻度尺。
它落下、再升起。刻度为二十四小时的一天就此翻页。
透过天文望远镜,她看到藏在太阳身后的水星,露出一点踪影;土星那美丽幽远的宇宙之戒,最终会消逝在一亿年后;宝瓶座的上帝之眼是淡淡忧郁的、是星体主体正在消散时形成的颗粒,从而被人类捕捉, 赋予深远的名字。
祝风休始终站在她身后, 修长白皙的手在摆弄天文望远镜时会有好看的弧度, 他对辽阔星域的浪漫信手拈来。
“触须星系历经九亿年,才变成如今这样拥抱的模样。”
“两个天体之间最短的距离是洛希极限, 一旦越过这个距离, 其中一个星体就会粉碎,但ngc 4038和ngc 4039相互牵引,交错而过,形成了拥抱的触须星系。”
王见秋眼睑微微睁圆, 像是身体被天体吸引升腾,和满天星星融为一体。
吃了好些天的北欧美食后, 祝从容不知从哪里买到火锅底料, 开始用火锅底料煮万物。冒着寒气的冰川之上,他架起简易厨具, 拿出一旁的豆瓣酱开始炒底料,最后加入水和牛奶, 放入处理干净的虾类和肉卷。
“今天吃火锅!”他脸上挂着笑,“没有四川耗儿鱼,但我们有大马哈鱼~”
梅雪在旁边打下手,鱼尾巴可劲扑腾,她哇哇叫着:“这鱼怎么还会动啊!”
祝风休笑得很无奈,接过她手里的鱼,丢入桶里。
鱼肉鲜嫩,现场宰杀,直接片好下锅。王见秋盯着祝从容裸露在外冻红的手指头,端着碗,每一口都吃得很认真。
祝风休将相机架在冰川上,四人坐在小凳子上,举着碗,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火锅浓郁的气味散落在北欧的冰川中,她恍惚听见冰下传来打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