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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鸾一愣。
像是一盆水迎头泼下,她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也噗哧一下灭了。
沈玉鸾看看皇帝,褚越和也疑惑地看着她,她摸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你直说,我保证不生气。”
他抿着唇不吭声,直到连皇帝也看不过眼,轻轻斥了一句,才总算是不情愿地开口:“因为慧妃,皇兄让皇嫂伤心了。”
沈玉鸾听着纳闷:她何时伤心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沈玉鸾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褚越和,皇帝也朝她深深看来,目光复杂,她窥得其中一二,心中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出声。
呸!
好大一个冤字!
褚沂川接着说:“我总听别人说皇兄与皇嫂情谊深厚,可眼中见得,却不是那一回事。慧妃得皇兄喜爱,还到皇嫂面前耀武扬威,皇嫂心善,让我不要计较,可皇嫂待我那般好,我却忍不下这一口气。”
他抬头与兄长对视一眼,又垂下头来,模样比慧妃还要委屈:“我知道,皇兄听了,定是要嫌我幼稚的。”
沈玉鸾:“……”
褚越和:“……”
他本来就是一个还未成人的少年郎,往前多年困于小院疏于教诲,心思纯善,又得了皇后恩惠,说话做事都是出于本心。即便是有心想要责骂,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褚越和心绪复杂将话咽下,更加复杂地看了沈玉鸾一眼。
沈玉鸾比他还想骂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给褚沂川这种错觉,被褚沂川误会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被皇帝误会,沈玉鸾几欲呕死。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最后深深将这一口气咽下,怒瞪某人一眼,咬着牙恨声道:“你跟我回去!”
褚越和咳了一声,出声劝道:“皇后,他也是出于好心。”
“小川!”
褚沂川乖乖走到她身后,对皇帝说:“皇兄若是要责罚我,便罚我吧,但您别生皇嫂的气,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褚越和欲张口,沈玉鸾便冷哼一声:“此乃后宫之事,理应由我这个皇后来管。余妃不在,若是皇上不介意,臣妾愿替皇上好好管教小王爷。”
褚越和揉了揉眉心,也就应了。
沈玉鸾冷着脸,大步往外走,金红的衣角翻飞,褚沂川连忙快步跟上,就像是一只跟着主人回家的大犬,眼睛里满是她。
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褚越和看了许久,忽然问:“他们二人是否走的太近了?”
梁全躬身应道:“小王爷是皇后娘娘从冷宫里救出来的,从前也没遇见过其他人,皇后娘娘待小王爷好,小王爷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然与皇后娘娘关系亲近,小王爷每回给皇上请安完,还会去储凤宫一趟。”
“如今小王爷还住在宫中,等王府修缮好,在外面见识的多了,日后再娶妻生子,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褚越和淡淡吩咐:“让内务府的人加快动作。”
“嗻。”
……
沈玉鸾也不坐凤辇,趁着怒气走回到了储凤宫。
走到储凤宫,她心头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余下更多的是无奈与哭笑不得。
褚沂川蔫头蔫脑地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殿门也不敢坐下,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乖顺地站在一旁等她教训。
沈玉鸾斜他一眼,剩下的火气也没了。
“你过来。”
褚沂川靠过来,又听她的话蹲下,等耳朵落入皇嫂的手中,他深吸一口凉气,也不敢惊呼出声。
“谁让你去找慧妃麻烦的?”沈玉鸾没好气地道:“谁和你说她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啊?她何时有了这样的胆子?”
褚沂川闷闷道:“我自己猜的。”
“你那么会猜,怎么就没猜到我生气?”
“我猜到了。”他不高兴地说:“但我还是为皇嫂委屈。”
“为我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沈玉鸾想起他在御书房里说的那番话,更是咬牙切齿:“我何曾在你面前说过一句不好的话?我叫你不要管后宫的事,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
褚沂川蹲在她面前,长手长脚缩着,耳朵还落到她手里被捏的通红,整个人可怜极了。
“您那么喜欢皇上,您怎么会不委屈呢?”他说:“福公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沈玉鸾更生气:“你是听我的,还是听福公公的?”
他不吭声了。
他心里说:福公公难道还会骗他?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沈玉鸾也无可奈何。
她松开手,无奈地道:“我只与你一个人说,慧妃还是我派去的。”
褚沂川霍然抬头,满目震惊。
更深的事情不能和他说,真假皇后更不能提,沈玉鸾只对他道:“你想错了,我也不喜欢皇上。”
“那……那……”
“是,你全都猜错了。”沈玉鸾伸出食指,重重的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染着朱红豆蔻的指甲在他额前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深深痕迹:“我早就和你说了,后宫的事情你不要管,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管得了?”
“可……可是……”褚沂川脑子轰然一声,变得混沌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找回意识:“外面不是那么说的。”
“你是信我,还是信别人?”
那当然是信皇嫂了。
沈玉鸾又戳他一下:“外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里面有许多内情,外面可谁都不知道。”
额头耳朵都有点疼,他也不恼,更往前凑一些,扶在软榻上,紧张地压低声音问:“您不喜欢皇上?那您为什么还要嫁给皇上……”
沈玉鸾小声嘀咕:“还不是太晚了。”但凡她重生的早一点,也不至于入宫啊。
“什么?”褚沂川没听清。
沈玉鸾回过神来,垂眸与他的视线对上。褚沂川仰着头,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那双如黑夜万星的眼眸里满是她。
“若是我选,我也想从没入过皇宫。”沈玉鸾和他说了实话:“但我没得选。”
褚沂川听得一怔。
沈玉鸾抚过他额前开始变淡的月牙形印痕,她戳的时候用了大力,可再过段时间痕迹就消失了。
“好了。”她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能像对孩童一样对待。沈玉鸾只拍一下就收回手,就当做是教训过了。
“你听我的,你身份再高,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你在其中插手,像什么话?这次皇上不和你计较,下回可就说不准了。”沈玉鸾道:“你要是真想帮我,还不如多上心自己的事。再不济,下回从宫外再给我多带几本书,也比做这些事好。”
褚沂川还在想着她方才那些话,心不在焉地点头。
沈玉鸾板起脸:“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褚沂川连忙应道:“上回给皇嫂带的话本看完了吗?那我下回出宫的时候,问问书肆有无新书,全给皇嫂带来。”
沈玉鸾这才满意,把人放走:“回去吧,福公公在外面等着你,别让他多担心了。”
褚沂川与她道别,魂不守舍的往外走。
出去见到了福公公,老太监拉着他说了好多关切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记住。
等福公公啰嗦完,又张罗着里里外外让他好好休息,人走光了,寝宫的内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合衣躺在床铺上,看着花纹繁复的床幔出神。
什么叫做没得选呢?
作者有话要说:改一下结尾
第18章
也许是褚沂川在皇帝面前告了一状的缘故,皇帝来储凤宫的次数比从前更多。
他本来就来的多,为了让所有人觉得帝后恩爱,褚越和每日都要到储凤宫坐坐,逢初一十五,还要留在储凤宫里过夜。沈玉鸾已经烦不胜烦,可谁知他来的还愈来愈多。
这一下让她吃也吃不好,连着每日用膳时的胃口都少了大半。
好在皇帝不是一个人来,褚沂川来的更勤快,每回皇帝来的时候,他总是跟在后头。有他在旁边陪着,沈玉鸾的耐心也多一些。
储凤宫寻常的下午,便是三个人各占殿中一角,沈玉鸾倚在软榻上看宫外新出的小话本,褚越和坐在书桌后面批奏折,而褚沂川拿着书坐在茶桌旁边读。
总是读着读着,他就读到软榻旁边:“皇嫂,早上先生教过这里,可我还是有一些读不明白,您看这儿,什么叫……”
沈玉鸾翻着话本,头也不抬地打断他的话:“我不知道,我不爱读书的。”
“……”褚越和朱笔一顿,轻咳一声。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层“沈玉致”的身份,沈玉致可是京中有名的大才女。
沈玉鸾幽幽叹一口气。
她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是要装,也不能仗着别人没读过多少书乱教吧?
“小川,你去找皇上。”沈玉鸾和颜悦色地道:“皇上文韬武略,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太傅们口口夸赞的。”
褚沂川迟疑:“可是皇兄……”
褚越和放下奏折:“拿过来,给朕看看。”
他这才过去,问了难处,得了提点,这才恍然大悟回到茶桌前继续书。
读着读着,珠儿又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娘娘,甜汤煮好了。”
沈玉鸾放下话本坐了起来:“端上来吧。”
她将乌发拢到耳后,走到茶桌那儿坐下,宫人将茶桌收拾过,才将甜汤与点心都端了上来。
她有午后吃点心的习惯,皇帝不喜甜食,便只有褚沂川与她一起吃。
入秋之后,金桂飘香,小厨房煮甜汤做点心时,也喜欢往里面加了新鲜采摘晒干的桂花,清新冷香伴着甜香在室中袅袅绕绕。厨子花了巧思,特地用桂花与茶叶炮制桂花茶,热水一倒,满室花香。
褚越和批了几本奏折,就忍不住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