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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公子,在家排行老三,出来也想当三儿啊?”
程烨脸色微变:“什么意思?那你昨晚……”
“发错人啦。”徐翘耸耸肩离开。
程烨一把拽住她手腕:“唬谁呢你?”
徐翘尝试着抽了抽手,抽不走,低头看了眼:“再不松手喊了啊。”
“有本事就喊,我倒要看看,你喊破喉咙会不会有人……啊——!”
徐翘抬起高跟鞋就是一脚,尖细的鞋跟正中程烨的脚趾头。
程烨抱着脚原地转圈嗷嗷直叫,眼睁睁看着徐翘扬长而去。
十月的凉风吹来她无情又无辜的声音:“我又没说是我喊,真是的。”
——
徐翘前脚刚坐上朱黎的车离开,一辆迈巴赫齐柏林缓缓停在了熹福会门廊前。
“不是每一台迈巴赫都叫齐柏林”的传言,让门廊下的侍应生们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一名提前得了风声的车童立刻上前,恭敬地为后座打开车门,弯身道:“晚上好,小程总。”
程浪抬脚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往西装门襟一搭,轻轻扣住上方那枚纽扣。
从副驾匆匆绕过来的男助理及时将一件切斯特大衣笼在他肩上。
门内侍应生都开始偷偷往这边瞄。
在这熹福会见多了各行各业的贵人,温文尔雅的有之,粗野蛮横的有之,却少有像眼前这位的气度,说是放浪形骸,偏又内蓄着几分儒雅,说是蕴藉君子,偏又掩不住外放的锋芒。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这男人的眉眼,能让人读懂《红楼梦》。
程浪一路目不斜视走进电梯后,有女侍应开始小声议论:“这位是谁?看着有点面生啊。”
“听说是程家长房的独子,常年在国外的,前几天刚回北城。”
“程家?哪个程家?”
“当然是兰臣那个程家了!”
兰臣地产起家,由程家老太爷于上世纪一手创立,后逐步发展成为集地产、商业、金融等多产业于一体的综合性集团,堪称中国商界的金字招牌之一。
十二年前,程家老太爷因病放权,程家两房人“分食”家业,最终二房暂理兰臣,长房则跟着远赴伦敦养病的老太爷一起搬去了欧洲。
如今十二年过去,虽说兰臣名义上的董事长仍是老太爷,实际的执行运营却早已花落二房。所以,对于长房独子突然以副总裁的身份空降集团的事,大家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毕竟程浪随父母移居伦敦后,得程老太爷亲自教养长大,年纪轻轻就以不输父辈的经商手腕闻名商场——放在古代,大概就是百姓心目中有资质越过太子继承大统的皇太孙。
电梯里,高瑞也正与程浪说这事:“小程总,集团内部这两天流言不断,都在传您回国是为了争夺家业,说您这‘小程总’的‘小’字只是短暂过渡……”
“拥有这些嗅觉敏锐,目光长远的英才,倒是集团的福分。”程浪含笑点评。
“嗯——?”高瑞一个拟声词从陈述语调拖长成了疑问,摸不透这位在商场上“会友”是笑,“制敌”也是笑的主,此刻到底在赞扬还是反讽,“我的意思是,您看需不需要抓个典型处理一下?”
“他们哪里说错了吗?”
“这么说倒也没有……”
“那我敢做,又不让人说,岂不是太霸道了?”
高瑞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又顿住——可是光明正大宣告全世界自己要夺权,还无所谓观众闭不闭嘴的人,不是更霸道吗?
面对程浪“你似乎有什么意见要发表”的眼光,他干笑一声,赶着说些无关紧要的缓解气氛:“对了,刚才会所的侍应生看到小公子被人当街踩了一脚。”
程浪淡淡一笑:“女人?”
“是。”
电梯门“叮”一声移开,程烨正巧从隔壁那架电梯一瘸一拐地出来,一眼看到程浪,半是喜半是惊:“二哥,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程浪走出电梯,看了眼他的脚:“家里是缺钱,还是缺势了?”
“啊?咱家要破产了吗?”
高瑞上前低声解释:“小公子,小程总是说,程家既不缺钱也不缺势,您挑对象未必考虑门当户对,漂亮的姑娘哪儿都有,您犯不着委屈自己,伺候那些高门大户的大小姐。”
程烨瘪瘪嘴:“二哥,你刚才都看见了啊?”
程浪笑着向雅间走去,朝后递个眼色,让高瑞把生日礼物交给程烨。
程烨接了礼物,屁颠屁颠跟上:“二哥,那丫头可不止是大小姐。看个电影,手被电影票划了一道,说自己快昏过去了,死活要打道回府。过个夜,又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咬着手绢睡的,没有就睡不着,死活要回家找手绢。求我复合,没有小心心么么哒就算了,态度二五八万似的……这种公主病,我看这辈子都嫁不出……”
“叫你找让你舒心的女人,”程浪轻飘飘瞥他一眼,“没叫你诋毁让你不舒心的女人。”
“哦,哦。”程烨吓停了脚步,扯了一把高瑞,等程浪走远后问他,“高特助,我哥刚回国,水土不服,心情不好啊?”
高瑞微笑:“怎么会?只是小程总对待女性向来有礼,不建议您说她们的不是而已。”
“那他今天没带女人?”
“没有。”
大家都没带,那就不丢脸了。程烨松了口气,又问:“哎,我哥说起情情爱爱来头头是道的,你知不知道,他一般在哪儿‘觅食’啊?给我参考参考呗。”
高瑞沉吟片刻:“‘世上并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您也知道,小程总很少跟圈子里脾气比排面大的名媛来往,而擅长发掘隐藏在民间的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
“讲重点!我就问,他回国后都在哪儿找女人?”
高瑞歉然一笑:“小程总刚落脚没几天,倒是还没这些心思,非要说个地方的话……”他拿起随身携带的平板,看了眼程浪今晚零点后的行程安排,“哦,高速收费站?”
第03章
当晚凌晨四点,徐翘坐在收费亭里,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公路,叹出了一口生无可恋的气。
她就不着“山”,只能在这里等“山”来就,可等到望眼欲穿,别说帕加尼,一辆百万级的车都没经过。
她百无聊赖地枯坐着,开始了对昨晚那些细枝末节的第十八遍回忆。
仔细想想,其实她当时的颜值状态正在低谷。
她在杏林湾收费这件事,除了家人和朱黎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一是怕在这儿遇上熟人,被认出来丢脸,二是怕碰上低素质司机动手动脚,所以她上班只上一层低调的底妆,跟以往大庭广众下的精致派作风截然不同。
而昨晚,因为哭过一场,她连底妆都卸了。完完全全的纯素颜,眼睛还肿成了核桃。
这么一分析,那位帕加尼先生的柔情似水,该不会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吧?徐翘泄了气,眨眨酸胀的眼,无趣地瞟向隔壁道口。
那边是冯飒飒在当值。今晚大概没人跟她换班,所以这个传说中“家里有钱”的只好亲自出马了。
注意到徐翘的目光,冯飒飒莫名其妙地觑觑她,眼神尊贵得仿佛被人亵渎了。
徐翘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要不是她爸不准她在这儿惹事,这种鼻孔看人的大姐,她能一口气不带喘不带脏地怼十个。
两人刚双双归位,一阵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突然打破了四下的死寂。
这声响像一道惊雷炸在徐翘耳边,三秒后,她看到一辆蓝黑色帕加尼出现在前方,一路减速驶向收费站。
徐翘体内的肾上腺素刚飙升起来,一转眼,整个人却又如堕冰窖。
因为她眼巴巴看着帕加尼开进了隔壁道口。
望着眼睛亮成狼的冯飒飒,她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昨晚她接了冯飒飒的班,坐的是那间收费亭。
程浪看一眼眉开眼笑的冯飒飒,移下副驾车窗,把头转向隔壁的徐翘。
两人的目光隔着收费亭结实的玻璃交汇,仅仅一瞬,程浪就把头扭了回去。
扭了回去?
是的。
徐翘甚至看到,他把通行卡递给冯飒飒的时候,脸上带着与昨晚一样温存的笑。
然后冯飒飒朝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像在偷偷暗示他交换联系方式。
徐翘气笑,却没想到更绝的还在后面。
她的帕加尼先生,居然从手套箱拿出一张同款海军蓝口袋巾,用笔在上面仔仔细细写了些什么,递给了冯飒飒。
搞批发的啊?
徐翘目瞪口呆地目送帕加尼驶离深夜交友现场,额前碎发都炸了毛。
她坐不下去了,用对讲机跟班组长说要去洗手间,却听那边回复:“你们这道没人了,你等会儿。”
徐翘转过头,这才发现隔壁收费亭空了。
这姐们儿,连洗手间都要截她的胡?
她一巴掌拍上桌子,“哎哟”一声,低下头心疼地吹着自己的手。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班组长的声音:“干吗呢?冯飒飒刚才的违纪行为要严肃处理,你也注意纪律,要不都吃不了兜着走!”
徐翘气到鼓胀的太阳穴疼得厉害,说话都提不上劲儿,只好扶着额角深呼吸。
十分钟,冯飒飒没回来。
十五分钟,冯飒飒还是没回来。
徐翘咬了咬牙。
该不是一拿到号码就去你侬我侬了吧?这两人有没有常识啊,不知道开车不能打电话吗?
二十分钟后,冯飒飒终于出现,摆着一张高傲的臭脸,一把关上收费亭的门,动静大得像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无所谓饭碗保不保得住,反正她钓到了金龟婿。
重新打过报告后,徐翘气闷地离开收费亭,朝休息区走去。
还以为抓着了根救命稻草,海口都跟她爹夸下了,这下好了,上哪再去找替补选手啊。
她蔫蔫地走进女卫隔间,目光瞟到角落的纸篓时蓦地一顿。
那张熟悉的口袋巾,此刻竟然狼狈地躺在纸巾堆里。
虽然是男方批发的,但存完号码就这么扔了定情信物,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徐翘眯起眼朝里瞄了瞄,隐约辨认出口袋巾上写了“抱歉”两个字。
她一愣,回忆起刚才帕加尼先生写字的动作。他花的时长,好像的确不是单纯在写一串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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