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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就这样看着谢昭的背影,他的肩膀也许并不是最宽阔的,却是她最想依靠的;
他的身姿也许并不是最挺拔的,却是她最想攀附的。静姝缓缓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谢昭,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道:“阿昭,你可知道……自你前世死后,将?你首辅之位取而?代之的人?……是谁吗?”
是赵东阳!
静姝早该想到的,就连谢昭的死,其实也只是赵东阳借她之手而?已?。
谢昭的脊背却忽然紧绷了起?来,胸口突突的跳着,前世他死后的事情?他固然不知,可静姝却是知道的。
她这样问自己,无疑也是猜到了什么!
但?谢昭还是淡淡的问道:“是谁?”他想听静姝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其实从开始查赵东阳之后,他已?经怀疑过自己前世的死因了,只是这里?面牵扯到了静姝,谢昭不忍查下去?。
他宁愿忘记前世的那段记忆,尤其是在得知静姝也拥有这段记忆之后。
“赵东阳。”静姝缓缓开口,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谢昭闭了闭眼,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只听静姝继续说道:“我也是才想明白的,前世给我□□害你的人?是锦衣侯夫人?,她是赵夫人?的内侄女,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她为什么要让我给你下毒呢?想来也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
那个人?无疑就是赵夫人?,而?赵夫人?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静姝又哪里?知道,除了这一层,那锦衣侯夫人?和谢昭之间?,确实也曾有一段私怨。
当年赵品兰和谢昭尚未定亲,才高?八斗的首辅独子要挑选妻室,也不知撩动了京城多少闺阁少女的心,这锦衣侯夫人?崔氏便?是其中一人?,她在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给谢昭写了情?书,却不小心丢到了别人?的帐篷中。
出了这样的事情?,崔氏的名声也就毁了,她又是崔家人?,谢老夫人?自然是不希望娶她做儿?媳的。
因此谢昭仍旧同赵品兰定了亲,但?这一份仇恨,却一直留在了崔氏的心中。
说来也是奇缘,后来崔氏所嫁的锦衣侯,却正是那日将?她写给谢昭的信件公布于众的刘雨石的父亲,那刘雨石在崔氏嫁进去?后不久就病故了,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蹊跷。
只是这些事情?,当时?远在扬州的静姝,又如何能知道呢?
静姝靠在谢昭的后背,眼眶早已?经湿润,她见谢昭半天都没有动静,只又缓缓开口道:“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推脱自己的过错,让你原谅我曾经做过的那些愚蠢的事情?……”
她是真的害怕失去?谢昭,可她更害怕她和谢昭之间?会因为前世的这些事情?,仍旧留有隔阂,现在她有了谢昭的孩子,就越发感觉的一个家的重要性。
谢昭却已?经按住了她环在胸口的手背,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并不是很柔滑的触觉,却让静姝深切的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们两人?的手是交叠在一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就像他们的心一样。
“阿昭……”静姝轻蹭着谢昭的后背,任眼泪染湿了他的外袍,哽咽道:“我错了。”
活了两辈子,谢昭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等到静姝的这一句「我错了」。
可难道错的就只有静姝吗?不是的……
他也有错,错在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了自己的心中,错在没有早些和静姝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错在了自负……也错在了对静姝的误解。
谢昭转过身,终究将?静姝深深的抱在了怀中。
秋闱的放榜之日是在九月初二,宋景坤不负众望,考中了举人?。
而?大魏北伐的大军,也在八月底打赢了抗击鞑靼的第一战。
皇帝萧恒很是高?兴,亲传了口谕嘉奖边关将?士,还邀了萧景行等人?九月初九进宫赴宴,为魏国公首战告捷庆功。
上次的誓师宴谢昭就没有去?,这次是逃不掉了,况且上次是大宴群臣,这次只不过几人?,主要还是为了给魏国公面子,好让他在前线拼命。
静姝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去?的,上次遇上了魏明瑛。
虽然两人?没有说话,可她心里?还是存着点疙瘩,这次若是又见到他们两人?,场面实在是无法想象。
“我就不去?了,二哥哥中了举,祖母说要去?甘露寺还愿,我想跟她一起?去?。”静姝只开口道。
谢昭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自然不强求她,只是点头道:“那你也要多加小心。”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每次出门?谢昭多少都会有些紧张。
静姝瞧见他这副不放心的模样,就笑了起?来,只往他怀里?钻了钻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再说了,祖母也会照看好我的。”
谢昭就搂住了静姝,用指尖顺着她的长发,柔声道:“那你早些回家,我带宫里?的重阳糕回来给你吃。”
第178章
静姝也有好几年没来这甘露寺了。
上次她过来, 还是和萧景行一起来的,那是她最后一次称他为大堂兄。从那之后,萧景行便成了大魏的三皇子。
此时正值仲秋, 甘露寺中到处盛开着菊花,宋老太太还了愿,又捐了好些的香火钱, 便有小沙弥请了她们去后头的禅院小憩。
禅院里种着满院的菊花,开得黄黄白白的, 还有一棵尚未落叶的银杏,树叶仍是翠绿的颜色。
宋老太太就吩咐了下去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了斋饭再回?去。”她拉着静姝在房里的靠背椅上坐下,生怕她累着了。
静姝鲜少有出门的机会, 自然就答应了下来, 只放了丫鬟们自己玩去。
小沙弥送了热茶过来,她们才喝了一口,就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有人过来探望宋老太太。
静姝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张氏身边服侍的刘妈妈。
那人瞧见静姝却也是一愣,随即笑道:“老奴听外头的师父说老夫人来了,特意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宋老太太便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只缓缓道:“不敢当。”
当初萧景行认祖归宗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宋家的颜面早就被踩在了脚底, 自那以后,张氏也没有再回?过宋家了。
如今她的下人还喊自己一声「老夫人」,宋老太太心中又如何能消了那口气呢!
刘妈妈脸上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 只蹙着眉心,过了好半日才道:“我?家夫人原本是想要亲自来给老太太您请安的,只是病的起不来身了,所以才让老奴过来了。”
宋老太太毕竟不是绝情之人,听见张氏病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只叹了一口气,嘴上却道:“既然这样,你更不应过来,病着的人身边怎么能少了人伺候。”
刘妈妈却已经落下了泪来,她看看静姝,又看看宋老太太,哽咽道:“夫人病了很久,只是不肯吃药,老奴想请老太太过去劝劝她,兴许她能听您老人家的劝……”
从前在宋家的时候,宋老太太对张氏一向是很喜欢的。
静姝心里却多少有些明白张氏的心病,前世萧景行并没有认祖归宗,可见她是从来不想这件丑事?被曝光的。
出于从小的教养,即便她做出了有违礼数的事?情,也不想这事?情变得人尽皆知。
但现在……对于张氏而言,她已是没有任何尊严的活着了。
“我?劝她有什么用呢……”宋老太太淡淡道,可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只叹息道:“既然这样,我?便同你一起过去看看她吧。”
她转头看了静姝一眼,正想说什么,却听静姝道:“祖母,我?跟您一起去。”
静姝倒不是自己想去看望张氏,只是隐约觉得,张氏大约也是想见她一见的吧,让张氏看见自己如今过得美满,也算是让她释怀了。
“谢夫人愿意一起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刘妈妈只老泪纵横道。
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当初绸缪的这件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
张氏果然病得很严重。
静姝这辈子是没见过垂死之人的,但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快要病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形销骨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张氏看见她们两人过来,只激动的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起急了,一时头晕目眩,整个人又往后头倒下去。
好在有丫鬟急忙将她扶住,将叠好的被子垫在了她的背后,让她稳稳的靠着。
张氏缓了好久才睁开眼睛,看见静姝和宋老太太,眼眶就已经红了。
她已经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了,只气若游丝道:“老太太,谢谢您……还能过来看……看我?……”
绕是有再多的仇怨,看见这样一个将死的病人,心也会变得柔软几分,宋老太太便点了点头道:“你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张氏就呜咽了起来,吊着一口气道:“我?……我……我也不想,是我对不起大爷,对不起你们宋家。”
她忽然又转过头看着静姝,伸出枯瘦的手来,静姝会意,只走到她跟前,张氏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指就跟枯枝一样纤细,仿佛轻轻动一下就要折断一样。
即使这样用力的握住自己,静姝也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力气?。
张氏就看着她道:“是我……鬼迷了心窍,险些……让他……酿成大错,如今见你……见你这样安好,我?……我也安心了。”
静姝也跟着落下泪来道:“大伯母,您要好好养病,可千万不能不吃药啊!”
张氏只摇了摇头道:“药治得好病,治不了命。”她是铁了心想死的。
宋老太太终是看不下去了,只转头问众人道:“病的这么厉害,王爷来过了吗?”
刘妈妈便抽噎道:“夫人不让去传话。”她说着又压低了嗓音,生怕张氏听到,只低声道:“今儿一早看着不好,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子应该在路上了。”
重阳宴摆在了御花园,由皇帝萧恒亲自主持。
下首的第一张位置,就坐着萧景行和魏明瑛。魏明瑛穿着王妃的大妆礼服,看上去十分雍容华贵,作为魏国公的嫡女,又嫁给了晋王萧景行,这桩婚事?原本是十分让人羡慕的,可就因为一个小插曲,让她从人人艳羡,变成了人人耻笑。
而现在,魏国公在边关又立了战功,再没有人敢当着面耻笑她了。
魏明瑛觉得自己的脊梁又可以挺直了,她在席上表现的很得体,除了和萧景行没有丝毫的交流之外。
这样的宴会总显得有几?分沉闷,赵如兰见谢昭身边并没有人,只笑着问道:“谢夫人今日怎么没有来,本宫还特意准备了她喜欢吃的糕点。”
谢昭就拱手回?道:“多谢娘娘的美意,只是今日重阳,拙荆陪着她祖母去甘露寺还愿去了。”
“原来如此。”赵如兰笑着点了点头,如今静姝有了身孕,她倒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好像静姝腹中怀着的,当真是他们皇家的儿媳妇一样。
魏明瑛就不动声色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转头看萧景行,果然见那人的脸上似有几?分怔忪。
她皱了皱眉心,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见萧景行身边的长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萧景行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人闻言脸上陡然变色,只起身向着萧恒拱手道:“皇兄,臣弟有急事要办,容臣弟现行告退。”
他虽然认祖归宗了,可张氏却宁死也不肯入宫,因此她如今的身份很是尴尬,自然不便在众人面前提及。
萧恒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听他这么说便挥了挥手道:“那你就先告退吧。”
可就在此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魏明瑛却忽然开口道:“你不准走。”
她看着萧景行,胸口起伏,眼神中却闪着坚定的光芒,一把?拉住了萧景行道:“今日的宴会,是陛下为我父亲办的,你……不准走。”
萧景行转头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是冷的,魏明瑛的心也跟着慢慢就冷了下来,她就这样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然后甩开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席而去。
静姝还是见到了萧景行。
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都不再见他的。可等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原本对他的那种恐惧、担忧、还有紧张的情绪好像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平静。
她现在已经是谢昭的妻子,还有了谢昭的孩子,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她很确信自己会永远跟谢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