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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严依旧看着她,目光比之前深了几分:“嗯。”
唐施重新看他,祁白严道:“私下里叫。”
唐施脸爆红。
私下里,什么叫私下里?他们两个,哪儿来的私下里?祁白严这样一讲,搞得好像这个称呼私密而具有其他意义。
唐施万万不敢叫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正在气氛越来越微妙,让人忐忑不安时,罗斌生过来了。
唐施松了一口气。
“唐老师,去吃饭吧。”罗斌生看了看祁白严道,“祁主任一起?”
“不了。”将卷子整理好,道,“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有我不合适。”
罗斌生笑道:“祁主任哪里话!您又老了?”
祁白严并不打算多说,只是道:“人找到了吗?”
罗斌生摇摇头:“找了一些对佛学有一定研究的老师,但都没空。寒假临近新年,不好找。我再问问b大那边的老师。”
吃饭时,唐施思量再三,终究问出口:“祁老师在找人做关于佛学的课题吗?”
“也不是。”罗斌生喝了一口水,“不算学校的事情,是私事,翻译整理佛经。”
“哦。”唐施抿抿唇,漫不经心道,“祁主任要求很高?”
罗斌生笑:“不算的。只是得有这方面的基础。”又道,“现在老师是不好找了,手上都有事情。只能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学生……”
“我寒假没什么事情……”唐施开口道,“要不我去试试?”
“唐老师对这方面感兴趣?”
唐施笑了笑:“嗯,我母亲信佛。”
“唐老师既然对这方面感兴趣,又有所了解。如果能去,那是再好不过了。”罗斌生看着她道,“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你?祁主任要求一个星期去五天,春节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时间算是安排得很紧了。”
“我没事的。”唐施道,“一切看祁老师的安排。”
“那就这样!”罗斌生笑道,“唐老师真是及时雨,若不是这样,我找人还得找三四天。”
饭刚吃完,罗斌生就给祁白严打电话确定了这事,唐施和祁白严因此互留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一万更,快说爱我!!!
☆、第〇四章 天心月圆满,一切有情生
c市的冬天阴冷潮湿,唐施所住地方的上一层楼,不知道什么原因泡了一屋子的水,不出意外的渗下来,一个星期了都还没弄好,弄得唐施苦不堪言。
一月中旬,唐施收到祁白严的工作邮件,叫她星期一去法定寺。
两个人刚开始一起工作,都不怎么说话。唐施虽然对佛学有一点研究,但对梵文一窍不通。祁白严翻译佛经,不仅要看梵文本,还要看古本,唐施帮不上忙,只能帮他整理每天要用的书。更多的时候,唐施就按着主持给的书单,把藏经阁的书分门别类。
闲下来的时候,唐施就看书。前两次,唐施还有一点忐忑,心里想这样是不是不好,在工作时间看书?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祁白严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完全不受外界影响,要是没有人特意提醒,可能根本记不得用饭,更妄论注意到她。
这天整理书的时候,唐施整理出弘一法师的几本书,不仅有佛学研究,还有诗词文学。她随意拿了一本。
不知不觉便看到天光暗淡。
有人打开了阳台上的灯,唐施毫无所觉。
祁白严将翻译材料收拾齐整,喝了一杯茶,侧头看过去,阳台上的人好像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唐施。”他沉沉开口。
“嗯?”阳台上的人心不在焉回了一个鼻音。
祁白严盯着她。爱看书的小姑娘,终归是可爱的。祁白严心想,于是也没有再叫她。
又过了不知多久,阳台上传来一声“啊切——”,唐施揉了揉鼻子,又翻过一页。
祁白严放下书,叫道:“唐施。”
“嗯?”人回过头,看着他。
突然——唐施“啊”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对不起对不起……”赶紧收书。
“进来看。”
唐施收拾好书,有点儿不好意思:“您可以叫我的……”
祁白严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唐施身形一僵,走过去。
“看了什么?”
“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的佛学成就多在律宗,不是很熟。”
唐施笑笑:“只是浅薄看了看,我也不是很懂,多看故事和漂亮话罢了。”
“比如?”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祁白严点点头:“写得好。”
“他圆寂前几月写了此悟,好似一切看开,圆寂前却说‘悲欣交集’,又透着对往事深深的眷念,后人看此,真是唏嘘怅然。”
祁白严看着她:“人活着,就有看开的理由;人死时,便觉得不用看开了。”
唐施一呆。这可以算她最近听过最漂亮的话了。
“知道苏曼殊吗?”
唐施点点头。苏曼殊和弘一法师都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僧人,都是情才兼备的文人。她好像突然懂了祁白严接下来要说什么。
人死时,便觉得不用看开了。
“一切有情。”
“一切有情。”
两个人都是喃语,低低的声音合在一起,莫名有一种缠绵的味道。
一时静谧。
祁白严开口:“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苏曼殊多情,李叔同慈悲,各有造化。”
一生痴癫风流,笑红尘,戏俗世,端的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无情僧,圆寂时却说:“一切有情。”
亦怀着对此世界浓浓的热爱。
唐施怅然。
“走吧。”祁白严打断她的思绪,“用饭。”
两个人在寺里用饭,虽然不是和僧人们一起,大鱼大肉依旧是不好的,连着几天,两个人都是素斋。唐施对此没有意见,她平日里就是多素少肉的,而看祁白严用饭时的状态,也是吃惯了素斋的。
唐施习惯性往食厅走,却被祁白严叫住了。
“今天出去吃。”
“嗯?”
祁白严没答话,唐施只好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出了寺庙,下了山,来到白岩古镇上。
晚上八点多,游人如织,接踵摩肩。唐施看着很是头疼——这么多人!她根本无法想象挤在人群中的祁白严。
这个人,是信仰,是神祇,温和沉默,毫无尘世气息。
处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唐施紧紧跟着他,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真的好多人。为什么要下山吃?
唐施的声音太小,祁白严没有听到,脚步未停。
唐施只好继续跟着。
走了一截闹市,祁白严带着人右转,进了一条弄堂。弄堂逼仄、潮湿、古旧,弄堂两边的房子,土墙木梁,瓦片深黑。处处透着苍老的味道。走了三四户人家,有一老者在门前剥菜,一边剥一边朝这边看。
祁白严叫道:“魏叔。”
老者连忙放下东西,眯眼道:“祁先生?”
“是我。”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来晚了,你们睡了吗?”
魏叔站起来,忙将二人引进屋里,“没有没有!你说要过来,老婆子忙着炖汤,你不过来,她才不睡呢!”冲灶房喊道,“老婆子,祁先生来了!”
“哎!”里面应了一声,很快一个头发花白笑眯眯的老人走出来,“祁先生到了啊。不慌不慌,你们坐着,鸡汤马上炖好,你们快坐着吃饭。”
祁白严点点头,往一边侧了一步,把唐施引出来:“这是唐老师,寒假帮着我做法定寺的一些工作。”
“唐老师好。”
“唐老师好。”
对于大字不识一个、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村人,魏叔魏婶儿对这种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有着天然的崇拜和敬畏。
“这是魏叔、魏婶儿。”
“魏叔好,魏婶儿好。”
“好好好……”魏婶儿看起来高兴极了,“唐老师快坐,快坐,我去端鸡汤。”说着擦着手往灶房去了。
魏叔陪着祁白严唐施坐下。
祁白严和魏叔寒暄,唐施就坐在一旁听。虽然插不上一句话,但唐施听得很认真。
唐施和祁白严之间,一直都是有距离的,两个人即便共处一室,也多是沉默以对。两个人的生活没有交集,也没有过去,自然没什么话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