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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还是个孩子呢,与孩子计较什么?

楚明昭不用看柳韵的神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不禁冷笑。

柳韵简直眼瞎心也瞎。宋娇今年都十三了,明年就能嫁人了,这也能算孩子?何况宋娇干的事实在太过了,柳韵自己要是摊上这样的小姑子,楚明昭不信她还能一脸疼宠地说那只是小孩子耍性子!

楚明昭从前为了让长姐少受些气,也曾忍让过宋娇,但她后来发现她的忍让非但没令宋娇收敛,反而助长了她的气焰。于是楚明昭索性不忍了,能气她就气她,气她一回还能让她几天吃不下饭,让长姐松快几天,又能解气,何乐而不为。

“妹妹,”楚明玥朝楚明昭挥挥手,“干站着作甚,过来坐我身边。”

楚明昭大大方方地提步走过去,刚坐到画板上,就听楚明玥轻声问:“妹妹婚期定下没有?”声音看似小,但大家坐得近,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柳韵微微冷笑,楚明岚幸灾乐祸,都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四周瞬时安静下来。

楚明昭知道楚明玥是故意的。她敢赌一车烧猪头,她要是比楚明玥嫁得好,楚明玥必定对此只字不提。她能预见到未来就算是各自嫁了人,她这两个堂姐也少不得再拿她的亲事奚落她,找一找优越感。

实质上楚明昭并不十分在意家世,家世好不一定过得好,柳韵倒是嫁了太子,但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日子终归是自己过的。她要是真喜欢魏文伦,是不会抗拒这门亲事的。

“我不清楚,父亲母亲还没与我说。”楚明昭神色如常。

楚明玥心道你还挺能硬撑的,旋低头掩过嘴角的讽笑,再抬头时便拉过楚明昭的手,含笑道:“那若是定下来,定要知会姐姐一声,姐姐到时一定亲去,厚礼相送。”

楚明昭觉得她四姐姐高兴得太早了。据她这些年看下来,范循本性阴狠毒辣,根本就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狠角色,这种人说不定还有家暴倾向,楚明玥嫁给他怕是没好日子过。

早朝散后,范循叫住转身欲往文华殿去的魏文伦,明知故问道:“魏大人这是要去作甚?”

魏文伦步子顿住,微微攒眉。朝堂上品级相去不远的同侪私底下大多以表字相呼,范循今日干脆连表字都不叫了,直接喊“魏大人”,真是连样子都不想做了,唯恐他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讥诮之意。

他如今也是正五品,与范循同秩,不必像从前那样有所顾忌,闻言只是略转头道:“多承垂询,区区不过奉旨讲授于青宫。”

范循佯佯笑道:“魏大人真是春风得意,升官跟成亲全赶在一起了,不知魏大人婚期定了不曾?”

魏文伦觉得范循近来都十分奇怪,似乎总有意无意针对他。皇帝提他做左春坊左庶子的确是破了大例,但他觉得这根本不足以令范循如此耿耿于怀,因为范循的后台比他硬得多。

那么原因到底何在呢?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婚事?但这太荒谬了,范循不是深慕于二公主么?这事满京皆知,两人怕是都快成亲了。

魏文伦回身道:“尚未定下。范大人是预备届时来喝喜酒么?”

范循目光霎时冷下来,脸上却还带着笑:“这可不一定。”心里冷笑,你可不一定能把人娶回去。

魏文伦见范循神情古怪,知他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当下作辞,冷着脸走了。

楚明昭这头见楚明玥与柳韵说得入港,垂眸想,待会儿她用了午膳,就差不多可以告退了。然而正在此时,内侍突然通传说太子驾到。

楚明昭猛地回神,面容僵住。

楚怀和刚送走众讲官,就打着来寻太子妃的旗号往这里赶。他一现身,柳韵就有些不自在,但楚怀和全没在意这些,一过来便笑嘻嘻地说要帮几个妹妹推送秋千。

如今各自年纪都不小了,但楚怀和端着兄长的架势,从来不知避嫌。楚明玥、楚明岚跟楚怀和是一房兄妹倒还好说些,但楚明昭这个隔房的堂妹就比较尴尬了。

这一架秋千上吊了四个画板,正好坐她们四个,楚怀和装模作样地问柳韵要不要打一回秋千,柳韵神色极不自然,推说不必,楚怀和便没再理会她。柳韵见状竟似是松了口气。她原本是来找楚明玥说话的,如今被楚怀和搅和了,便也没了心思,正欲寻个由头起身作辞,就见一宫人匆匆来报说侯夫人跟宋姑娘递了牌子求见。柳韵闻言,当即顺势辞了众人。

是江阴侯夫人和宋娇来了。

楚明昭忍不住想,这对母女不会是来告长姐什么状的吧。

她正望着柳韵离去的背影暗忖,楚怀和的声音便响在耳畔:“妹妹想什么呢?”

楚明昭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楚怀和阻住:“妹妹不打秋千么?我来给妹妹推。”

楚怀和好色且喜新厌旧,东宫里已经有了好几个选侍,可楚怀和仍旧不断染指身边的宫人。太子虽贵为皇储,但私下里与宫人有染会被视为行止不端,所以染指宫人实际上是不成文的忌讳。然而如今的楚怀和是独苗,倒也不怕楚圭拿他怎样。只楚怀和到底畏惧他那心狠手辣的父亲,并不敢太放肆。

楚明昭隐约听闻楚怀和还有个特殊的嗜好,她觉得八成十分少儿不宜。

楚明昭不肯再坐回去,推说父亲要她早些回去,当下便要走。楚明玥却不待她迈步就将她一把拽回了画板上,笑说她来了都没正经打秋千,怎能轻易就走。

楚明昭突然转头,冷冷睨了楚明玥一眼。

楚明玥不意她会如此,立时一愣。然而等她预备张口还击时,楚明昭的神情又恢复如常,楚明玥都险些以为方才那是她的错觉。

处境使然,有些事楚明昭不得不忍,但这个忍耐是有限度的,楚明玥要把她推给咸猪手,她不可能顺从。

楚明玥讨个没趣,又觉着自己今日也看够了楚明昭的笑话,便不再强留她。楚明昭与众人辞别后,便转身往北走,等着凤轿来接。

楚怀和遗憾不已,推送秋千时最方便揩油,想摸腰摸腰,想摸手摸手,偏偏到手的便宜没占着。他不会糊涂到把主意打到堂妹身上,他只想顺手揩把油。

楚怀和与楚明玥提起几日后的万寿圣节,说到时她与范循的婚期便要定了,又笑着揶揄她几句。一旁的楚明岚听得脸色越发难看,她仍旧不甘心。

楚明岚心里念头一闪,忽然抬眼看向渐行渐远的楚明昭。

她可以把孙鲁推给楚明昭啊!

楚明岚渐渐揪紧手里的帕子,眼底闪过兴奋的光。

楚明昭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脚步慢了下来,一时有些怅然。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楚圭的寿辰在即,那么襄世子的归期也在即。他都快要回封地了,却还没给她回信,不会是在坑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现在作得越狠,以后打脸越疼2333333

1.本文所有的典章制度、风俗习惯都仿自明代,明代的时候清明打秋千的习俗就已经十分盛行。

2.这里的绣女指的是备选为妃嫔宫女的少女,明代小说里管遴选良家女充掖庭叫“点绣女”。

3.青宫就是东宫。

4.太子老师都是将来的高官苗子,是皇帝看重的预备人才,前途无量,但并非所有东宫辅臣都是太子老师,太子老师是皇帝选的,大约二十人,选择范围大致就是翰林院、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经局,当然还有内阁和六部。这些人都是熬资历熬上来的进士,一肚子学问。而进士们一般起码熬九年才能进詹事府或者左右春坊这种地方,最后能不能被重用跻身东宫讲官之列还得看运气。

所以魏文伦中进士两年就进了左春坊并成为东宫讲官,简直是石破天惊。

☆、第十七章

信国公府花园内,范希筠正与陆媛、陆娟两姐妹坐在亭子里说笑,转头瞥见范循往这边来,正要起身唤“三哥”,然而范循一抬头瞧见这边的情形,似觉不便,只笑着示意范希筠坐下,旋冲陆家两姐妹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陆媛收回视线时,却见妹妹还在朝着范循离去的方向望,面色当即沉了沉,伸手在桌底下拽了拽她的袖子。陆娟猛地回神,微微红了脸。

都道范家三公子生得十二分好姿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是可惜人家亲事早早地就定下了。陆娟忽然对二公主歆羡不已,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等五年,这是何等福分?

范希筠坐回去时瞧见了陆娟的异样,但她面上并不显露,只继续接方才的话头:“听闻灵姐儿这几日被广德侯夫人禁足,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陆媛叹道:“我隐约听说是因为嫁妆的事。灵姐儿也是倒霉,好端端的惹上西平侯那一家,不然哪来这些糟心事。”

范希筠摇头道:“本是要做亲家的两家,如今闹成这样。灵姐儿一贯与昭姐儿要好的,如今只怕这疙瘩越结越死了。”

“也是西平侯家做得太绝了,”陆娟插口道,“我听阿灵说就是西平侯告状告到了御前,要不然皇上哪能知晓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

范希筠只淡淡笑笑,不予置评。这种事最易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西平侯即使不去告状,迟早也会传到皇帝耳中,怪只能怪广德侯夫人太蠢,犯了皇帝的忌讳。

有这种娘,女儿定然也长不好。看来以后要少和姜灵走动了,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范希筠打定主意,又想起适才看见三哥的情形,心里又生疑窦。三哥近来总有些神思不属,刚才也是走到半道才看到她们。按说三哥等了这么些年马上要修成正果了,该不尽欢喜才对,眼下这是怎么了?

范希筠几思不着,也只当是三哥遇到了衙门里的烦心事,丢开不再多想。

范循回到书房没多久,书童鹤鸣便趋步走了进来。

“少爷,”鹤鸣仔细掩好门,回身行了礼,“打探清楚了,魏文伦预备这月十六去西平侯府上行纳采礼。”

范循冷笑一声:“魏文伦可真够急的。”

鹤鸣探问道:“那少爷……”

范循沉吟须臾,目光一寒:“照着我之前交代的去办。”

鹤鸣心头一凛,却不敢迟疑,忙点头应是。又见范循沉下脸不说话,小心问道:“少爷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范循挥挥手,“你下去吧,尽心办事便是。”

鹤鸣诺诺连声,领命去了。

范循心绪不宁,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书摔到桌上,倏地站了起来。

楚圭那个老狐狸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早该定下来的婚期却一拖再拖,说是万寿圣节时给个日子,但他觉得不会这样简单。

他一早就看出来,楚圭其实自打即位后便想要反悔了,不情愿将楚明玥嫁给他,觉得楚明玥能有更大的价值,但又似乎一直没寻见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始终拖着。

范循阴着脸踱到窗前,推开窗牖,望着外头海棠树上的满枝娇粉,他蓦地想起那日在信国公园桃林里看到的楚明昭。

他挡住她去路时其实一直在打量她。他十分想念她,想多看她几眼,甚至打算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但她面对他时,眼睛里只有戒备。

她对他的误会实在太深了,范循每每思及此,都觉烦躁不已。他不知道他将来需要花费多少心力才能弥补回来,他有些后悔没在一开始时便对她言明真相。

范循长长叹息一声,呢喃似的低语道:“昭昭,为什么不是你呢……”

乾清宫弘德殿内,楚圭正批着奏章,锦衣卫指挥使孔承沛经通传后步入殿内。楚圭挥退了侍立的宫人内侍,抬头看向孔承沛:“你可以说了。”

孔承沛详尽地将襄世子近来的行踪奏禀了一番,见皇帝迟迟不说话,也不敢作声,只躬身垂首等着。

楚圭搁了笔,沉着脸道:“东厂那头呢?”

“回陛下,东厂掌印那里也暂且没消息,想来也还没查着什么,”孔承沛道,“襄世子近来一直与世家子弟酬酢,确实……没干什么正事。”

楚圭沉吟不语。

“前些天倒是去找了肃王两次,但没待多久就走了,肃王似乎还总避着襄世子。”孔承沛继续道。

“那鄂国公为何去拜谒襄世子?”

“回禀陛下,听闻是因为苏成对襄世子不敬,鄂国公去赔礼去了。”

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苏成必定是认为襄王已经失势,故此对襄世子说了些不敬之辞。鄂国公又是个谨慎的,一贯不愿得罪人,去赔罪很正常。

那与世家子厮混呢,真的不是想转弯抹角打探世家的状况?但襄世子毕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又久居封地,若说他只不过是想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那也说得过去。

楚圭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判断。

他怕自己多心,更怕他错漏了什么。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过了万寿圣节,诸王就要回封地了。

他反复思量裴玑的言行,但思量得越多,越是没个头绪。裴玑在他面前太坦荡,说的话句句是真,但这样反而令他不安。

楚圭慢慢攥起拳头,不过一个少年人,他居然都拿不定!

楚圭的思绪转至此,突然顿了顿,少年人?

他脑中念头急闪,最后倏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楚圭猛地站起身,紧按着书案问道:“襄世子是不是还没有娶妻?”

兔走乌飞,捻指间便到了三月十五。

万寿圣节无需命妇朝贺,但顾氏身为帝后的长嫂,少不得被请入宫。顾氏跑不掉,楚明昭自然也跑不掉,只是这回是跟着母亲一起进宫的,她心里多少安稳些。只可惜长姐不方便来,不然她还能和长姐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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