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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碰壁,哪家演艺公司也不愿养个吃闲饭的人,她被公司扫地出门,只能又开始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日子。也幸好她够努力,寻常没戏的时候也不走,就在片场里呆着,没有她的戏的时候,她就打个杂,跟剧组里的人混了个脸熟,人家也愿意给她口饭吃。
替身、场务、跑龙套的,她几乎什么活儿都干过,就是没能演过一次女主角,最多的一次就是演了一个有三十句台词的女配。女人过了三十,就好像又轮回了一次,直至她三十五的时候,梦想依旧是梦想,没嫁人没孩子没钱,秦明月每每都会迷茫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就在她万分迷茫之际,她突然梦见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一个小戏班里,眼睛刚睁开看到的就是一出恶霸抢人的戏码,她以为自己在演戏,就义愤填膺地冲了过去。
可惜不但没将人拦下来,倒是自己受了伤。
秦明月心里正憋屈着,突然被人摇醒,睁开眼就面对的是一张怒气腾腾的脸。
她来回在对方脸上扫视了一下,又望了望四周情形,脑海中的许多东西才在这时候喷涌而出。
被人用刀插在脑袋里搅来搅去是什么滋味,秦明月终于体会到了。正当她捂着头,痛得死去活来之时,突然又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大哥……”她下意识去喊,寄望来人能制止这个不停晃动她的人。
喊完了却在想,这是她大哥?
是的,这确实是她大哥,秦凤楼。
秦凤楼凤目含怒地瞪着王莹,“你做什么,明知道月儿受了伤,你还来这么折腾她!”
同时,从外面又走进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简陋。其中一个长相英俊,穿着一身靛蓝色褂裤的男人,走过来将那少女拉到一旁。
“师妹,你干什么,月儿伤还没好。”
王莹满腔委屈,她面色十分激动地看着陈子仪:“师哥,连你也向着她?要不是她冲撞了贵人,惠丰园的老板至于赶咱们走?咱们好不容易在这苏州城里落了脚,如今又要被赶走,难道咱们还要像以前那样到处流浪四处卖艺!?”
“月儿也是因为海生才会那样,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太自不量力,明明咱们加起来都惹不起那贵人,偏偏自不量力的要上前阻拦。现在可好了,现在人家惠丰园老板要赶咱们走了,咱们又没钱,以后可该怎么办?”说着说着,王莹就哭了起来。
“好了,都别说了!”见妹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秦凤楼忍不住黑着脸喝道。
捂着脑袋的秦明月终于想起来了,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也叫秦明月的女孩身上。这秦明月有两个哥哥,大哥秦凤楼,二哥秦海生,兄妹三人无父无母,仅靠亲爹留下的一个小戏班赖以为生。
这小戏班实在太窘迫了,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立得起来的台柱子,又没有名气,只能靠四处卖艺才能混口饭吃,所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也幸好秦明月的二哥秦海生是个好苗子,以一曲游园惊梦打出了些许名头,才得以在这苏州城里落下脚来。
本想着日子会越过越好,哪成想这好日子还没开始,就碰上一出达官贵人光天化日之下明抢人的戏码。秦明月和秦海生一胞双生,心中不忿上前制止,却是螳臂挡车,人没拦下,自己却在推搡的过程中撞伤了头。
可能是焦虑成疾,也可能是头确实受伤不轻,秦明月受伤后一直昏迷不醒。而大抵是惹到的那人确实是个惹不得的,惠丰园的老板竟不敢再留他们,这当头儿就要赶着他们走,王莹惊惧自己的未来,才会一时头脑发热来找秦明月撒气。
第2章
==第二章==
屋里的气氛十分压抑,王莹满脸忿忿不平,到底碍着秦凤楼是庆丰班的老板,才没有再说话。
而其他人俱是愁云满面,一脸前途未卜的茫然。
其实早先年庆丰班并不像此时这般穷困潦倒,也曾是个大戏班,在昆山附近也是叫得响名头的戏班之一。秦明月兄妹三人的爹娘是师兄妹,两个都是唱戏的好苗子,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可是让庆丰班火了一阵子。
只可惜天意弄人,当地有一乡绅看中了秦明月的娘,想强纳她为妾,秦明月的娘不堪受辱又不想拖累丈夫和几个孩子,撞墙身亡。秦明月的爹秦默然身子骨本就不太康健,又痛失爱妻,自那以后就萎靡不振起来。
那乡绅强抢不成恼羞成怒屡屡出手打压,再加上秦默然无心打理戏班,庆丰班就渐渐颓败下来。班中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出走了,也因此早先还算是个大班子的庆丰班,渐渐竟成了登不了台的草台班子,只能靠在乡下各处搭草台演戏赖以为生。
三年前,久病缠身的秦默然去了,这庆丰班便交到秦凤楼手里。
彼时这戏班里只剩老弱妇孺几个,连唱一台戏的‘十八顶网巾’都凑不够,只能演些小场面的戏。也幸好秦海生遗传了父母,是个唱戏的好苗子,就靠着年幼的他,再加上其他人搭伴,倒也将将把这庆丰班维持了下来。
能走的早就走了,会留到现在的不过是投奔无门的苦命人。
戏子乃是下九流的贱籍,从良那是莫想,作为一个戏子混到头,最好的也不过是像秦默然那样自己组建个小戏班,用来养家糊口。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不堪的,要么是四处颠沛流离,要么是一生穷困潦倒,还有许多因为各种各样磨难,早早就身亡的,能寿终正寝有个席子卷安身的,那还算是个好命人。
“唉,这可怎么办?凤楼你可得想想办法,千万别让那李老板赶咱们走。”
“也别说,月儿真是太冲动了,那些贵人是咱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现在倒好,海生没了,咱们连个落脚地都没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用?海生难道不是你们看大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抢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皱着眉出声喝道。
他姓郭,人称老郭叔,是庆丰班的老人。当年还没庆丰班的时候,老郭叔就和秦默然是同一个戏班的,秦默然那时候还小,还处于学艺阶段。之后秦默然渐渐崭露头角,又和师妹两情相悦,两人便偷偷攒钱从戏班里赎了身,自己组了这庆丰班讨生活。
而老郭叔就是那会儿来庆丰班的,不过那时他已经上了年纪,小生唱不了,只能演演老生和老末之类跑龙套的角色,到底是个老人,所以在庆丰班里说话有时候比年轻的秦凤楼还管用,大家也都敬重他。
一见老郭叔说话,旁边的人俱都不出声了。
“莹儿,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没大没小了。从大面上凤楼是戏班的老板,哪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这是凤楼和他爹一样,是个好心且念旧情的,搁在我和凤楼爹当年那戏班里,你这孩子就是吃竹片子的下场!”老郭叔扭头又去训王莹。
做戏子从小就要练功,功夫没练好,或者没让戏班老板满意的,就要挨打。而为了不打坏手下的好苗子,一般都是拿竹片子打,打得让你生疼,却又不会打坏你。在场的这些人年幼那会儿哪个没吃过这种苦头,也就王莹和陈子仪摊了个秦默然那样的好师傅,才没挨过打。
王莹不知所以然,只当老郭叔在训斥自己,委屈得小嘴差点没能挂上油瓶,却又碍着是长辈,不敢出言反驳。倒是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皮肤白净的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和身边一个中年妇人相互看了一眼。
“都散了吧,月儿刚受了这么重的伤,天大的事儿也得让孩子养好头上的伤再说。”老郭叔拍板又道,旁人也只得散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后,老郭叔才对秦凤楼道:“凤楼,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我想着钱老七两口子莫是有其他心思。”
他口中的钱老七两口子就方才咋呼得最厉害的那一男一女。
秦凤楼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泛起一抹苦笑,道:“老郭叔,多谢你提醒我,如今都这样了,人家若真是有什么心思,还真不是咱们能阻拦的。”
老郭叔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这好性得改改,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快饿死在街头,是你爹可怜他们才将他们收留下来。做咱们这行当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找个地方庇护混口饭吃,就必须签了契进来。既然是签了契,一天是戏班的人,一天就是戏班子的鬼,没道理落了难,就想卷起包袱跑的。”
秦凤楼还是苦笑:“老郭叔,这道理我知道,可你又不是不懂这其中的事情。”
一听这话,老郭叔也为难起来。
人若是真想走,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你能拿着契钳制别人,别人也能消极怠工,总不能打人家一顿,关键也得你有那个本事。
如今秦海生不在了,能上得了台的,也不过只有老郭叔父子俩,以及钱老七一家三口。秦默然倒还有四个徒弟,除了大徒弟陈子仪还能上上台,其他三个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功夫不扎实,上台了只能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