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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温然看到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关上了窗,本就冷冽的脸色一下子仿若结了寒霜……感觉到周遭若有若无的戒备和敌意,他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他自是知道归雁楼一点都不欢迎他。
但那又如何!
正在周温然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便见赵重衣从楼上走了下来。
赵重衣刚下楼,一直冷眼盯着周温然的掌柜忙迎了上去,低声道:“将军,你方才刚上楼,他就进来了,叫了几个菜也不吃,就一直盯着楼上。”
赵重衣点点头,“无妨,我去看看。”
赵重衣走到周温然面前,看他垂眸喝酒,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笑了,直截了当地问:“方才在酒楼外头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是不是你?”
周温然没有搭理她,只是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好吧,是他没错了。
赵重衣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又去倒酒,好声劝道:“你身上还有内伤呢,不宜过量饮酒。”
感觉到自赵重衣走到自己对面坐下,周遭那些骤然戒备起来的视线和突然凝滞的气氛,周温然讥笑一声,“赵将军堂堂大将军,还是不要和我这种声名狼藉之徒有什么牵扯,免得坏了名声。”说着,便神色淡漠地要将酒杯继续往唇边送,结果酒杯刚刚沾到唇,便被赵重衣按住了。
赵重衣拿过他手里的酒杯,顺手便一口干了,然后“噗”地一声,全喷出来了。
又苦又涩,这是什么东西?!
赵重衣扭头看向一旁的伙计,伙计们纷纷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周温然仿佛没有看见似的,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桌上的小菜吃。
桌上一共摆了三碟小菜,卤花生、酒糟鱼和豆腐丝,模样清清爽爽的看着倒是不错,但是因为方才那杯味道一言难尽的酒,赵重衣总感觉这三道菜不可能这么简单,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粒卤花生,一股酸味直冲脑门,她不信邪地夹了一块酒槽鱼,咸得她都快魔怔了,再试试那豆腐丝,好嘛……是甜的,齁甜。
这是放了多少料啊!这么下血本的吗!
见周温然仿佛味觉失灵一样面无表情地还在吃,她倏地生出一股闷气,一把夺过了他的筷子,“这些东西怎么吃啊!”
周温然终于抬起眸子赏脸看了她一眼。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赵重衣顿时气短,“味道不对,你就说嘛……干什么勉强自己吃。”
周温然轻嗤一声。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赵重衣觉得心虚又觉得有点愧疚,她起身走到柜台边,问掌柜,“周温然桌上的酒菜怎么回事?”
掌柜眼神飘忽了一下,“怎……怎么了?”
……这是在装傻吧?是吧?
赵重衣抽了抽嘴角,有点无奈地道:“重新上一份吧,记我账上。”
一直偷偷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的老赵不乐意了,摔帘子走了出来,“那坏东西竟然还敢告状!”
一副要去和周温然算账的样子。
赵重衣忙不迭地拉住了他,低声哄道:“没告状没告状,是我自己尝出来的。”
老赵一脸的不相信。
“赵叔,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拿咱归雁楼的声誉开玩笑啊,要是他方才不管不顾地嚷嚷了出来,别的客人还以为你的手艺就是这么差呢,那还怎么开门做生意。”赵重衣拉着老赵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赵动摇了。
“我去稳住他,你让伙计重新上一份酒菜啊。”赵重衣说着,顿了一下又道:“酒就不用了,上菜就行。”
“行!不给那坏东西酒喝!”老赵一听,舒坦了一些。
赵重衣点点头,“快些啊。”
老赵扭头去后厨换菜,走了两步,还不大放心回头看了赵重衣一眼,“那你稳住他啊。”
赵重衣忍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我去稳住他。”
看着老赵进了后厨,赵重衣走回了周温然对面坐下。
“对不住啊,这些别吃了,我让他们给你换了一份。”她招呼在一旁观望的小伙计过来把桌上的酒菜都端走。
“看来,我很不受欢迎呢。”周温然看着她,幽幽地道。
啊这……
赵重衣也没法反驳,于是她果断换了个话题,“我问你个事儿啊。”
周温然没吱声。
赵重衣看着他问:“你有没有见过昆吾刀柄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周温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赵重衣心下微沉,看来他是不知道了。
“你在昆吾的刀柄里藏了东西,现在那东西不见了?”周温然蹙了蹙眉,问她。
赵重衣点点头,又问他:“昆吾在你手里的时候,可曾经过旁人的手?”
周温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是谁?”赵重衣见他面色异常,想是想到了什么,忙问。
“殷木。”
“他人呢?”赵重衣忙问。
“不见了。”
赵重衣忽地想起来他们之前中毒遇伏的庄子好像便是那位殷总旗的,当下看着周温然的目光便透出了怜悯之色……这是遭心腹咬了一大口啊。
“……”周温然的面色更难看了。
这时,伙计来上菜了。
卤花生、酒糟鱼和豆腐丝,赵重衣拿起筷子自己先尝了尝,然后才将筷子递给他,“吃吧。”
周温然看她一眼,接过了筷子。
赵重衣看着又觉得这大冬天的,桌上全是下酒的凉菜,偏偏又不给喝酒,便找伙计要了一壶热茶。
老赵远远地看着,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拉着掌柜道:“老邱,我总觉得不大对,将军好端端在楼上喝酒,怎么就被勾得下了楼,还尝出他的酒菜味道不对?……而且将军没下来的时候他一口酒菜也没吃,怎么将军一下来他就又喝酒又吃菜了?”
掌柜一边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打着算盘,一边很是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且看看那位周阁主的脸。”
老赵闻言,仔细看了看,忽地一拍脑门,顿悟了,这坏东西长了一张他们将军会喜欢的脸啊!难怪将军护着他!
“我就知道那坏东西根本就是故意的!”老赵气坏了,“将军也是不争气!”
竟然就上了钩!
周温然喝了一口赵重衣倒的热茶,似乎是察觉到了老赵忿忿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
“……他这是在挑衅我是吧?是吧!”老赵炸了。
掌柜忙不迭按住他。
周温然收回视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赵重衣,她依然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知道这些人看不惯他,甚至厌恶他。他也知道自己最好是能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些人于她而言都是重要的人,是她宁可孤身一人出京也要保护好的人。
他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偏不要,他讨厌看到她身边围着一群人,而这些人似乎个个都比他更重要……明明在东篱镇的时候,她只有他,可是现在她身边有了那么多人,唯独他这个枕边人仿佛成了个外人似的。
何其可笑!
“怎么了?”赵重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我?”
周温然下意识便想要问她一句,我们的婚事还作数吗?
偏这时,沈九来了。
“重衣姐姐,原来你说的熟人是周阁主啊。”沈九站在赵重衣身边,笑盈盈地道。
……熟人?
周温然的眼神一下子死死盯住了赵重衣,原来她是这么形容他的吗?一个熟人?!
赵重衣轻咳一声,“小九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便出来看看。”沈九这么说的时候,看了周温然一眼。
周温然看明白了,他就是她口中的那个“麻烦”。
“重衣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呢。”沈九挽住了赵重衣的胳膊,娇声娇气地道。
赵重衣这会儿可还是“待罪之身”,听闻大家在找她,哪敢怠慢,忙对周温然挥了挥手,麻溜地跟着小九回去了。
周温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重衣竟然就这么跟着那个阴险的女人走了,一张脸瞬间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默坐半晌,起身拂袖离开了归雁楼。
看到讨厌的坏东西被气走了,老赵终于舒坦了,“还是小九机灵。”
掌柜却是看着周温然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看方才将军对这位周阁主的态度……很有些不大寻常啊,可不仅仅是沉迷美色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