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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母一出门,便对上几双眼睛,当下脸色一变,没好气地道,“都堵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出去,不要扰了小满休息。”
“娘,只有二姐是你亲生的,我们都是你捡来的吧?”舒天冬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问。
“是啊是啊,前街大桥下捡的。”舒母哼了一声,然后又瞪向大儿子,“你说说你,小满刚醒,你就急着盘问她,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舒泽兰摸了摸鼻子。
舒母又看向舒父,有些担忧地问,“你刚刚替小满把脉了,她怎么样?”
“气血不足,身子骨有点虚,要好好养着。”
“你这不是废话吗?小满她从崖底下被找回来的时候,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说着说着,舒母的眼睛又红了,“那群杀千刀的山匪,该他们被剿了!”复又警告父子几人,“这事儿谁也不许再问小满了,我的小满已经够可怜了,不要再让她回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娘,别的可以不问,可是小满一个人进深山这件事总要问清楚的,她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性子……”
“你都说她不是这种胆大妄为的性子,还问什么!”舒母瞪着她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在小满面前提起!”
舒母向来霸道,一锤定音,舒泽兰无奈地点头,“娘,我知道了。”
房里,赵重衣望着床顶,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其实他们的声音已经放得很小了,不过赵重衣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比旁人好一些,便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是和那位舒姑娘是有多像啊,连那么疼爱她的母亲都分辨不出真假。
外面安静了下来,赵重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刚舒母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时那种温柔而干燥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脸上,这对赵重衣来说……实在是有些新奇的体验。
毕竟,从来没有人那么温柔怜惜地抚过她的脸颊,让她不要怕。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她赵重衣都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是赵云渚最看重的义女,是落雁寨的大当家,是陛下的大将军,她怎么能怕呢……
饱腹之后便是汹涌而来的困意,赵重衣稍稍挣扎了一下,但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也的确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她身子骨比一般人更强些,到底也是血肉之躯,骨子里叫嚣着的疲惫和乏力让她终于放弃抵抗,终是沉入了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赵重衣做了一个梦,久违的梦。
不算热闹的大街,灰扑扑的街景,瘦小伶仃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跟着一个皮肤微黄的妇人。
“卖糖葫芦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街边有人在叫卖。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那裹着蜜糖亮晶晶的糖葫芦,吞了吞口水,脚下却是半点不敢慢下来,前面那个妇人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她掏出钱袋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也变得亮晶晶起来,她咧开嘴,欢天喜地拉过了糖葫芦。
妇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随即有些僵硬地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娘去买米,你在这里等着。”
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乖巧地点头,目送那妇人离开,然后低头欢喜地数了数手里的糖葫芦,细细的签子上串着裹着蜜糖的山楂,一共有八颗。
爹两颗,娘两颗,弟弟两颗,她也可以吃两颗!
小女孩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颗,等了好久也不见娘回来,忍不住又吃了一颗,又数了数,还剩六粒……唔,弟弟还小,也许不能吃太多糖葫芦,小女孩又吃了一颗。
可是娘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小女孩一边看着剩下的糖葫芦吞口水,一边望着路口。
一直望到天黑。
小女孩手里握着还剩下五颗的糖葫芦,还在眼巴巴地等。
……
赵重衣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好一阵,仿佛还残留着梦里那个小女孩恐慌无助的心情……那些恐慌和无助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自从到了落雁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想过从前了,也从来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因为义父说她虽然颇有武学天赋,但初学已经算晚了,所以下手特别狠,每天睁开眼就是练功,一直到精疲力尽,睡觉就和昏迷一样,做梦?不存在的。
按义父的话来说,还有力气做梦,说明练得还不够狠。
果然最近是太闲了啊……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屋子里略有些昏暗,赵重衣摇摇头扶着床沿坐起身,慢慢下了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寝衣,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换上,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是个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赵重衣出了院子,还是没有看到有人,不由得有些奇怪……正想着,前头突然传来了人声。
“这人伤得太重了,舒大夫你快来看看还能救不……”有人高声道了一句。
然后便一阵嘈杂的人声。
赵重衣循声走过去,这才发现前院仿佛是个医馆,此时医馆里围了好些人,两名衙役抬了个人进来,舒泽兰正同他们说话,舒家那一对龙凤胎也围在一边瞧热闹。
“舒兄,这人是一个猎户在山里发现的,一身是伤还昏迷不醒,八成也是遇到了山匪,还得劳烦舒大夫看看。”其中一名衙役道。
“我爹正在问诊,先把人抬进去吧。”舒泽兰看了一眼躺着的男人,见他一身是血,忙侧身让开一条道。
两名衙役把人抬了进去。
赵重衣顺势也看了一眼那个躺在门板上的男人,然后愣了一下。
那人闭目躺在门板上,面色苍白,发髻凌乱,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按理说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应该是不会好看的,可因为他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导致他即便是如此狼狈地躺在一扇简陋的门板上,也难掩他的风华。
……长得可真好看啊。
赵重衣不由得发出了朴实无华的感叹。
“小满?你不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到前院来干什么?”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舒母关切的声音。
赵重衣转过身笑了一下,“我刚醒,见院子里没有人,便出来看看。”
舒母一下子瞪向了正围在前院看热闹的舒半夏,提高声音叫道:“半夏,你在那里干什么呢?不是让你看着你姐吗?”
舒半夏听到声音,鼓了鼓腮帮子跑了过来,嘟着嘴道:“刚刚李捕头他们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来医馆,我出来看看要不要帮忙嘛。”
“你能帮什么忙?连药材都认不全,来添乱吗?”舒母敲了敲她的脑袋。
舒半夏不高兴地躲开,张口便要顶嘴,但看了赵重衣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到底没说什么。
赵重衣看着舒半夏的样子,唔……看来这丫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舒小满的失踪,该不会同她有关吧?